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间称王 第五十章:书声对唱风月声
作者:灯下虫的小说      更新:2018-11-09

  谢石要代替杏林隋后,对大茂钦执行人间法的消息一经放出,整座龙原城和整个渤海国都一片哗然。

  大茂钦,在秋闱之后,将在渤海国王宫旧址,被烹杀,向人间谢罪,重振儒家法度。

  大茂钦被关进大牢,由渤海国前镇国将军王贲亲自看守。那些个被排挤出朝廷的朝中大员,儒家读书人,在新任女王的授意下,都得以重返庙堂中枢。

  秋闱在即,各地士子在张佑方号召下,陆续进京赴考。

  秋闱,俗称乡试。

  一般而言,乡试贡院,都在各地郡城。凡本郡科举生员与监生都能应考。考中后可获取举人的功名,进而获取会试的资格。

  说到此处,就不得不提儒家的修道体系。

  儒家区别于佛道二家的修炼体系,因为儒家读书人积极入世,和避世不出,头顶松花吃松子,松溪和月饮松风的佛道出世人格格不入。

  儒家因为和世俗王朝捆绑在一起,门下读书人通过读书,参加一级一级科举考试,就能获取功名,进入庙堂中枢。

  乡试,会试,殿试,是三座绕不过去的大关。

  秀才乡试合格,才能成为举人,获取会试的资格。举人会试合格成为贡生,获取殿试的资格。贡生参加殿试合格,一举鱼跃龙门,成为天子门生进士。

  考中进士,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读书人,窥见儒家大道,成为真真正正的修道者。

  所以,无数读书人,在三座大关面前,望而却步的不少,死在路上的亦很多。

  相对而言,儒家的修炼体系,在初期比佛道两家更难。进士以下,所有读书人都无法修道,只能算是普通人。

  但一旦跨过进士这道门槛,儒家读书人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往往能够口含天宪。

  进士之上的博士,祭酒,君子,贤人,根据各自从书中读出的真意不同,往往杀力也有大小之分。

  就比如稷下学宫祭酒王而农,因为从儒家经典,元圣所著《解梦》中读出了真意,便写了本《噩梦》而得道。

  在伏龙镇,以祭酒之身,就能和五劫仙人熊通厮杀。

  至于杏林隋后,不能以常理看待。这家伙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自幼跟随元圣读书。读着读着,就读出个旷世大材,一把剑,只比光慢一点。

  剑术之高,当今之世,仅次于楚天阔。剑意之足,比楚天阔则犹有过之。至于剑道远近高低,两人不相伯仲。

  谢石这种一步一个脚印,将儒家六艺融汇贯通的奇葩,除了儒家四圣外,当今之世还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儒家贤人谢石,圣人之下,第一读书人。

  一人坐镇孤竹书院,震慑东北四国和鬼方。

  渤海国在历史上,也是儒学兴盛的一方热土。由于国土面积实在太小,疆域内大小河流纵横交错,交通十分方便。

  所以,渤海国的科考贡院,不在各地郡城,就位于龙原城城南的松江河畔。

  各地士子,乘车坐船,从南门入城,直接进入各郡会馆入住。为不日就将举行的秋闱考试做准备。

  陈子墨和豆蛾娘一夜触膝长谈后,便离开栖凤楼,沿着冬青大街往城南贡院走去。因为王宫被毁,所以渤海国女王的登基大典,将在贡院举行。

  这也是张佑方提出的建议,说是儒家在渤海国执行人间法,新王登基,应该选址在儒学最盛的地方举行。

  这也算是向渤海国百姓释放一个信号。

  渤海国,仍旧是儒家的天下。

  谢石当机立断,采纳了张佑方的建议。并且任命他为大朝仪,筹备主持登基大典的一切事务。

  在这之前,张佑方还得有个正式的儒家身份。

  谢石作为孤竹书院的贤人,地位犹在院长张夫子之上。他当即宣布,任命张佑方为孤竹书院执事司仪,拜入张夫子门下。

  拜师礼,就在今日午时。

  张有归可谓近水楼台,被大哥张佑方提点为新王登基大典的执事书童,正在城南贡院,带领一大帮人忙前忙后,布置登基大典的会场。

  陈子墨沿着冬青大街南来,走到一座跨江大桥,终于见着了京城四处烟柳地的又一座风月楼:凤林春。

  这座楼,区别于红豆馆,绛云楼和卷珠帘。

  楼层不高,从外面看只有三层。但其实内里,有五层。这种外三内五的巧妙设计,让凤林春的名气大增,仅次于卷珠帘的闻声识人。

  当家花魁,是一名扶余亡人。

  在凤林春的花名,当然就是春夏秋冬中的冬虫。

  据说这冬虫姑娘,生得娇小纤细,肌肤胜雪。在还未被凤林春老妈妈相中进入这座风月楼前,是一位船家之女。她自幼生在松江上,习水性,善识人。

  那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眸,犹如松江秋水,潋滟柔情,风光无限。

  尤其是那一张殷桃小嘴和柔软小舌,让买醉的恩客最是消受不起。只一亲一嘬,就能让七尺男儿长泄九尺,缴枪跪地。

  她能识人,只一眼,就能看出恩客的身家厚实程度。然后照本宣科,按照凤林春历代老妈妈精心设计的吸金大法,将恩客收刮殆尽。

  凤林春百年历史,以当代冬虫最为出彩。无数个腰缠万贯的恩客,竖着走进来,夜夜笙歌,日日缠绵后。不出月余,任你如何家底殷实,到最后无不横着出去。

  何谓横着出去?

  一是花光了家底,无钱支付酒钱,被凤林春圈养的打手一顿胖揍后,以五马分尸式抬出,扔在大街上。

  二是冬虫姑娘将房中术修得炉火纯青,几日下来,任你是如何精壮的男儿,都会被掏空身体,四肢无力。

  这等凶险设计,如何不会横着出来?

  凤林春的大名,在冬虫姑娘的雄壮声势下,隐然有盖过卷珠帘的势头。成为龙原城声威最壮的第一烟柳风月地,最大一座销金窟的架势。

  城南贡院,和凤林春隔河对望。

  无数个赴考士子,慕名而来,和楼上姑娘一番风花雪月后,写下无数篇传世佳作。

  这在无形中,又为凤林春提高了声势。

  凤林春老妈妈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知道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能为凤林春拔得头筹增色不少。所以,她对贡院士子,格外青眼相加。

  冬虫姑娘能识人,不单单是能看出恩客家底的厚实程度。其本身亦多才多艺,和慕名而来的士子吟诗作对,往往只需一炷香的工夫,就能看出眼前之人的家学渊源,和制艺能力。

  哪些个年轻公子能在科考中拔得头筹,哪些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番对答饮酒,根本不用上床肉搏,就能心知肚明。

  老妈妈也能从她反馈的信息中,对那些个前程远大的读书人青眼相加,往往不收银钱,免费喝花酒。更有甚者,如果是有望夺魁的苗子,哪怕让冬虫姑娘免费试枪,也在所不惜的。

  这不,陈子墨刚上桥,就看到一个面色红润,宽衣博带的儒雅公子哥翩翩而来。那公子哥手拿一把折扇,腰间挂着玉佩,叮叮当当的走上桥头。

  他抬头眯眼,望着“凤林春”三个鎏金大字,嘴里发出啧啧惊叹声。

  “铁钩银划,笔力遒健。”公子哥赞叹道。

  “哎哟喂,公子有所不知,这三个字是当年状元郎柳七公子亲笔书写,是我们凤林春名符其实的金字招牌。”老妈妈满面堆笑的小跑出来,谄媚迎客道。

  公子哥拿扇子轻轻拍打手心,笑道:“柳七啊,我认得的。”

  老妈妈闻言,双眼一亮,心道这位公子既然认识柳状元,说明家学渊源不低。她笑得更加灿烂,虽是徐娘半老,由于保养得当,身姿依然窈窕,风韵更胜当年。

  “公子里面请,冬虫姑娘早已沐浴更衣,等候多时。”老妈妈欺身而进,一对浑圆双峰挤压在公子哥手臂上,严重变形,搀扶着往凤林春走去。

  那公子哥目不斜视的跟着老妈妈进楼,进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冲陈子墨挑挑眉梢,甚是得意。

  一个面色苍白,口吐白沫的锦衣公子,被四个人擎着四肢,噔噔噔噔的拖下楼来。刚好在门口和随老妈妈进楼的公子哥撞在一起,四个精壮汉子齐声喝道:“闯闯闯,又躺一人。”

  口吐白沫的锦衣公子被抬出,随意扔在桥上,在地上滚出去七八丈远,粘了一身灰尘。

  陈子墨看着公子哥孰视无睹的随老妈妈上楼,并未因锦衣公子被抬出而皱一下眉。

  陈子墨摇摇头缓步上前,来到锦衣公子面前。低头看去,这家伙仍旧一副醉生梦死的怀春模样,边吐白沫边念叨。

  陈子墨竖起耳朵细听,原来是说冬虫姑娘你变了。以前叫我小可爱,床上床下都能大战八百回合。现在见我花光了银钱,就叫我酒囊饭袋,想一亲芳泽都不让。

  陈子墨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半生不死的锦衣公子,抬腿往城南贡院走去。

  刚走出去不远,约莫百丈距离。只听闻凤林春楼上,传来声声怒骂。

  “烂货始终都是烂货,扶余复国怎么了,也依旧改变不了你妓女的身份。”

  老妈妈恶毒的声音,顶楼的天字号楼阁传来。

  书声琅琅的城南贡院,霎时间书本乱飞,临江而建的会馆,窗户纷纷洞开。数千颗头颅无声无息的伸出窗外,上万只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对岸的风月楼。

  陈子墨举目望去,松江水岸,黑压压一片。

  书声对唱风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