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马失礼和特温斯最终徒劳无功返回时,便看到了被一队士兵围在墙边的萧窈。
萧窈抱膝靠着墙坐在那里,低垂着脑袋。一只麻袋横在她身边,地上可以看到点点猩红。麻袋口露出一个人头来,远远便能看到那人被割断的喉咙。
“萧窈,没事吧!”马失礼喊道。
见二人过去,一个体型略显臃肿的银甲士兵手一抬。
“拿下!”
“特温斯,别动!”
见士兵们围上来抓人,马失礼赶紧说道。
“你们做什么,为什么抓我们?”他问道。
却不料那个卫兵队长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沉声道:“带走!”
他们三人和地上的尸体一道被士兵压回了一处棱角分明的阴冷建筑里。
三人被下了武器,士兵押着他们穿过阴暗的回廊。朝两边的房间望去,能看到其他正在休息的士兵。
看来这里是城防守卫的据点。
来到地下,他们被关进一间牢房之中。
“你们为什么抓我们?”马失礼抓着粗壮的木栅栏喊道。
并没有人回应他。
透过墙上狭长的天窗可以看到外面依然在下雪,地牢里一片阴寒。萧窈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没什么精神。
特温斯被湿冷的空气弄得瑟瑟发抖,挤到萧窈旁边,轻轻搂住她取暖。
“那个人死了。”萧窈忽然小声说道。
“嗯。”
“我们没能救下他。”她抬起头望着他。
“常有的事。”
马失礼踹了栏杆一脚,栏杆纹丝不动。
“现在我们怎么办?”萧窈问,“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应该是和这件事有关。这么多人失踪,城卫多少应该已经察觉到风声了。”马失礼说。“不用慌,他们只是拘役我们。到时候向他们出示冒险者徽记,协会会帮我们协调。”
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来牢房找他们。
马失礼也觉得有些冷了,但牢房里没有其他取暖的方法,只好坐到两个姑娘身边,和她们靠在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有说话声顺着狭长的过道传来。
“……听说了么,刚才有人硬闯南城门呢!”
“……谁这么大胆子?”
“听那边当差的朋友说,好像是个喵星族,没准就是刺杀国王的刺客!”
“这不找死呢么,人抓住没?”
“没呢,被人硬生生闯出去了!”
“哈?南门的人干什么吃的?”
“这下南门那边那些家伙可惨喽!”
马失礼侧耳听着狱卒的话。
说话声忽然中断,外面的大门被打开。几个脚步声朝着这里缓缓过来了。
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首领模样的中年人带着几个人来到了他们所在的牢房前。其中就有抓他们回来的那个体型臃肿的卫兵队长。
“就是他们几个?”
为首的那人身上的铠甲上都雕有繁复的花纹,应该有些地位。
“斯科大人,就是他们三个。”
马失礼坐在地上问道:“到底为什么抓我们?”
那个名叫斯科的中年人瞪了他一眼,不怒自威。
“你们妨碍到我们办案了。”
“平民失踪的案子?”马失礼问。
斯科闷哼一声,没有否认。
“我们受协会委托调查这件事已经三四天了,从没见过城卫的人插手这件事,哪里妨碍到了你们?”
“呵,如果不是你们,今天我们的人就能跟着那三个家伙,摸到他们的老巢去!”
那个身形微胖的卫兵队长怒喝道。
“要不是你们惊动了他们,我们本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马失礼无言以对,只能说道:“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理由被关在这里。”
“由于你们的擅自行动,导致一位平民在今天的事件中丧生。就冲这个,关你们就是应该的。”斯科冷冷道。
“既然你们怕被别人插手,怎么不去通告协会让他们取消任务?”马失礼争辩道。
“那是我们和协会之间的事。”
说着,他一甩袖子,便要带人离开。
“斯科大人……”这时,边上一位士兵凑到他身边说道,“这人前些天我在南城赌坊外见过,似乎……”
斯科听他说完,回头瞥了马失礼一眼。
“呵,还是那个马雷诺家的人?那感情好。”他对那卫兵说,“去通知马家,让他们花钱来领人!”
说完,他们便朝外走去。
“等等!我是格里福堡学院的人!”
任凭马失礼再怎么喊,他们也没有回头。
“啧……奇了,听到我是学院的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摇着头回到墙边坐下,打算再有人来时对他们出示冒险者徽记,剩下的交给协会去处理。
他们在牢里呆了大约半天的功夫,两个狱卒走过来打开了牢房的门。一个衣着还算得体的老人跟在他们后面,等门打开之后,往狱卒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两个狱卒满意地离开了。
马失礼记得这人是雷诺家的长辈,似乎是雷诺的姨父。
那中年人看着他们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下巴朝外面指了指,也不说话,便带头走了出去。
三人只得起身跟他出来,在外面拿了先前被卸下的武器,出了城卫据点,一路朝西北方走去。
一路上马失礼都在想该怎么跟前面的中年人搭话,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头绪,便干脆作罢。
回到马家时,便看到大厅边坐了不少人。见他们回来,都是微微皱眉。
踩过积着雪的院子进到大厅,雷诺此时正坐在大厅中间的椅子上,一身铠甲还未卸下,靠着椅背上,显得有些疲惫。
“姨父回来了。”他向中年人打了声招呼,随后看向他身后的马失礼等人。
“他们没为难你们吧?”他关切问道。
“算不上。”
却听到边上不知谁轻哼了一声。
“刚认祖归宗,啥都没干,倒先让家里破财赎人……”有人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雷诺稍显不悦,往人群那边瞥了一眼,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赎我们花了多少钱?”马失礼问道。
“一人一金币。”带他们回来的姨父说道,“一共三金。”
马失礼微微皱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乎相当于普通农户家一年全部收成大半折现。
“怎么这么贵?通常不是十几银一个人吗?”他问道。
雷诺疲惫地笑了笑:“那个斯科虽然和我算是同事,但跟我们家有些过节。”
马失礼点头表示理解,说道:“钱我会想办法还回来。”
不知谁笑了一声。
“靠在学院做杂工还么?”
“一年能不能还上一个金币?”
“都别说了……”雷诺抬起手挥了挥。
“可那是整整三个金币啊!”一个中年人站起来说道,“咱们家今年的开支本来就……”
“行了!”雷诺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我们马家还没到连三个金币都出不起的份上。”
说着他转头看着马失礼:“钱的事就别再提了,都是一家人。今天也不早了,就在家里住下吧?”
不等他们推辞,他便接着说:“爷爷这两天情况有些好转,没准明早可以去见一见。”
他这么一说,马失礼他们也就不好再拒绝了,在厅里众人或厌恶或不忿的目光下,被下人领去了后面前些日子住过的客房。
“那些人太过分了,不就是三个金币吗!”一进屋,萧窈便忿忿不平道,“那个雷诺也是,他们这么说你,他也不帮着说两句!”
“他们出了整整三个金币,说两句就说两句。”马失礼将长剑放到桌上。
“可你们是一家的呀!”
“前几天才刚认识,说是一家,谁又能真正接受呢?”他笑道,“用你们冒险者的话来讲,我们不过是表面家人罢了。到时候把钱还给他们就是。”
“要不是他们家跟那个谁有过节,哪用得着三个金币!”萧窈说,“咱们还有学院背景没用呢!”
正说着,下人端来了热水,让他们简单洗漱一番。
萧窈用毛巾抹着特温斯的小脸,小丫头似乎是嫌水太烫,老不情愿地被她按在那里,唔唔呻吟。
萧窈一边按着小丫头,一边问道:“咱们这个任务怎么办?”
马失礼将冰冷的双手浸到热水里,舒服地吐了口气。
“既然城卫不许我们插手……明早去协会一趟,汇报一下情况,看看协会方面的意思。如果协会决定放弃任务……”
说着他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自己查下去。”
他看着萧窈:“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些失踪的人应该已经……”
萧窈想起白天那个被他们割断咽喉的人,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他们下手太狠了。”她说。“可他们抓那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马失礼用毛巾将手擦干,在桌边坐下,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觉得可能和这天气有关。”他指了指屋顶。
“这雪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有人在搞鬼?”
“如果这雪背后真的有些什么……只怕那多半不是人。”
马失礼坐在那里,脸色在烛光中忽明忽暗。
回到自己房里,他躺到床上,下意识便进入了那玄乎的“天人合一境”,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气息显得有些淡薄。
经过几天的练习,他能够感应到的范围变得更大了。他可以在这种状态下,仅凭念头就影响周围的事物或是魔力。
尽管还无法像天道那样用天地间的魔力结成术式,但如果要对敌,似乎可以直接以意念作用在敌人身上。
他念头一动,桌上的烛火轻轻灭去,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这个世界在回应着他。
由于感应范围的扩大,他隐约感觉到天上的云层中,有某种不和谐的东西正在翻滚。
并没有特殊的魔力波动,说明这并非法术效果,而是自然现象。可四月飘雪,又哪有什么自然可言?
就在他准备睡去之时,他感应到有什么人从马家的外墙翻了进来,悄悄遁入了某间侧院的屋子……
雪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