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儿的嘴张得圆圆，方察觉有人近前来，嘴里便被塞了东西，她惊得一蹦，抬手捏住，只见是一颗洗净的红杏，复推进嘴里吃了：“你去哪了？怎么才来？君上人在后院呢，可吓死我了。”

　　 来人正是子苏，看到虞儿小脸儿微红，眼波里透着丝缕怯意，他扬眉打趣道：“怎的不做君上的虎贲卫，你反而更怕他了？”

　　 虞儿龇牙咧嘴，指着头上的玉簪直跳脚：“方才君上看到我的簪子了，他会不会看出我是个女的，会不会，会不会定我欺君之罪，把我杀啦？”

　　 “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君上现下正心烦，估计根本没有看清，若他诚心要给你定罪，你现下还能在这里活蹦乱跳的吗？”

　　 子苏这话有理，虞儿双目轱辘一转，顷刻将先前的事抛诸脑后：“君上心烦？你们不是去看铁兵器了，炼得不好吗？”

　　 提起此事，子苏的眼波泛着憧憧暗影：“大司空做事很勤谨，铁刃炼得很好。方才君上让荣六荣九两兄弟拿着新炼的铁刃对垒，削断了我军的铜刀，与中山国的兵刃往复来回交手十余轮，也未落下风。”

　　 “那君上不应当开心才是吗？”虞儿想起赵雍方才面色涨红的样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怎么要吃人似的。”

　　 子苏不知前情，脑中只想着方才在冶铁局的种种：“你知道公子成罢？就是君上的叔父，他不知从哪得了些楼烦的铁刃，异常坚固，三两下就把我们手中的铁刃全部削断了。彼时朝中重臣都在场，你说君上的面子该往哪里放？”

　　 虞儿点点头，一脸了然之色，推着子苏往前走：“现下君上到家里来找你，肯定是有要事，你快去罢。”

　　 子苏被虞儿连推带搡推至后院小门处，再一回头，却已不见她的身影。子苏无奈笑着，阔步走入院中，对久候的赵雍拱手道：“君上久等了，我们里面说话吧。”

　　 赵雍淡漠地向院门外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负手向旁侧的厢房走去。

　　 这方小院不常有人来，倒也干干净净，只是四处堆放着些布偶，想来是虞儿打小玩的。子苏弯腰捡拾着玩物，招呼赵雍道：“后院粗陋，不比前堂，实在是委屈君上了。”

　　 赵雍随便选了个位置，席地坐下：“虚礼不必介怀，寡人来，是想问你，这次去楼烦，可有看到像我叔父今日带来的那般坚韧的铁刀？”

　　 子苏略略回想，答道：“此去楼烦匆忙，未来得及留意，是子苏失职。不过，先前父亲曾考证，赵、宋、韩三国以及楼烦的铁矿，矿质皆不算尚佳，不如中山国，但为何楼烦炼出来的兵刃会如此坚韧，臣实在不知。”

　　 “既然不知，就要去探查个究竟……”

　　 赵雍话音未落，子苏便领命道：“臣自请再往楼烦，此次定然不会辜负君上所托！”

　　 赵雍抬手按住子苏抱拳的双手：“寡人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听到了，今日我叔父以此折辱，有说什么炼铁无用，要修德行，才是为君之道……这不是放屁吗？寡人从来未曾不孝，依然有五国欲借先君葬礼，瓜分我赵国之地。现下我叔父拿到了如此坚硬的兵刃，若是让他先于我们炼出如此精铁，天知道他是否会逼宫，试一试他的兵刃到底硬度几何？所以，寡人必须要赶在我叔父之前，搞明白楼烦的兵刃为何如此坚硬，并赶在他之前，炼出精铁！”

　　 相伴多年，子苏十分了解赵雍的性情，拱手劝道：“君上，楼烦地处偏远，民风剽悍，君上决不能亲身前往。何况家父还未回来，朝中没有能牵绊公子成的势力，一旦公子成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丞相明日一早就会抵达邯郸，我已留了书信给可靠之人，让他转交与丞相。寡人相信，有丞相在，我叔父必然讨不到好。我已命大司空带着两名可靠的匠人准备妥当，今晚便出发去往楼烦，你去也不去，自己拿个主意罢。”

　　 赵雍的性情便是这样，说一不二从不给旁人留余地，子苏若不去，赵雍岂不更危险？这种受国君胁迫的滋味实在好气又好笑，子苏知道劝也无用，只好答应：“子苏愿伴君上左右，拱卫君上平安。”

　　 子苏会如是说，赵雍分毫不感到意外，他没有接话，而是偏过头，蹙眉望着窗棂外那方空地，朗声道：“出来吧，你也想去楼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