伊敏听着齐扬的话,有些茫然。他过来是要带她去看日落?可现在才刚刚早上,等看日落,那得需要多久啊?
只听齐扬说:“我这么唐突,有没有打乱你周末的计划?”伊敏摇了一下头,说:“我倒没有什么安排。不过,从现在到太阳落山,中间还得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不,我们约个地方,傍晚的时候,再一同去看日落?”
伊敏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齐扬。齐扬也不答话,只是转身拉过自己的赛车,抬起长腿跨了上去。然后,他对伊敏说:“来,咱们先去吃早饭。”
短短一餐饭的时间,伊敏就感觉到齐扬绝对是一个很有生活品位的男生。他带伊敏去的那家粤式茶餐厅,环境清雅舒适,令人心情怡然。而那里的餐点更是让人唇齿留香:蜜汁叉烧肉入口香滑,甜蜜四溢;水晶虾饺,精致小巧,轻咬一口,饺皮柔软而略微筋道,虾仁也是鲜美无比;燕窝酥皮蛋挞更是色泽金黄、外酥里嫩、香香浓浓……
两人大快朵颐之后,齐扬就骑车载着伊敏,说要带她去看看他的“工作室”。伊敏就一路好奇地想知道齐扬所谓的“工作室”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会不会是一间狭小拥挤,摆满了各种照相用具的小房间?
不过,当齐扬骑车进入一个高大的拱门后,映入伊敏眼帘的是一排排流淌着欧式风情的高层建筑,她就不免感到疑惑,这里明明就是一处很高档的住宅区。只见这里到处都是绿树,草坪,还有盛开的鲜花。建筑外墙洁净大气,落地的大玻璃窗明亮通透。很多人家的阳台上都摆放着花草和桌椅,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而当伊敏踏进齐扬所谓的“工作室”时,眼前的一切让她暗暗吃惊了。伊敏本也生长在富足的家里,爸爸是当地三级甲等医院的外科主任,妈妈是大学教授,所以她家中的装修布置是非常讲究的。
然而,她现在走进的这一套豪华公寓,面积足有近300平米,内部的装修布置令人叹为观止:奢华大气的客厅里,优雅绝伦的欧美式真皮沙发,精美柔软的大印花地毯,硕大璀璨的水晶吊灯;还有那雍容华贵的卧室,古香古色的书房、干净敞亮的厨房……伊敏四处参观时,不禁在心里感慨着,住在这样的家中一定很舒适惬意吧!
齐扬已经煮好了咖啡,他带着伊敏到了一扇关着门的房间前,伸手推开了门,这是一间很大的摄影工作室。在一面墙壁上,自上而下挂着一块巨幅的白色反光布,在靠着这面墙的地上,摆放着摄影的各种设施与道具。在其他三面墙壁上都挂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照片,这些应该都是齐扬的作品。
齐扬拉着伊敏在一张宽大的椭圆实木桌边坐下,然后娴熟地把咖啡倒入一个咖啡杯中,递给伊敏,说:“尝尝意大利的espresso,你如果喝不惯苦咖啡,这里有牛奶和方糖。”
伊敏平时喝的都是速溶咖啡,这会儿她端起了这个小巧精致的咖啡杯,一股浓郁的咖啡味道就扑鼻而来。她把杯子放在嘴边,轻轻啜了一口,立刻就有一股强烈的苦味席卷了她的舌尖,进而在口中蔓延开来。
伊敏一时感到不适,不由地轻蹙了一下眉头。齐扬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的反应。见她皱眉,就笑起来,他说:“你大大地喝一口,试一下。”
伊敏心想,大大的一口,差不多就是一杯咖啡了,那岂不是苦不堪言?这时,齐扬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咖啡,他看着伊敏,伊敏也看着他。他的笑意都漾满了眉间,然后,他几乎是一饮而尽地喝下了咖啡,伊敏在心里都替他叫苦。
齐扬笑着向伊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喝。伊敏干脆把心一横,也学着齐扬的样子将咖啡一饮而尽。齐扬看着她颇为难受地吞咽着,就缓缓地说道:“现在开始仔细去回味咖啡的苦味,渐渐地你就会感觉到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甘甜一点点地在你的味蕾上漫过,舌尖也饱含着醇厚与香浓。你会感觉到很清爽,很舒畅,仿佛像是漫步在田野、山间,迎面而来的是淙淙的流水,习习的清风。你会品味到浓烈、粗犷后的一种细腻与柔和。”
伊敏在齐扬的话语中,不由地就用心去感受着咖啡变化的味觉效果,似乎的确有一种苦到极致后的甘甜慢慢地沁入了心脾。
齐扬看着伊敏漂亮的眉头慢慢地展开了。她的眼睛微闭着,似乎正在回味着。她两排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自然上翘,和她那两道弧度优美的眉毛相互映衬,显出了一种惊人的美丽。
齐扬不由地用手去轻抚伊敏的眉毛。他的这一举动让伊敏倏然就睁开了眼睛,并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齐扬。伊敏本想推开齐扬的手,但是她看到他此时的表情更像是在研究一件作品,而他的眼神也非常的专注,所以她反而僵硬着不敢动了。
齐扬忽然站起身,直接拉着伊敏到了摄影墙那边。他伸手开亮一盏灯,随手又从摄影架上取下了相机。“来,坐下来。”齐扬蹲下来,对着伊敏的脸部开始拍摄。随着“咔咔咔”几声过后,伊敏忽然有点恍惚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部电影里,而她是某个不知名的主角。
伊敏在胡思乱想时,齐扬已经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拉着她走到了桌边坐下。随后,他就飞快地用一根数据线把相机与桌上的一台电脑连了起来,而伊敏就在眼前这个超大的液晶显示屏上看到了自己的头像。
齐扬的拍摄角度和拍摄部位都很独特,所有的照片上,都没有伊敏完整的脸部特写。他拍的或是微微垂下了睫毛的眼帘,或是黑白分明、如梦如幻的美眸,或是秀丽挺直的鼻梁与花瓣一样的菱唇。总之,齐扬用相机将伊敏精致美好的五官展露无遗。
伊敏很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每一幅照片,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五官从各个角度看是什么样子。不得不说,齐扬的手真的很神奇,这些相片拍得很唯美,很吸引人。而伊敏也暗自庆幸着,父母遗传给她的容貌真是很不错,因为从照片上看,似乎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齐扬侧过头,看着伊敏,忽然说:“我叫你苏苏好吗?”“嗯?”伊敏一愣,她没想到齐扬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不过她只是迷惑地看着他,并不做回答。
齐扬深深地看着她,然后身体靠向了椅背。沉默了一会,他才说:“在别人的眼中,我一直都是洒脱豪爽、热情坚强的。可是,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的内心里,有一扇窗在紧闭着。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觉得心里很彷徨。”
伊敏听着齐扬的这些独白,她几乎以为他正在说着一段舞台剧或电影人物的台词。
齐扬还在继续说:“这种感觉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总是觉得我要变得强大,我总是对自己说,你是最优秀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你,你可以打败一切。于是我让自己的时间都被学习、弹琴、摄影、学武术占满了。可是,在我把自己忙得昏天黑地之后,有时在深夜里醒来,那种感觉突然又会席卷而来,我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抗它,我终究还是败了下来。”齐扬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无奈。他的眼神转到对面的墙上,很深邃,也很忧伤。
伊敏的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她惶惑了。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如此阳光的齐扬的内心里竟然埋藏着这样深深的悲哀?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齐扬,而齐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面墙壁。
在一阵难熬的压抑过后,齐扬转过头,看着伊敏,他忽然笑了。伊敏的心忽然快速地跳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低了一下头,同时往椅子里靠了靠。
齐扬一把握住了伊敏的手,伊敏被动地抬起头看着他。只见此时的齐扬,眼神异常的清亮,她蓦然就想起了在泰山顶上的那个齐扬,那个沐浴在阳光里,帅气洒脱的齐扬,那个在泰安城里飞起一脚,踢倒歹徒的齐扬。
齐扬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可是,就在那早的泰山顶上,你出现了,和我讲着泰山四奇观,讲着有容乃大。你知道吗?旭日映红了你的脸庞,你是那么的美丽,你的笑容就象阳光一样,让我觉得非常温暖。后来在赈灾义演上,你震憾心灵的歌声,你饱含泪水的眼睛,就像电流一样击穿了我的心底。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清明了,不再去想自己是否强大,只想真正地融在那一场感动里。”
齐扬停了下来,看着正在认真聆听着的伊敏。她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而美丽,她的神态宁静而安详,于是,齐扬一伸手就将伊敏揽入了怀里。他在伊敏的耳边轻轻说道:“你就象是解开我心灵禁锢的天使,我心底那扇紧闭的窗仿佛突然间被打开了。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充满了喜悦和平和,是你,让我苏醒了。”
伊敏被齐扬猝然抱在怀里,他身上好闻的清新味道萦绕在她的周围。伊敏本能地想去推开齐扬,但当齐扬的话语在她的耳边响起时,她忽然觉得这该死的气氛好像不能被打破。她此刻似乎正在担任着救赎一个灵魂的重任,而她如果有一个动作不慎,那么一颗刚刚鲜活过来的心灵就将会又被打入无底的深渊。伊敏的眼前浮现出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画面,他正在用自己的鲜血为世人所犯下的过错而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