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驸马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不走了
作者:最后的放逐的小说      更新:2019-08-29

  黑漆漆的夜色中,稀稀拉拉的人影闪动,他们正在小心翼翼的向着锁喉堡的方向移动。他们并不是要去攻城,而是要去帮自己的袍泽收尸。从古至今,对于汉族来说入土为安都是最大的事情。这么做可以让死人得以安息,活人得以心安。

  古代攻城战有个不成为的规定,白天攻城死了人,如果晚上偃旗息鼓的话,守城一方一般都会放任攻城一方收回自己将士的尸体。作为报答,攻城一方攻破城池以后,也会把守城一方阵亡的将士掩埋。

  当然这么做的多是汉族人之间的君子之战,对于对外战争来说,更多的时候是你来收尸我就射你,让你多留下一些尸体。

  白天打仗死了那么多人,撤退的又那么匆忙,当然不可能带走所有的尸骨。许多同出一伙,感情深厚的袍泽,就想趁着晚上夜黑风高的机会,将自己袍泽的尸体带回来,让他安息。

  虽然这些人已经行动的很小心,尽可能的避免被敌人发现。可惜作为宿敌,吐蕃人了解大唐的习俗,早就张弓搭箭的守候在城墙上。在这种背景下,这些前去收尸者的下场可想而知。

  一阵箭雨和哀嚎过后,留下了更多的尸体的大唐将士们,不甘的退却了。

  可是让这些人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小退却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更大的退却,陇右道行军大总管居然下令所有将士轻兵简从的退回凤翔,一切繁重的攻城设备尽弃。

  也正是因为这条命令,让义勇军高昂的士气瞬间跌落到谷底。撤退的路上,整个军队都蒙上一层惨淡的气氛,大家都因为心中的失落而一言不发。

  “咣当!”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过后,马车里的驸马爷忽然听到有人在抱怨:“老子不走了!谁特么愿意走谁走,老子肯定不走了。老子可不会攻一次城就被火烧破了尿泡,变成淌尿的怂货!”

  这人话音刚落,就引来一堆附和声:“俺也不走了!仗打成这个样子,俺没脸回去。”

  “咱们回去吧,宁可死在城墙下,也比这么回去让人嘲笑强!”

  “带上我,我也回去。只攻了一次就被吓回来,回去会让人戳脊梁骨,妻儿老小都跟着抬不起头。”

  “还有我!我也回去!”

  “还有我……”

  在尚武之风犹存的唐朝,百姓的自豪感兴盛到无以复加,像鱼恩这种,刚摆开架势就逃跑的行为,怎能不为人诟病?又怎能让手下战士服气?他们都是带着熊熊怒火而来劲旅,如今怒火却烧不到吐蕃人的头上,他们又怎能不抱怨?

  不只是这几个人心中有怨,所有不明真相的战士们心中都有类似的抱怨。随着他们几个驻足呼和,很多人都开始遥相呼应。让这股怨气演变成飞快传播的瘟疫,不一会儿就辐射到全军,让还想再走一段距离的鱼恩不得不跟着停下来。

  最开始驻足的那几个人正合计着掉头回返,丝毫没有注意到驸马爷已经走下马车,正在向自己这边靠近。就在他们要踏上回头路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冷声问:“你们真想打?”

  “当然想打,谁不想打谁特么是软蛋!谁……”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说话的人忽然看到驸马爷那张阴沉的脸,只好硬生生把后面那句更难听的话憋了回去。当然憋回去并不代表认怂,只是他对这位曾经带着自己叱咤北疆的驸马爷最基本的尊重。

  一个郑重的军礼过后,咒骂的人直抒心中怨气:“某是个山贼流寇,没读过多少天书,也认不得几个字,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不知道驸马爷为何要这么急冲冲的撤兵。可是某知道一件事,临行前喝过圣上的壮行酒,受过百姓的垂拜,就要为大唐收回故土,不然上对不起圣上,下对不起黎民。若是真因为伤亡过半,某还有脸回去。可是如今,只是被人烧了一次,损失千八百人就撤兵,敢问驸马爷,回去以后有人问起,某该怎么回答?”

  说话的人丝毫没有因为面对驸马爷而有所收敛,反而因为心中的激荡的怨气,声音越来越高亢,到最后已经演变成咆哮着质问。

  鱼恩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的问了个另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听到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替说话的人捏了一把汗。军中抗命可是个大罪过,驸马爷这个时候问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要通过惩罚他以儆效尤。

  被问话的人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直接回道:“牙兵队长,归德司戈王维栋。”

  对方回答的很干脆,很直接,仿佛根本就没有想到鱼恩会报复,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害怕鱼恩去报复。事实上,他也确实没必要害怕鱼恩报复,因为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上回头路。

  也许大家只是说说而已,也许没人愿意跟着他。可是他不在乎,他只知道自己要回去攻城,不去拼一把,他咽不下心中那口恶气!不去搏一次,他回去后无颜面对那些满心期待的人。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他即将迈出第四步的时候,王维栋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冷冷的说:“如果你现在往回走,本宫不治你的罪。可是任何人敢跟着你走,本宫都要治罪。如果你能等一等,跟着本宫一起回去,本宫给你个先登城的机会。”

  驸马爷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在这个天大的落差面前,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欢呼雀跃的时候,鱼恩已经走回马车边,驻足轻问:“大军现在离锁喉堡多远?”

  “回总管,十五里。”

  十五里,一个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的距离。说它长,是因为从这个距离要到达锁喉堡,即使快马加鞭,也得三十分钟,更别说自己的人还是以十一路居多。说它短,是因为鱼恩认为这个距离并不安全,吐蕃人探听消息的游骑很容易就能达到这个距离。

  权衡利弊之后,鱼恩决定不能再走了,宁可冒险前功尽弃,也不能让那些死士白白牺牲。

  “传令下去,大军上山休息,沿途痕迹让各部自己派人遮掩。多派暗哨,严防吐蕃细作。将士们和衣小酣,随时等候本宫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