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剑吟 第五十八章 退进皆是江湖
作者:笑入胡姬酒肆的小说      更新:2019-01-04

  第五十八章进一步,是江湖;退一步,也是江湖。

  等到了小姑娘尹儿又成了那贪睡小睡虫的时辰,白云欢这才得了个安心。

  跟楚不为打了招呼,没跟其他人说,就偷溜出了李府。

  这事儿白云欢不能说,也不想说。主要是白云欢比谁都懂那种感觉:别人为了自己拼命,自己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那最是痛苦。

  出了李府的门,白云欢有些心虚的回头瞧了瞧,没瞧出什么名堂,知道除了楚不为,应该没人知道自己出来,就放下了心来;倒是不担心李家的人发现自己溜出来,白云欢更多的是怕苦难或者是尹儿知道。

  路上,白云欢走得不紧不慢。反正偌大个李家,除了秋梅和兰桂两姐妹以外,其他人对他这种小角色,根本就不爱得搭理。

  不管是初进城时候的老人李尘,还是后来出现的李家家主李台楼,又或是化名为李怯的李家少主李君玉,这爷儿孙三代,就没有一个人真正瞧得上白云欢。

  白云欢对这一点自然是一清二楚,再怎么心有不甘,那也只能放在肚子里。毕竟自己有多微不足道,白云欢更是比谁都清楚。

  两只手抱在怀中,腰间挂着无剑剑鞘的白云欢走在几乎无人的街道上,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自己不喜欢练武而喜欢念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习武天赋奇差无比。

  那时候,欢欢和自己经常在一起跟着那个没个正行儿的亲爹学剑,同样一式剑招,欢欢一学就会,自己练上个大半天,别说学会,甚至连模仿都模仿不出个一星半点。

  白云欢还能很清楚的记得,每当自己练不会剑招的时候,自己那个亲爹就在一旁捂着脸偷笑,然后贼兮兮的笑着对他说:“你小子还是跟着你爷爷去练拳吧。”

  也每次是这个时候,欢欢就会拉着白云欢的小手,瞪着满脸胡茬的爹爹大喊:

  “哥哥练拳肯定很厉害的!”

  ......

  几棵枯树下,白云欢转身走进了巷子。

  走进巷子中的白云欢抬起手,用袖子挡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走过了巷子后,白云欢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

  ......

  扶桑城白日冷清向来是常态,可若是一定要找一个在扶桑城里白天也相对闹热的地方,那就非百书斋莫属。

  百书斋可不是书铺子,与其名字很不相符的,百书斋,是座酒楼。

  毕竟这世间,最是不缺酒鬼,不管好人坏人,都有要喝酒的;酒鬼喝酒,那可不会分时候,天亮也好,黑天也罢,对酒鬼来说,兴致来了就小酌几杯,心情抑郁就以酒解愁,人生美事不过如此。这才使得原本白日寂寥的城内,有了这么一座相对闹热的酒楼。

  而这百书斋,也正是虎牢与白云欢约定好的消息通报之地。

  ......

  立在百书斋门口的白云欢抬起手放在额头上,一边儿打量着眼前的酒楼,一边儿暗自咂舌。

  眼前的酒楼实在是有些豪华,光是百书斋正门之上挂的匾,就有隐隐的金玉之气,更不用说整整四楼,定有千数放在百书斋里价值连城的古玩物件儿。

  白云欢心里估摸着这百书斋定是属于四大家族某一家的辖下,一边儿抬腿就准备踏进这百书斋。

  其实白云欢估计得也差不太多。

  等到白云欢刚迈开步子的时候,一道软腻而好听的声音从白云欢的身后传来。

  “公子,请留步。”

  白云欢一愣,扭头一看,心里又是暗自一道叹息:

  “女人果真都是水做的。”

  站在白云欢身后开口的,自然是一个女子。模样没有少女的青涩,可韵味确实一等一。

  皓齿红唇,似玉般的脸蛋儿上,胭脂正好。那一双似水的眸子里透出的些许荡漾,仿佛会在一个不小心之间,就把人的魂儿勾了去;女子长发过肩而以青带束于发尾,袖袍宽松,却不遮袖袍下的凹凸有致。

  特别是胸前沉甸甸的风光,露出一丝如藕的嫩白,看得才是少年的白云欢有些心跳不已。

  看到白云欢回头,那女子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接着开口道:

  “我是虎牢主执,我叫兰玉。”

  ......

  白云欢看着那微笑着盯着自己的女子,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丢人,一面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面带着歉意赶忙开口道:

  “一路走来步子太慢,让兰小姐久等了,实在是抱歉。”

  兰玉看着眼前还有些稚嫩的少年,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打紧,轻声道:

  “若是公子不嫌弃,叫我一声玉儿姐就行了。”

  白云欢点了点头,兰玉又接着道:

  “本来通报对手这种事,本不用麻烦公子亲自前来,可虎牢向来重视规矩,且在最后一战之前,还有一些流程要走,这才不得不劳烦公子走着一趟,还望公子见谅。”

  白云欢心中了然,毕竟能从虎牢第一段走到最后一段,身手肯定了得,这样的人往往背后有势的可能性很大,虎牢肯定是担心人死了,这背后势力再来寻仇,就算是不怕寻仇,但是少不了麻烦。这所谓流程,估计也是签几书生死状类的了;至少到时候有人来寻仇,好歹能占个理不是?

  摆了摆手,白云欢开口道:

  “玉儿姐,你们这儿又是虎牢又是百书斋的,方便告诉我你们背后是四大家族的哪一家吗?”

  看着兰玉没有立即开口,白云欢一拍脑袋,面带歉意,忙补充道:

  “若是玉儿姐不能说,就算了,反正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让玉儿姐为难,是我的不对了。”

  兰玉嫣然一笑,自己在这扶桑城这么多年了,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如此不冒犯人的少年了。以往到了最后一段的人,大都是些大爷,几乎都是一副不拿她当人的架势,我问你你就得答,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眼前这少年不仅懂礼数,还能体谅自己的难处,确实难得。

  对着白云欢施了一礼,兰玉柔声道:

  “公子请跟我来。”

  ......

  ......

  兰玉领着白云欢,并未从百书斋正门进入,想来是从正门进入,免不了人杂眼多。而是饶了些许路子,从一道小门踏入了百书斋。

  进了百书斋,这里边儿确实没让白云欢失望。

  一楼宽敞明亮,酒桌数十,皆是坐满了客人。

  有一人独酌的,有二人成饮的,有三人买醉的。

  人声鼎沸。

  其中要数那说书的老头儿,最是显眼。

  一楼最靠里儿,坐北面南,有高出平地约一丈之台。

  台上站着一个人,是个说书老先生。

  老先生声音沙哑,但一开口,百人声压不住这一人声。

  且听得那老先生说道:

  “豪杰出于乱世,乱世引出枭雄。”

  “称霸一城任纵横,几番剑道问鼎。”

  “说书唱戏讲古,茶余饭后助兴。”

  “是非功过大家评,说书人怎敢肯定。”

  ......

  醒木一拍,那老先生又缓缓开口,一字一句,一扬一抑,音如钟磬。

  ......

  “自起城,豪杰无数,英雄辈出,可枭雄就只有一人。”

  ......

  “这人我不说,台下老爷也定知此人是谁。”

  ......

  “听闻那枭主十岁练剑。”

  ......

  “春来习剑于山涧百草之间,夏至练剑于艳阳酷暑之下,秋时舞剑在老槐落叶之地,冬去持剑出烟雨江南之属。”

  ......

  “十四岁持剑剑斩山中恶虎,十五岁提剑剑断一山名天目,十六岁握剑剑指山河,十七岁负剑问剑于一城荒芜。”

  ......

  “于扶桑城三年,共出过四剑,第一剑杀了李家副主李文,第二剑杀了张家次子张苦人,第三剑杀了赵家暗子头侍,第四剑杀了孙家孙夫人。”

  ......

  ......

  老先生将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的送到台下百数看客耳中,那口中所述的枭主每一次气势如虹的出手,都惹得一次次看客拍手叫好。

  ......

  末了,只听得那老先生嗓音幽幽,语道:

  “要问那枭主姓甚名谁?”

  ......

  “啪!”

  醒木一响。

  “复姓东方...”

  “名方岚!”

  ......

  ——————————————

  城外不知多少里,雨停了。

  有一红衣女子,持伞负剑三尺三。

  她停下脚步,再回头望向已经看不到的烟雨江南。

  她知道,她往前走,便是江湖。

  她不知道,她往后退,也是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