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小心烫啊。”

　　第二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

　　八仙镇上，街边挤满了路边小贩，卖蔬菜的，卖瓜果的，卖冰糖葫芦的，卖馄饨卖羊肉包子狗不理包子的，耍杂技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个身姿矫健的少年，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跑进名叫怡红院的窑子，直奔角落深处去。

　　少年经过走廊，听见女人的欢声笑语。硬着头皮推开门，看着一群男女厮混在一块儿，场面极其混乱，不堪入目。

　　男人举着杯子，色眯眯看着衣着暴露的女人，连哄带骗笑道：“美人儿，来，再喝一口，再喝一口。”

　　“客官，你真坏！”风尘女子坐在男人腿上，欲拒还迎，娇嗔了几声，接过了杯子，开始交杯酒来。

　　少年捂住眼睛，小心翼翼走了进去，经过的时候，又忍不住裂开手指缝，偷偷瞄了几眼。

　　少年瞥见杵在角落里的男人，面无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穿着玄色的衣衫，手中悠悠晃着酒瓶，深邃幽暗的眼望着窗下的人群，出奇的平静，和屋子里醉生梦死的人，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叶哥，不好了，不好了，婶娘叫你回去！”

　　青年不顾形象，扑到叶戈面前，直喘着气。

　　叶戈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把酒瓶塞到他手上，没好气训斥道：“臭小子，看来你当我娘的狗腿子，当的还挺利索的？”

　　狗腿子？

　　叶笛顿了顿，看着他那心情不好的堂哥，委屈似的皱起眉头：“叶哥，我千里迢迢跑来这儿，给婶娘传话，你怎么骂人呢？”

　　“我骂错你了吗？墙头草，两边倒！就这点出息！”

　　叶戈冷眼扫视，没有一点和颜悦色。

　　叶笛看着他阴森森的眼神，憋着嘴巴，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说吧！我娘找你来传话，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婶娘说，让我告知你，早些儿回家，准备带上聘礼，到我未来嫂子家上门提亲去。”

　　叶笛兴致勃勃看着叶戈，期待他阴气沉沉的大哥，能多出几个表情。

　　笑好，哭好，给个表情，当然，能哭最好。

　　上门提亲？

　　叶戈揉了揉太阳穴，喝了口闷酒：“我娘还嫌害我不够惨？上次提了两个女的，没过门就死了，这下子好了，我叶戈克妻的名声已经臭名远扬！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这么不怕死？”

　　“听说是隔壁村，姓田那家的！婶娘费劲心思，终于找到了个生辰八字合适的，婶娘说了，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把那个叫田小艾的姑娘，娶进门给你当小媳妇。”

　　“倾家荡产？亏她想的出来！”

　　叶戈脑海里浮现起他娘狡诈狡猾的嘴脸，头再一次疼起来，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精的娘呢？像别人家的娘一样，和蔼可亲一点不好吗？

　　“叶哥，婶娘在家等着你呢，让你赶紧回去，梳理梳理，好上门提亲啊！”

　　提亲？

　　有什么好提的？

　　大哥已经成婚生子，传宗接代的事情，又不差他一个。

　　娘何苦要逼得他这么紧？

　　叶戈换了个舒服的位置，双手环胸，懒懒闭上眼睛，语气不急不缓：“你回去告诉我娘，要提她自己去提，我暂时还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

　　叶笛摸着脑袋笑着：“叶哥，婶娘就料到你会这么说。她跟我说了，如果你不回去当新郎官，她就死给你看，让你当个遗臭万年的不孝子！”

　　田小艾别过脸去，还是不太习惯这个温柔的新娘亲，话说，老妈老爸知道她刚刚拿了驾照上路，就出了车祸，两老肯定伤心死了吧。

　　“他们走了，他们不会伤害你了，我们不怕啊，我们不怕啊！”李荷花低眉顺眼，眉眼之间透着对命运的无奈和悲伤，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娘对不起你，娘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小艾，你一定饿了，对不对？娘去给你弄点好吃的。”

　　“王八蛋！”林楚捂着被踹过的肚子，疼痛难忍，但是看着老妇人额头上血淋淋的伤口，这伤口怎么说也是为了她而受得，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的心疼，甚至还忍不住露出嘲讽之色，被男人欺负成这样，也就只有封建社会会这样。

　　看来，她是真的倒霉穿越了。

　　还是穿越到了一个不仅穷，还蛮横不讲道理的人家里！

　　林楚无力靠在床头，仰了仰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管怎么样，她得活下去！

　　以田小艾的身份活着。

　　从今往后，林楚就是田小艾。

　　林楚松了一口气，握着脖子上的项链，勾起浅淡的唇角，抬起明亮澄澈的眼眸，看着纱窗外朦胧的景色。

　　“来，等急了吧，饿不饿？”李荷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进来，坐到田小艾的床边，温柔地看着淡漠的田小艾，偷偷笑道：

　　“娘在里头打了个你最喜欢的鸡蛋，可香了，他们都不知道，这个鸡蛋是娘偷偷攒下给你们姐弟留着的，我都没有告诉你的弟弟，怕他见到了，生你的气，来，趁热吃了，好吃着呢。”

　　一个鸡蛋，还要偷偷攒下来？

　　她对不起农民伯伯！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都是真的！

　　田小艾看着李荷花拿着碗的手，指甲缝里都是黑泥，手掌手背也是沟壑纵横，这得经历多少岁月的风霜刀剑，才会成这幅鬼样子。

　　这位就是她的娘亲。

　　李荷花见田小艾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欣慰地笑了笑，红着眼睛，勺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她面前：

　　林楚，老爸老妈养大你不容易，哪怕你不能陪在他们的身边孝敬，你也得好好的活下去。

　　田小艾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吧。”

　　李荷花看着田小艾顺从的模样，嘴角咧开，知道她还在跟自己生气，但是，愿意吃东西已经是有进步了。

　　李荷花把碗塞进女儿的手里，不厌其烦地嘱咐着：“小心烫啊，慢慢来，不着急。”

　　田小艾看着装着粥的破碗，有些倒胃口，但是，肚子已经在抗议，为了生存，她闭着眼睛，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男人抿了抿唇，邪笑：“你回去告诉我娘，如果她老人家非得逼着我娶田小艾，那你叶戈哥我就自宫去当太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