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个女孩儿哭丧着脸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饭点儿时间。

　　郑斌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女孩儿真的哭过。

　　郑斌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有过多次被那个变态主管辱骂的经历。

　　他估计那个中年妇女肯定不至于像他之前那个主管那么没有素质，但难听的话肯定也是说了不少。

　　“你情绪不高啊，”郑斌笑嘻嘻说道，“怎么了，被上司骂了？”

　　“你跟我们上司说什么了呀。”

　　那女孩儿认出郑斌之后，轻声抱怨道。

　　郑斌能听出来，这女孩儿虽然因为他的事儿挨了上司一通训斥，却并没有真的怪他。

　　你可以认为这是源自她不能得罪客户的职业素养。

　　你也可以认为她还是因为郑斌的一身贵气行头，即便心怀不满，依旧不敢爆发。

　　总之，像她们这种生活在社会中下层的人，职业圈里底层的人，自然是轻易不敢得罪什么人的。

　　而郑斌现在想要确认的是，这女孩儿到底是脾气好呢，还是待人接物的情商高。

　　“被上司给骂惨了吧？”郑斌笑着问道。

　　那女孩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她就那个脾气，我也习惯了，也是我今天运气不好。”

　　“哦？你的意思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我？”

　　“你干嘛总要把人往坏处想呢？”

　　那女孩儿轻声道：“我的意思是，我上司生气的时候，她正好撞见了我，然后就把火儿发我身上了，我当然运气不好了。

　　要是她想发火儿的时候，正好赶上我上洗手间，或者我正在接待客户，我不就避开了么。”

　　“嗬，你倒挺想得开的。”郑斌对这个女孩儿有点儿兴趣了。

　　“你就一点儿不怪我？——要不是我把你上司惹恼了，她也不会迁怒到你头上。”

　　“当然怪你呀，”那女孩儿发现郑斌这个人说话挺直接的，也故意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却害得我挨骂。”

　　女孩儿越是这么一说，在郑斌听起来，那就越是没往心里去。

　　如果这个女孩儿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打肿脸充胖子，非说什么“我不怪你”之类的，他倒觉得多少有点儿假了。

　　“那你帮我还不是因为你看我有钱？所以你这是活该自找的。”

　　郑斌故意逗她。

　　那女孩儿想了想，居然“噗嗤”一下乐了出来。

　　“你笑什么？”郑斌原本想着故意惹恼她，再给她一个惊喜，制造一个反差的。

　　“我觉得你说的好有道理哦。”

　　“……”郑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这姑娘到底是脾气好，还是有点儿“二”啊？

　　“嗳，跟你讲真的，现在的人，没法说。你都看不出到底是真有钱，还是假有钱的。”

　　女孩儿似乎来了说话的兴致，滔滔不绝地讲道：

　　“前两天，有个老大爷过来办储蓄，就穿了一件白衬衫，裤腿儿还挽着，我当时走近一看，他衬衫上还破了个洞。

　　我见他身体可能不大好，就帮他要了个VIP号儿，结果后来你猜他要存多少钱？”

　　“不知道。”郑斌对这种事情压根不感兴趣。

　　“叁佰捌拾柒万呢！”

　　“哦。”郑斌麻木地点着头。

　　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又问道：“那你就没忽悠大爷办点儿基金理财什么的？”

　　“当然忽悠了！”

　　那女孩儿说到这儿，马上反应过来，又白了郑斌一眼：“讨厌，什么叫‘忽悠’呀，多难听呀。我的工作就是给大家提一些建议，把暂时不用的钱储蓄起来，利息高点儿。”

　　“然后大爷没听你的是吧？”

　　“嗯，”女孩儿十分遗憾地点着头，“大爷可怕我呢，看我那眼神儿跟看贼似的。”

　　郑斌觉得这女孩儿性格确实挺好，刚被领导训了一通，这么快就眉飞色舞的——而且还是跟那个连累她的客户。

　　“其实我挺有钱的，”郑斌觉得没必要再“考验”她了，决定实话实说，“只是我这张卡上的余额只有10万。然后我也没办过这种理财，所以才打算投一万试试水。”

　　郑斌这次没有骗她。

　　“哦。”女孩儿点了点头，作出一副顺从的表情来。

　　但她的眼神儿分明在告诉郑斌，虽然我不信你，但是我会配合你。

　　本来嘛，她顶头上司在办公室里骂她的时候，都直言不讳地说他是个qiong逼，她上司有二十多年的看人经验。

　　她虽然不喜欢上司的性格，但是对上司的眼光还是很服气的。

　　“然后刚才在你挨骂的时候，我又往我的这个账户里转了一笔钱——好大一笔钱。”

　　郑斌真诚说道。

　　“哦。”

　　“其实吧，我是不怎么相信银行的。所以银行出的理财产品，我也不怎么信。当然了，我不差钱儿，”他说这话时，完全一副农村土财主的派头，“就是几百万没有了，我眼都不带眨的。但是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所以你上司给我推荐的理财产品，我才没敢多要。谁知道她拿着我的钱干什么用？再说了，我也不差那点儿利息！我是差钱儿的人么！我才会为了那点儿利息，去提升她的业绩！那种‘势利眼儿’，在地球上存在的数量越少越好！”

　　“哦。”

　　女孩儿作出很认真地在听他侃，同时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心里还在想，究竟咱俩谁能“忽悠”啊……

　　“不过——刚才跟你聊了这么多，我挺相信你的。所以如果你给我推荐产品，我应该不会再拒绝了。”郑斌真诚地看着她说道。

　　“哦……那个，是这样……你看，现在都中午了，我还没吃饭呢……要不，你看咱们下午再聊？”

　　那女孩儿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见有好几个同事都吃完饭回来了。

　　包括她那个上司。

　　她上司见她还在那儿，跟之前那个客户聊天，狠狠瞪了她一眼。

　　女孩儿吓得一吐舌头。

　　郑斌看在眼里，只是冷笑了一声，继续跟女孩儿聊：

　　“呵呵，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我在耍你是吧？”

　　“没有……”女孩儿被郑斌当场戳穿，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其实这也难怪，毕竟你帮了我，而我又涮了你一次，加上咱俩又不熟，所以你怀疑我也是正常的。”

　　“没有……”

　　“你这次怎么不跟我说，‘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因为这次真的是你把我往坏处想了。”

　　“……”

　　郑斌觉得这女孩儿性格不错。

　　她明明已经不相信自己有钱，还愿意跟他聊这么久。

　　“想办你们行的贵宾卡，到底需要什么条件啊？”

　　“……购买理财产品10万，可以办一张银卡；30万，金卡；存款只要过50万，不论是否购买理财产品，都可以置办一张白金卡。”

　　“那你就给我办一张白金卡吧。”

　　“？”

　　郑斌见那女孩儿还一副疑惑不定的表情，也懒得废话了。

　　当着她的面，把卡cha进大厅的取款机，快速输入密码，然后招呼女孩儿来看。

　　虽然这做法很土鳖，但是有图有真相啊，事实胜于雄辩啊。

　　女孩儿迟疑又略带好奇地走上前，她看到屏幕上那串儿数字的时候，惊得手捂住了嘴巴。

　　50，000，163.00！

　　郑斌若无其事地用商量的口吻询问道：“嗳，要是这些钱都买了理财产品的话，你的业绩应该能提升不少吧？”

　　女孩儿瞪大了清亮的双眼，被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斌则十分快意地享受着她看大神一样看自己的眼神儿。

　　“嗳，对了，你叫什么名儿啊？”

　　“胡月。”那女孩儿望着郑斌，怯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