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处 第十七节 莱布其的猜想
作者:九月的小说      更新:2018-11-11

  正如行动处留守部报告的那样,顿格、马镇山两部会合后,庭车常确实以实质上的机场前敌指挥官身份,命令绝大多数团、营级以上电台进入静默状态。

  不过恰在此时,电子干扰战也开始了。

  这场电子干扰战的发起者,不是总参四部(电子对抗与雷达)及其配合的三部(技术侦察)、五部(通信),而是A军太平洋司令部下辖的“卡尔.文森”、“林肯”、“星座”号为首的航母战斗群。由EF-18G、EA-6B两型共7架电子战机分布在战区东部、东北部海域及A军驻J国冲绳基地上空,对西线我军实施了针对性干扰。此目的在于,扰乱台南郊外红四团各部及台中一带“铁军”师主力之间的无线电联络,为骑兵1师南撤主力尽快打破封锁,经台南撤退到海上创造有利条件。

  电磁波是扩散性的,因此我军前沿大多数战术级战术网络再次陷入瘫痪(首次瘫痪是我军故意造成的)。好在第八战区未雨绸缪,早在西线隔离战打响前,就将战区通信局专家组和总参四部某电子对抗旅先遣队调到台中,保障了西线指挥所与红四团的基本联络。

  至于3号机场方面,就没这么幸运了。

  “才一夜的功夫!老子就成了光杆司令!”

  骂娘的顿赤格烈中校,以DB旅副参谋长身份兼任ID团副团长,负责指挥台中派往机场西郊的DB旅两个山地步兵营和配属炮兵。他已围着ID团团指帐蓬转了好几圈,晃得警卫战士们一阵眼花。

  庭车常则盘腿坐在港派记者旁,对那台SONY公司专为凤凰卫视定制的便携式战地摄像机爱不释手。

  帐篷里,团长马镇山与通信连准备派往DB旅一营、二营,架设电话线的技术人员蹲在地图前,交代安全措施。

  “这一带可能有游击队出没。虽然给你配一个警卫班,但我必须提醒,这些游击队曾与执行剿匪任务的战区A大队交过火,实力不俗,一旦遭遇,务必尽早摆脱。”

  所谓“战区A大队”,实际上是庭车常指挥、蒋云带队的总参“红蜘蛛”部队精锐,出于保密需要,ID团里只有代团长马镇山、副团长顿赤格烈和个别参谋人员略知一二。因此马镇山用了“执行剿匪任务”的说法,表明该部与ID团在任务上不存在直接联系。

  马镇山继续说道:“A大队那边我已打过招呼。必要时他们会抽调一定兵力,暗中保护我们架设线路。识别口令每三小时变一次,,不管有没有收到新的口令,三小时一过前口令立即失效,此时应尽量避免与A大队正面接触。因为游击队的伪装能力很强。现在对表。”

  对完表,马镇山走出帐篷,凑到正虚心请教摄影技巧的庭车常耳边,“政委,A大队的口令传过来了吗?”

  “嗯,盛田昭夫(注:SONY创造人)。9点32分钟开始。”看了看表,庭车常继续摆弄着SONY摄像机说道:“现在是10点8分。”

  马镇山怔了怔,低声说道:“太简单了吧?”

  庭车常抬头看他一眼,“答令是CCAV。”

  对于政委的阴暗心理和发散性思维,马镇山彻底无语了。

  “哎,我说风尖老师,您去南苏丹用的也是这台?”

  “一个人去的,装备越少越好。我只带了尼康D700相机和两个镜头。”

  “战地记者好像都喜欢D700。”

  “嗯,要不要给您来一张?”

  “好哇、好哇!”庭车常立即摆起造型。

  “啊对了!马团长说过,政委您不能拍照的。”

  “没事,拍完我帮你格式化。”

  “.......”

  尽管如此,风尖还是换上新的内存卡,卡嚓连拍了几张。庭车常凑过来,满意地点点头,掏出三张“毛主席”。

  “兼容卡不值钱。”风尖把内存卡递过去,却不肯收钱。

  “不值钱?”庭车常瞪大眼睛,“你知道这张卡卖给CIA能值多少?收着!”

  “好吧......”尽管半信半疑,风尖还是感到无奈。

  庭车常将内存卡转交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女人。风尖定了定神,只看见两只沉默的眼睛,长在涂满迷彩油的瓜子脸蛋上。女人从腰包里拿出三个81式自动步枪专用的7.62mm弹匣,放在地上,转身要走。

  “等等。”庭车常说。

  女子转过身。

  庭车常指指帐蓬,“进去跟顿格首长打声招呼再走。”

  女人一声不发言钻进帐蓬。风尖听到轻微的靠腿声,接着是马镇山的声音,“老顿,这是A大队的冷少校,之前在ID团驻训过一段时间。”

  “你、你好.......”

  顿赤格烈说完三个字,女人便出来了。

  风尖看着她走到几米外,跟三个候在那里的蒙面人取回PSG-1狙击步枪,晃眼的功夫,四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行?”庭车常盯着风尖歪起的脑袋。

  “哦,算是吧。除了训练没开过枪。”

  庭车常笑了,“ASU(注:香港机场特警队)一搂火,特首就得下台。你没开过枪绝对是好事。”

  风尖点点头。

  当西线的红四团及配属装甲分队以孤立之势,南攻台南守军、北阻骑1师去路的时候,扼守战区中部东、西交通要冲的3号机场仍是一派和平的景象。

  随着西线抽调的山地DB旅一、二营东进,马镇山麾下兵力已增至三个营,且配有一支以93式60mm迫击炮为主、便于山地机动与隐藏的前沿炮兵分队,即使不呼叫上级炮群支援,也能把机场守军轰得抬不起头来。莱布其中校感到压力很大。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了,除了677高地隐隐有侦察兵出没以外,当面之敌毫无动静。

  “他们在等什么?”克林顿少校不禁要问。

  令狐迟默默清洗着板田少室右臂上的皮外伤,仿佛对机场的安危漠不关心。莱布其中校面色凝重坐在折叠桌前,一遍又一遍地翻阅游骑兵1营侦察排与“保家救国军”汇总上来的敌情报告。营部参谋官则将已确定的敌情,一一标明在电脑上,通过投影仪展示在刷了一层白的墙上。

  “兵力是三比一,但优势并不明显,除非敌人肯低估游骑兵的战力。”莱布其自言自语。

  “难怪他们想从游骑兵眼皮底下,渗透到苏澳港侧翼不成?”

  事到如今,克林顿已顾不得板田少室和令狐迟两个外国人坐在这里。逆袭台北计划是绝密的,但计划实施的前提,是3号机场这把钳子要死死夹住中横公路——这条未来能够决定第八战区命运的大动脉。如果机场失守,再伟大的计划都将失去保密价值。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幽默。”

  说着,莱布其走到投影仪前,用铅笔在干净的墙上画了第一个圈。

  “这个位置是CGI团,也叫红四团,或者叶挺独立团,隶属号称‘铁军’的LG师。用中国军队的定义标准,它应属于轻型机械化部队。台南地处嘉南平原,北靠嘉义,南抵高雄,无险可守,人口也不多,只有七十多万,但在历次大选中都是绿营的重要阵地,战前更以仅次于台北和高雄的标准,对重点城区和港口进行巷战改造。只用一个机械化团打这样一个重兵防守的要塞,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中国人的重心并不是台南。”

  顿了顿,又在嘉义东北的阿里山区,画了第二个圈。

  “让我记住这座山的不是邓丽君(注:曾演唱《阿里山的姑娘》)。”莱布其目光掠过板田少室,“而是J国殖民统治时期,常常以此作为基地的反抗武装。阿里山与东面的玉山均为战区中部的高海拔山区,鸟瞰全岛,此前一直被QI旅重兵掌控。空降83师以蛙跳战术飞越QI旅防区,将CB师ID团歼灭于3号机场后,QI旅为避免腹背受敌,即向东南方收缩,与CB师另一部合力据守花莲城。骑1师不费一枪一弹经阿里山、玉山一带北上,迅速替换空降83师防务。不料敌人竟在深山里藏了三万大军,骑1师不得不放弃机场,迂回到嘉义,计划由台南登船,撤回海上。奇怪的是,这三万“影子”集群并没有趁我军混乱之时南下高雄,或者至少抢占台南,将骑1师围困于嘉义至台南一线慢慢吃掉。反而向西攻克台中,仅仅将南北对峙的分界线推进了几步。好吧,就算第八战区一时失误。但此时若将QI旅主力西调,仍可趁机夺回阿里山、玉山防区,大胆一点向西穿插,将困在嘉义的骑1师砍成几段;谨慎一点也可监视高雄,防止我军北援。等台中三万大军转过身来,再不济,也能把骑1师吃掉一半。稳赚不输的买卖,他们为什么不干呢?”

  “他们也许高估了骑1师的战力。”克林顿说,“就火力配置、系统支持及多年实战经验而言,骑1师一个整师完全有能力挡住中国一个重装集团军的进攻。”

  “嗯,但事实很残酷。骑1师在嘉南平原的兵力不到三分之二,撤退途中更损失不少重装备,加上士气低落、电子干扰......”莱布其毫不乐观地哼一声,“丧失有效火力支援和强大系统支持的A国军队好比丢了牙齿、没了爪子的老虎,连*军队那种野狼都敢扑上咬一口。”

  “所以您的结论是什么?”

  “中国人并未高估骑1师。”布莱其目光揶揄,“而是低估了整个A国军队。”

  “我不明白,长官。”

  “我猜......他们是想干掉岛上所有的A国军人。”

  莱布其敲打着墙壁。克林顿毛骨耸然看着,画圆的铅笔在苏澳港位置上,重重打上一个叉。

  在998计划前敌指挥组组长兼第八战区司令员林兰上将的保险箱里,有一份地图也画上了同样一个叉。

  998计划,旨在通过歼灭敌军一个建制师或两个以上建制团,彻底击垮敌国武装干涉的信心,尽早结束战争。然而计划是死的,战局是活的。不久前,中央998计划领导小组通过“寡妇”内线,获悉了A军太平洋司令部企图突然增兵苏澳港,通过逆袭台北来扭转战局的绝密计划,当即修正战役方案,作出“将计就计、扩大战果”的重大决定。主要歼灭对象从骑1师,转变为即将集结于苏澳港的逆袭大军,并以歼灭骑1师为幌子,坚定敌人执行逆袭台北计划的决心。

  不论敌逆袭计划,还是我998计划修正方案,3号机场都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3号机场扼守中横公路,是我西线主力及时转道东线,与台北守军南、北合击,进而歼灭苏澳重兵之敌的必经之地。为此,林兰上将曾秘密接见“寡妇”组织负责人庭车常,下达了三项任务:

  尽可能营救谭雪,确保“寡妇”隐藏在A军太平洋司令部的内线不暴露。如营救失败,须不惜一切代价,及时消除隐患。该项在作战上,应委托蒋云或其它有能力的可靠者指挥。

  给予从台中抽调一个团兵力的权力,先期完成进攻机场的战术部署。敌启动逆袭计划后,相机攻占机场,控制中横公路交通。该项在作战上,应委托马镇山或其它有能力的可靠者指挥。

  以上两项,须在不暴露我军战役意图的前提下实施。

  “不暴露我军战役意图”是个每个指挥官最头疼的问题,庭车常也不例外。

  对于马镇山和顿赤格烈,庭车常只下达了准备打机场的命令,并不透露打机场的真正目的。但3号机场对中横公路乃至整个战局的重要性,受过系统化军校教育的马、顿二人用屁股也能猜到,只是心照不宣罢了。同样的,西点军校出来的A国军官们也不是傻子。

  庭车常实在头疼。

  在没有想到两全之策以前,他只能有事没事地骚扰战地记者风尖,以掩饰内心的不安与惶恐。

  如果知道小莱布其在地图上打上那个叉,他定会跳起来命令炮群开火,将那个比老莱布其还可怕的小莱布其永远埋在阴暗而渺小的角落里。

  至于谭雪,也只能一同化为灰烬。就像不久前,庭车常自己也差点化为灰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