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干嘛？”

　　穆里斯最近心情不太好，自从五月份的人类分子生物学会议后，他在公司的地位就岌岌可危，时常被人在背后取笑。虽然从前也不多受人待见，但有PCR的前景作为诱惑，高层对他还是相当客气的。

　　问题是，赵长天研发的PCR技术远远超过他的版本，西特斯公司开发PCR再无好处，那么，一个吊儿郎当，把公司当作追逐女人游戏场的人似乎就没有太多存在的价值了，合成寡核苷酸的任务其他人都能完成。

　　虽然也没有把他扫地出门，但态度却非常冷淡。

　　这种情形下，穆里斯开始考虑寻找下家。不过，虽然投了几份简历，暂时都没有回应。

　　接到赵长天的电话，他的语气说不上太愉快，但还是有几分期待的。如果赵长天真的能再发一篇nature，把公司作为第一单位，也许，能提升一下他在公司的地位。

　　“听上去似乎不是很开心？发生什么事了？”赵长天问道。

　　“没啥，就是公司那般家伙，说我浪费了钱，又说我做事拖拉，不认真，一天到晚找茬，烦死人。”穆里斯抱怨了一大通后又叫道：“都是你害的，没有你，PCR开发成功，我早就成为研发部部长了，谁还敢给我冷眼。”

　　赵长天轻笑了一声，西特斯公司并没有看错啊，你本质就是这样的。

　　“既然做的不开心，那就换公司好了，米国还有很多大型的生物公司啊。”

　　“哪那么容易，简历投了，还在等消息，也不知道能给多少薪水。”穆里斯在自己的办公室关着门，翘起二郎腿打电话：“你找我干嘛？那台测序仪还好吧？”

　　“挺好。”赵长天笑道：“有个发财的路子，你干不干？”

　　“啥路子？”穆里斯顿时来了兴趣。

　　赵长天介绍了一下华夏目前的情况，国家开始重视生物技术的研发，但国内根本没有能生产相关试剂的厂家，大学和研究所只能去国外购买。

　　“目前，国内分子生物学试剂一般购自promega公司、qiagen公司以及RB的TAKARA公司等，不过由于订货周期太长，路途遥远，试剂又需要低温运输，因此存在活力下降等很多弊端。”

　　赵长天说道：“零零散散购买的结果，也使得运输成本大幅度增加，如果有一个公司，能够整合这些试剂，打包出售，那么相信华夏的大学会非常感兴趣。”

　　穆里斯眼睛一亮，这确实是非常好的商机。

　　“你的意思是，我们公司？”刚成立的自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注册地点在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资本200万美金。

　　当然，注册资金是虚的。

　　“对，你马上以自然生科的名义在香港注册一个公司，全资控股。然后再到华夏投资，在京都建立合资公司，经营范围为分子生物学和细胞学相关试剂的研发生产和销售。我这边会进行调查，把京都几个大学和研究所需要的试剂清单发给你。”

　　穆里斯猛地用腿蹬了下桌子，座位滑出半米远，他站起来，兴奋的问道：“东西能运过去吗？华夏海关管得严不严？”

　　“所有的货物先发到香港，再从香港运到国内，从那边走方便，因为是大学需要，肯定有特定的审批手续，一般都没有问题。”

　　作为从来都不愿意正儿八经从事本职工作的科学家，穆里斯对除了科学研究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深感兴趣，尤其是倒买倒卖，那可是快速来钱的好方法。

　　他越想越兴奋，要不是西特斯公司这边待遇还不错，简直想辞职单干。

　　“没问题，米国的生物公司我都熟，凭关系买产品打个七八折没问题，然后一次性买了，打包运过去。不过，你得保证有人要，别拉过去卖不掉就惨了。”

　　“你要上班，不好过来这边，让科瑞格教授来，他时间自由些。”穆里斯太不着调，还是科瑞格的学者风范和教授身份更能让华夏政府信任。

　　“行，我这就跟他说，他最近试验进展挺顺利的，你给他的那本小册子还真挺靠谱。”穆里斯已经懒得追问为什么赵长天会知道毕赤酵母表达系统的操作方法，反正这个人一直神神秘秘古里古怪的，也许真有上帝的指引吧。

　　有了新的出路，穆里斯干活的热情瞬间高涨，放下电话，就开始联络各大生物公司的熟人，至于今天的任务，要合成多少寡核苷酸？对不起，忘了。

　　和穆里斯谈完，赵长天来到未名湖畔，看着湖景怔怔出神。

　　让科瑞格在京都海淀区成立合资企业，和汉江医药集团进行合作，研发、生产和销售生化试剂，要是能拉到中信集团的风投就好了。

　　然而中信的风投是不可能拿到的，因为它已经投给了华玫生物工程有限公司。

　　这家成立于1985年的生物公司由洛洋肉联厂、中信兴托和米国promega公司联合建立，是华夏生物技术领域第一家中外合资高新技术企业。

　　1987年，华玫生物试制出DNA工具酶相关产品，88年生产产品达80余种，它将成为最大的竞争对手。

　　说来说去，还是没钱，有钱的话，立刻就可以建设生产线，不然，还要倒几回试剂才行。

　　钱跟不上，那就先把公司打出名气吧。

　　未名湖风景如画，湖光塔影，碧水悠悠，垂柳成林，有白衣飘飘的女孩正在柳条下画画，远远看去，似乎画的是那条翻尾石鱼。

　　美人亦如画，赵长天看了半天，觉得自己一天到晚折腾，颇有些俗气，此时此地，应当念诗才对。

　　“未名湖是个海洋，诗人都藏在水底，灵魂却是一条鱼，将从水面跃起。”

　　念完，拍拍身上草屑就走了。

　　“你听到了吗？”赵长天走后，从花神庙附近的柳树下，突然钻出两个女孩。

　　其中一个扎着双辫，穿翻领的鹅黄色长裙，白凉鞋，大眼琼鼻，眉目之间有股英气，她笑着跑到画画的女孩身边问道。

　　“什么？”画画的女孩放下笔，抬头问道。

　　“那首诗，刚刚有个男生，坐那，”她用手指指赵长天坐过的地方：“一个帅哥，念了一首超级动人的诗。”

　　“优优，在你眼中，凡是平头整脸的都是帅哥，凡是有韵律的都是好诗。”画画的女孩禁不住微笑起来。

　　她们都是艺术系的，也是美术社的成员，今年大二。

　　“这个不一样，真的，不信，你问苏云婷。”优优急了，推着另一个女孩出来作证。

　　“对对，我作证，这次优优眼光不错。”苏云婷把诗重新念了一遍。

　　“灵魂是一条鱼……比喻的真好。”画画的女孩用洁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摸过画中的石鱼，低声说了句。

　　“可惜一眨眼人就跑了，不然……”优优嘻嘻的笑起来。

　　“不然要怎样？难道要去问他的姓名吗？说起来，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苏云婷歪着头，若有所思。

　　“哟哟，不害臊，苏家有女要思春了……”

　　“谁思春了，是你吧，看人看到口水都流下来……”

　　阳光下，三个女孩在未名湖畔嘻笑追逐。

　　赵长天浑然不觉已经成为他人眼中的风景，用诗歌和湖水洗涤完世俗之气后，进了实验室。

　　还没进门，就听到朱正明喜极而泣的声音：“上天保佑啊，多谢列祖列宗，十方神佛……”

　　实验室里格外热闹，平日没见过的研究生都到了，赶过来看能用诚意打动的细胞到底长什么样。

　　“没啥特殊的，不就是正常细胞嘛。”显微镜下看了半天，翟和中的一个博士生宋星耀说道。

　　“不，那不是普通的细胞，是可以通神的细胞，它有思维，能感知我的拳拳爱意。”早上，朱正明原本打算来收拾细胞残骸，却意外看到本来应该挂掉的细胞长得郁郁葱葱，比未名湖畔的杂草都有活力。

　　他彻底震惊了，赶紧消化、传代，细胞数目居然多到能分到三个平板，要知道，以前他养的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分到两个平板中。

　　这不是神仙显灵是什么？大神就是大神，随便指点一下就能挽救苍生。

　　从此，朱正明在信神的路上一去不返。

　　“恭喜师兄啊，”赵长天笑道。

　　“同喜同喜，等我试验做完，你们就可以尝试养细胞了，放心，会把我所有心得都传授给你们。”朱正明把徐永和赵长天拉到香炉前：“来，先拜拜。”

　　“……”赵长天和徐永都不动弹。

　　“我以大师兄的身份宣布，从今往后，凡是要养细胞之前，都要先拜十方神佛，天地祖宗。”

　　“你不是大师兄，周赫东才是。”刘爱云在后面笑道。

　　她说的周赫东是侯云龙的博士生，明年即将毕业。

　　“他是博士，我说的是硕士。”朱正明被戳穿，哈哈笑道：“硕士以下，都归我管，你们仨，快来。”

　　拜就拜吧，权当拜自己，赵长天笑着双手合十，拜了三次。

　　他特别期待有朝一日，朱正明发现他才是田螺姑娘，不，田螺汉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