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寨东南方,一条隐蔽的山沟中。
“诸位爷,吃点东西吧”
乘着月色,一名青年汉子从一个麻布袋中拿出两张锅盔(西北地区一种面饼)轻轻递给了围坐在地上的四人。
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家老五,老六,老七和老九。
李老五接过锅盔,掰开后分给了三人。
“唉,这叫什么事儿呀”
李老七狠狠咬了一口冰冷的锅盔,满是丧气的说道。
“行了,七弟,过了今晚就好了”
李老五轻声安慰道,他是四人中年龄最长的,所以他的话到也有一定分量,众人不再言语,只是安静的啃着锅盔。
“五哥,你说大当家也真是,俺们这么多人,还有其他几家助阵,直接冲上去把玉螳螂剁了不就完了嘛,劳这神儿”
年龄最小的李老九抱怨道。
“吆喝,老九,这么快就忘了唐老三家那小娘皮?”
“哎呀,六哥”,李老九低声埋怨道。
“行了行了,俺不说了,你放心,等这次拿下尾寨,你哥俺亲自给你把她绑上炕,咋样?”
“行了,都少说了句,都是乡里乡亲的,还是少造杀孽的好”,李老五没好气的说道。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也不再言语,在他们身后,两百多名奔翼军安静的啃着锅盔。
又过了一阵,李老六还是憋不住的问道,“五个,等会而行动,嫂子和大侄子咋办?”
“唉!”
李老五叹息一身,也不回答,只是站起身独自来到山沟边上,望着不远处灯火闪烁的尾寨发呆。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
“六哥,你说这干啥吗?到时候,让兄弟们把眼睛擦亮不就行了”
李老七看了看老五的背影,回过头冲老六说道。
李老六挠了挠头,“哎呀,俺也不是故意的,再说那刀枪无眼,万一俺们不小心伤着了,也好给五哥说嘛”。
“两位哥哥,你们说大当家到底咋想的,咋们白狼寨多少年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李家,唐家还是秦家,杀了哪一家的,另一家都得挂白布”
“谁说不是呢”
李老七放下锅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当家这么做可伤了不少弟兄们的心,要俺看,这以后白狼寨怕是要散了”。
“谁?”
就在这时,李老五突然低声喝道,惊的他身后所有人一咕噜站起身,抓起身旁的火枪小心戒备着。
“是我,怎么?五叔这么快就把侄儿给忘了吗?”
一听这声音,却是个孩子。
李老六,老七,老九赶紧上前,顺着李老五的眼光望去,就见不远处,一名小孩儿正快步走来。
“百娃?”
李老五不确定的问道。
“哈哈,五叔好记性,边上是六叔,七叔还有九叔吧?”
“五哥,还真百娃那傻子”,老六说道。
“俺去宰了他”
说着话,李老七抓起刀就要上前,却被老五一把抓住。
“老七,等会儿再说,一个孩子还不至于”。
说着话,百娃已经走到了近前。
百娃一步跨上土坡,来到他们身亲,拱了拱手:“诸位叔叔安好”,说罢,他扭头望山沟沟里瞧了瞧。
“哎呀,这么多叔叔伯伯都在啊,百娃行礼了”。
山沟里众人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没一个人敢说话。
“呵呵,你倒是胆子不小啊,居然自己送上门来”,李老六说道。
百娃微微一笑:“我有什么不敢,我又没犯错,唉,各位叔叔,你们大半夜在这而干啥?打狼还是喝西北风?”
李老五呵呵一笑,道:“有点你大样子,说吧,你来这儿干啥?”
百娃微微一笑,往里走了数十米,直至奔翼军与他们四人中间位置。
“我说是来看风景的你们肯定不行,但我要说来看将死之人你们一定要信我”
一听这话奔翼军所有人都面露怒色,李老七更是直接拔刀上前。
“老七”
李老五大喝一声,上前拦住老七。他看着百娃。
“死人?大侄子的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不过,今夜之后,的确会出现很多死人”。
“哦?是我的哪位叔叔伯伯或者是嫂嫂婶子?亦是我秦百娃?”
说罢,百娃转过身,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朗声问道:“告诉我,今夜过后,那些人会死去?他们都是谁?”
没有人说话,他们只是静静的看着百娃。
夜很安静,风呼呼的从山沟沟刮过,仿佛是死神在此游走,挑选着他所中意的灵魂。
良久,李老五开口说道:“百娃,没用的,今晚你第一个死”。
百娃回过身,盯着李老五。
“五叔,在你的计划中,第一个死的是你从小看着长大,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吗?”
不等老五回答,百娃继续说道:“好,五叔,那你告诉我,我若死了,你们愿意放下刀枪吗?”
老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百娃,别说了,俺们也不想,可没办法,人总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有区别吗?”,李老六淡淡说道。
“六叔,那你告诉我,死多少人是个头儿?”
李老六叹了口气,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各位叔叔伯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我们白狼寨立寨四十余年,秦,李,唐三家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这狄道,为什么没人敢欺负我们?那是因为我们团结,我们视彼此为兄弟,我们的矛永远向外”
百娃深深的吸了口气,尔后缓缓说道:“看看现在,各位叔叔伯伯,你们的刀剑,你们的长矛对准了谁?啊?那是我们的乡亲,是我们家人,我们的兄弟姐妹”
“我一向敬重的二叔,把他的剑扎进了他的好兄弟,我大的后背,我秦家六百儿郎,没有死在土匪官军的手里,却死在了自己兄弟的背叛下,他们可都是你们的亲人啊”
说到这里百娃猛然大喝道:“耻辱,羞先人啊”
这一刻,山沟沟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包括李老五。
“我二叔为何这么做你们心里都清楚,但现在,你们依然在助纣为虐,各位叔叔伯伯,今夜你们可以冲下去,杀死里面所有人,可然后呢?”
说到这里,百娃扫视一圈,冷冷一笑。
“然后你们也被杀死,从此天下再无白狼寨,我可以告诉你们,此时此刻,陇西府两百铁骑就在两里外,我二叔已经将五家匪寨引进了前寨,一千多土匪,正在我白狼寨吃酒喝肉,凌辱我白狼寨妻女”
“这不可能”,李老六大声喝道,“他们是当家的请来的援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等他说完,百娃大声质问道。
“六叔,你还不知道吧?我那好八叔带着一百多号奔翼军冒充官军屠了东乡寨,七郎洞,马家窑,然后逃之夭夭”
“你胡说,老八怎么可能这么做,你怎么知道的?”,李老九大声问道。
“我派出去的人带来的消息,八叔所做,已经引起回乱,狄道官军已经回援”
“你的人?你哪来的人?”,李老五上前一步问道。
百娃微微一下,大声说道:“都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唰唰唰,山沟沿上出现数百道黑漆漆的身影。直到此事,山沟里众人才明白过来,他们早已被包围。
一时间,山沟里的奔翼军乱成一片。
先前,百娃的话已经让他们开始动摇,如今,沟沿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百娃说得对,俺不想杀自己人,尾寨里有俺老丈人,我不想做不孝子,我投降”
一名年岁较长的率先扔掉了手中的火枪。
“俺也是”
“百娃,俺也投降”
“百娃,叔跟着你,杀官军,杀土匪”
“……”
待所有人扔掉手中的火枪后,百娃才看着李老五,“五叔,为了白狼寨”。
李老五闭上眼睛,昂天长叹一声,然后扔掉了手中的火枪,将自己腰间的长刀也丢在地上。
“六弟,七弟,九弟,降了吧”。
“五哥?”
李老七有些不甘的叫了一声,李老五却是转过身,看都不看他。
“七叔,放弃吧,我的人,手中全是快抢”。
李老七犹豫片刻,最后‘唉~’,长叹一声,放下了兵器。
此时,从沟沿上下来五十多号白狼军,他们背着枪走到那些奔翼军身旁,唤了声‘叔叔伯伯’后,将他们丢在地上的火枪全都捡了起来,然后回到了沟沿上。
直到这一刻,百娃心中才长长的出了口气,他走到山沟沟边上,往尾寨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回过身。
“诸位叔叔伯伯,这地方倒是个看戏的好地方,今晚先委屈各位叔叔伯伯,待我解决的来犯的土匪,再来接各位叔叔伯伯下山”。
“百娃,让俺们也去吧”
“就是,俺们也杀土匪”
“……”
一时间,奔翼军众人群情激奋。
百娃抱拳拱手,“各位叔叔伯伯,今晚你们在这儿休息,那边我已经安排妥当,明天还要劳烦各位叔叔伯伯出力”
说罢,百娃正欲离开,却听身后李老五叫道。
“百娃”
“五叔”
李老五走上前,有写惭愧的说道:“之前是俺们被猪油蒙了心,你别往心里去,今晚……”
百娃微微一笑,“叔,你放心,都是乡里乡亲,我不会对自己人动手”。
“那就好,那就好”
百娃再次冲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快速来到沟沿处,他命秦莫先带领白狼军再此看守,自己则带着教官和NPC战士回援尾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