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沫昨晚睡得沉，竟是一整夜都没醒过一次，原本想着术后第一天夜里，清儒晚上肯定不好受，肯定会叫醒她，有需要她帮忙照顾的地方，然而却没有。
眼下，她已经明白是为什么了。
因为有个男人，已经把该她来照顾弟弟的部分，全部替她完成了，不仅如此，连对她的照顾，都周全到了。
程以沫略略转眸看向病床上的弟弟，清儒正睡得沉沉，已经挂上了止痛泵，看来是昨晚陆泊舟来了之后，找护士给挂上的。就连她这拼出来的多一张陪护床，可见都是昨晚陆泊舟来了之后给张罗的，还有身上这柔软的薄羊绒毯，绝对不是医院有的，可见是他特意带过来的。
而且，床头柜上还摆了个崭新的白色盒子，和莫非暄昨天拿过来又被清儒扔掉的那盒子一样，都有个咬了一口的苹果LOGO，是平板电脑。
只不过莫非暄拿来的，被清儒毫不留情地扔掉。
陆泊舟拿来这个，却是被他宝宝贝贝放在床头柜。
床头柜下摆着两个袋子，里头有着新衣服，是清儒这种年轻人喜欢的运动品牌的宽大运动服，可见陆泊舟就连年轻人爱好看，不爱医院那洗得发白的病号服这点都考虑到了。
程以沫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早上七点了，病房窗户的窗帘拉着，外头的天光透过窗帘被过滤成昏暗的光线。
天知道他昨晚是几点来的，以这不舒服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睡了多久了。
像是有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胸腔里，将她胸口那颗灼灼跳动的心脏，揉捏着，揉捏成柔软越发柔软的血肉。
程以沫悄然起身来，小心地不发出一点点声响，拎着手中柔软的毛毯，刚想蹑手蹑脚的将毛毯披到陆泊舟的身上，还没完成这个动作呢。
病房的门就被人蹑手蹑脚轻轻地推开了，两个人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动作很轻。
正是程苍和尹珍雯。
程以沫目光有些吃惊看向他们，他们也就同样目光里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然后赶紧冲她勾了勾手，示意她出去。
程以沫抿唇点点头，就跟他们走了出去。
程苍和尹珍雯各提着个保温桶，和程以沫一起走到了走廊尽头去。
“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怎么不再多休息一会儿……”
程以沫的声音还有刚醒时的略略沙哑。
“清儒昨晚给我们发消息，说他叫了小陆来医院，让我们早上带早餐过来别忘了小陆的份儿。”
尹珍雯答了句。
程苍就忍不住责备道，“你这丫头也真是，清儒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怎么好让人家来守夜呢，我刚瞧着，他坐椅子上瞌睡那样子，怕不是一整晚都是那么睡着的，得多难受啊？要不是我是半夜起夜才看到清儒的消息的话，我昨晚就直接过来守了。”
程以沫被父亲这话训得是心服口服的，她挠了挠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昨晚睡得沉，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程苍都懒得说自己的姑娘有多缺心眼了，但想着她昨天想必也累坏了，倒也没多责备什么，只嘱咐道，“今天白天就我和你尹姨在医院里守着，你啊，好好请人小陆吃个饭什么的，懂点规矩啊，别缺心眼。”
尹珍雯怕程苍再啰嗦程以沫，就赶紧说道，“好了，你去洗漱一下，叫小陆和清儒都起来吃早餐吧。总不能让小陆就那样一直睡着。”
“好。”程以沫点点头，伸手将自己披散的头发扎了起来，走进病房去。
病房昏暗的光线里，程清儒依旧在床上沉睡，陆泊舟也依旧坐在椅子上睡得很不舒适的样子。
看得程以沫都有些于心不忍。
她走了上去，轻轻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再轻轻摇了摇。
“陆泊舟，起来了，准备吃早餐了。”
她声音弱弱的，比起是叫醒，这柔和的声音更像是催眠。
程以沫看到陆泊舟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她并没有看到陆泊舟虽是没睁开眸子，但是唇角已经浅浅抿起笑意的弧度。
他抬手，轻轻按住了肩头她的手。
“几点了？”陆泊舟低声问了一句。
声音比她刚醒的时候，更哑。
“七点多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十二点的样子吧……清儒说你睡得熟，他不忍心叫醒你，问我能不能来帮帮忙。”
陆泊舟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声线里那抹初醒时渲染的沙哑淡了些。
他没说假话，但也没说全，事实上，昨晚清儒和他说的事情，可不止这些。
还有莫非暄到医院来的事情，也全都给他说了。
清儒那小子，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单纯和直接，有莫非暄那么个反面例子在，昨晚清儒在短信里的言辞激烈程度……
简直就差没直接求他，泊舟哥你直接把我姐娶了吧。
“那好歹也让护士们搬个陪护床过来，在椅子上窝着，能休息得好么……”
程以沫说了句，责备的话语，却是没有责备的语气。
陆泊舟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浑身僵硬的关节，脖子都发出咔咔的响声来，然后才伸手指了指她昨晚睡的那两张陪床拼成的小床。
“邱护士很热情，倒是搬了张多余的陪护床来的，我看你睡得不舒服，就给你拼上了。”
他对此不甚在意的样子，像是昨晚坐在椅子上眯了一整晚，不是什么多难受的事情似的。
甚至，他眼里还噙着浅浅笑意，看着程以沫。
“给我拼上做什么，你倒是自己睡啊，再说了，你好好的，干嘛要在这里守一整晚……”
比起说是责备，她这话里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羞恼了。
陆泊舟伸手朝她的脸过去，程以沫没有避开，像是知道他会做什么，像是这个动作，她早已经经历过多次的习惯。
陆泊舟修长的手指理了她颊边的碎发，别到她耳朵后去。
他眸子里噙着笑意说道，“原本准备回去的，听到你打着细细的呼噜觉得很有意思，就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