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拒绝缔盟固然是一件让陆离不爽的事，然而更让陆离痛苦的是，公孙瓒的愤怒提醒了陆离：就像公孙瓒失去了师父李彦一样，陆离也失去了传授自己剑术的老师王越，而这一切还是陆离自己造成的。

　　似乎是被这负面情绪影响，幽魂对陆离产生了某种兴趣，他们纷纷向陆离而去，化作一股奔流的力量。

　　在一旁的刘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正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有一群人赶上来。祝云容前不久还在给众军士发饼散酒，可灵魂刚一冲出地底的时候，她就站到了陆离的身旁。

　　祝云容看到灵魂们都往陆离体内灌去，而陆离却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漂浮在空中，任由灵魂向他体内穿入，不禁吓了一跳：“快救人！”

　　然而祝云容疾步趋前，却被赶过来的关羽拦住。

　　“你干什么？！”祝云容瞪着关羽道，“快去救人啊！”

　　关羽面色沉毅：“那不是救他！被灵魂所摄的时候，随意去碰他很可能就会惊散他体内的所有魂魄——包括他自己的！”

　　祝云容听了，花容失色道：“那该怎么办？”

　　“只有他自己的力量足够强大……才能让那些魂灵都驯服于他！如果他的意志被击垮，那就是身死的下场；如果他挺过来了，那就可以让灵魂的力量转为己用！”关羽说。

　　作为刚在晋阳之战中表现出对灵魂强大驾驭力的人物，关羽对此情此景的见解颇具权威，在场众人无不信服。然而关羽却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以他的经验而论，那些在张角死后能够极快突破星术境界限制的人物，都是因为他们吸收了大量的灵魂。

　　事实上，星力的本质就是灵魂。星术的强大，正是灵魂强大与否的外化体现。正因如此，提升智能、见解的“文道”和提升力量、体魄的“武道”，才成为了最直接提升星术境界的法门。然而人力有限，一个人就算是天赋异禀，兼以文武之道刻苦修行，这辈子能摸到八阵境界的边就算是不错了。换言之，八阵境界，就是一个灵魂能达到的巅峰了。

　　为了突破人力的极限，星术师们尝试过驾驭多个灵魂，如果驾驭了多个灵魂的力量，那么自己的星术境界就能突破八阵境这一门槛，然而在张角之死触发天道异变之前，这种尝试从来没有成功过。

　　直至张角死亡后，星术境界越高的星术师就愈发感觉到星力……或者说灵魂的召唤。他们开始想方设法收聚灵魂为自己所用，从此之后，哪怕武道斩杀敌人让自己吸收星力变强的方法，都显得效率低下。因为能被杀死的活人并非每天都能见到，而散布在华夏大地的灵魂，则是数以亿万计。

　　从上古之时到上一代的逝者，这浩瀚岁月中逝去的灵魂无不是徘徊于天地之间，能导引他们为自己所用，即是星力大增的至高法诀。只不过一个星术师究竟靠什么吸引那数之不尽的灵魂为自己献出星力，就是因人而异了。

　　在场众人中，这个玄妙的奥秘或许只有关羽张飞隐约知道，然而正在被无数灵魂灌注的陆离，却是完完全全了解——因为，猎魂人轲比能的魂魄，仍然在晋阳上空徘徊未去。而在陆离洒下“易水寒”的时候，它就被从无尽黑暗中唤醒了。

　　“陆离！你这蠢货竟然唤醒了我？实在是太可笑了！生不能杀你，死后却有机会把你带进坟墓！”轲比能扭曲残破的魂魄在陆离的梦境中尖啸着。

　　陆离的灵魂不禁苦笑：“冤有头债有主，杀你的是蹋顿，关我什么事……”

　　那个兽形的怪物却根本听不进陆离的言辞，显然已经是沉溺在自己疯狂的臆想之中：“去死！”轲比能的三只利爪如银钩劈面，一阵狂蛮的巨力向陆离轰击过来，陆离却轻巧地躲开，连衣角都没被摸到。

　　“你的攻势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只剩下力量！”陆离冷喝道。然而轲比能哪能听得进去？他狂乱地咆哮着，继续攻击。虽然陆离躲避这毫无技巧的攻势是并不费力，但却也对轲比能近身不得。

　　“想要制服他很简单，只要找到破绽。”一个灵魂的暗影从陆离身边掠过。

　　从那个背负长枪的身影看，陆离一瞬间就认出来：“李彦前辈？！”

　　王越持剑的魂魄也在陆离身边出现：“但就算制服了轲比能一个，也还有万千个灵魂等着你。徒儿，你要找到让这里所有灵魂愿意归从于你的方式。”

　　枪剑之气护佑着陆离，如两片羽翼挟着陆离的身躯飞翔。刀光剑影中，陆离听过枪王剑圣的寥寥数语，便知道如果驯服多个灵魂，会为自己的境界带来极大提高。

　　击败一个人的方法，自然容易找到，文道、武道，足以为一人之敌。

　　可是，能驯服千万人的方法是什么？

　　陆离的心中掠过重重疑惑，却有一道明光照入心境。

　　史书说楚霸王项羽学剑学书都不以为意，要学万人之敌，而项羽叔父项梁教给项羽能敌万人之道，便是用兵之道。

　　难道所谓驯服万人，就是用兵之道？陆离眉头一蹙，千头万绪涌过心头！

　　或许对于项羽而言，兵道即是万人敌。

　　然而对于打败了项羽的刘邦而言，什么是驾驭万人之道？

　　兵道之外，还有王道。

　　与王道对应，还有霸道。

　　超凡入圣之道、行侠仗义之道……佛陀说世间有四万万法门，哪一门不能令人一世服膺？！

　　而要征服天下并加以统治，陆离又要模拟谁的事迹？向着面前徘徊的万千魂灵，陆离一时不知自己应该做什么选择。

　　最后，陆离放弃了选择。

　　“所谓的‘道’，是自己寻找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一人一生所行之道，都是无可复制的人生。我没法用任何一种‘道’，作为驯服所有人的法则。”陆离说。

　　王越和李彦听到陆离竟然没有选择，两人尽是沉默良久。

　　“放着数万人的力量摆在眼前，你竟然不想驾驭？”所有的灵魂同时开口问，甚至轲比能哪疯狂的影子，也静下来质问陆离。

　　“我并非不想驾驭，但是，我给你们选择是否愿意跟随我的自由。这就是我的‘道’……”陆离轻声说着，于是有一个灵魂满意地点点头，它开始消散，化解而成的星力化为微尘，让陆离魂魄所凝聚的那道烟光更加清晰且耀眼了一点。

　　接着，又是一个灵魂，十个、百个、千千万万个，直至轲比能的魂魄都随风消散，注入到陆离那如同熔铸了万千星辰的魂影之中。

　　“我叫它……‘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