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的眼睛扫过书柜上的书籍，居然发现柯赛因连《进化论》都有，很难想象一个神职人员会去看这种东西，要知道诸多主教甚至视其为异端。

　　“神父，您相信人是从猴子进化来的吗？”

　　莱恩知道，这恐怕已经完全颠覆圣经中所说的神造亚当和夏娃了，当年达尔文与教会著名的口水战，已经路人皆知。

　　“万事万物都是由低级演化成高级，再演化成智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圣经中有大量的隐寓，寻常人看不懂很正常！”

　　他摇了摇头，作为仲裁骑士团的团长，他曾接触过许多密宗隐修教会，知道该如何正确的解读圣经上的奥秘与含义，而非粗浅地去了解表面意思。

　　“那您和这些科学家来往是为了什么？”

　　“我虽然能够凝聚光，但本身却发不出任何一丝的微光！我迫切得想明白能力的原理和光的本质，但仅靠个人的知识，终究是有限的！”

　　柯赛因又眯起了眼睛，说道：在这方面的知识得越多，对我的启发也就越大！况且，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加适合研究光了！”

　　“光不就是…光么？还有什么好研究的？”莱恩有些不太明白，在他看来光是很平常的事物，无所不在。

　　“物理学家善于解剖万物之间的关系，并且化作简约的公式，以表达事物恒定的比例与量，能将自然化繁为简，这的确有莫大的智慧。

　　柯赛因神父或许是当老师当习惯了，看到莱恩规规矩矩地端坐着，闪亮着渴慕的小眼神，教学瘾顿时就上来了。

　　“通过学习了这些知识，我开始了解到，光与电磁热能够进行互换，你看！”

　　只见他在两个手指间聚拢了光芒，神色凝重了起来，似乎在集中精神，指间的光芒突然熄灭，然后有一道电弧闪过。

　　“他们的推断是正确的，光可以转化为电，亦能进一步转化为磁，至此我的思维不再受到拘束，开始大胆地尝试其他的可能性……”

　　柯赛因的手指之间那一道看似不起眼的电弧，代表了能量性质的转换，这说明他已经摸到了某种神秘领域的门槛。

　　莱恩并不清楚，眼前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小实验，代表着一种何等恐怖的境界。

　　“但物理学家也有他们的局限性，他们总认为物质是死的，是纯粹的能与质的关系。但我不那么认为……”

　　“哦？你认为光是活着得吗？”莱恩好奇地问道。

　　“这世界上的一切物质，都充满了活与灵性！正是由这些物质组成的我们，才体现了生命的意义，不是吗？”

　　莱恩的眼神顿时呆滞了起来，这已经涉及到了哲学的范畴，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了。

　　“嗯？我这么自说自话，你一定感到没趣吧？”神父看到莱恩呆呆地看着他的手指，似乎在走神。

　　“呃……很有意思啊！”就像变魔术一样，莱恩心里是这般想着的。

　　“…光过于活泼，根本无法停下来！我竭尽全力，也只能让它们在一定范围内旋转，但是仍有光子会溢散出去……”

　　他伸出了一只手掌，上面有一个光环形成，里面的光子被约束其中，维持着这样的循环旋转形态。

　　“理论上，完全约束状态下的光，其实是看不见的…就像这样！”

　　柯赛因眼睛突然完全睁开，额头出现了一丝青筋，整个房间瞬间暗淡了下来，手掌上方变成漆黑一团，犹如一个黑洞。

　　黑洞大约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光环再次出现，而神父却已经浑身大汗淋漓，在冬月里冒着滚滚热气。

　　“精彩，这个有意思！！”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莱恩还是惊呼了起来，这简直比看魔术表演还要过瘾！

　　但如果让一个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下巴都会掉下来，将光完全约束于一个范围内，哪怕只有一秒，这也不是人能够做到的！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和这些科学家书信来往了吧！

　　柯赛因显然有些累了，他挥散了光芒，坐在了床上喘着粗气，莱恩走了过去，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他们对事物的研究，苛刻到了极致，这样阐述自然或许才是最贴近正确的吧……”

　　“那还有其他的玩法吗？”

　　莱恩眼中一闪一闪，就像渴望看到更多戏法的小孩子。

　　“呃……只要扭曲光线，让光绕过自己的身体…”

　　坐在床上的柯赛因一瞬间就消失了，床上空空荡荡，然后传来了他的声音：“这样就能够隐身，因为在你的视线中，我是不存在的。”

　　“厉…厉害！！！能教教我吗？”

　　莱恩顿时惊讶地喊了起来，他的眼眸疯狂地闪烁着，露出了崇拜的神情，就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冒出了许多阴暗至极的想法。

　　“但是也是有缺点的，身体一旦移动，光线扭曲过度，周围看起来就不自然了，所以还是很容易暴露的……”

　　莱恩摸着眼前的空气，却碰到了神父的胸膛，光线也随之扭曲，自己的手掌看起来像大了一倍。

　　柯赛因立刻中断了能力，重新回到了莱恩的视野中，如果他没有研究光学与视学的话，恐怕也想不到这个应用。

　　“而且光线也不止我们能看到的这几种，还有肉眼无法看到各种光波……所以你懂得知识越多，无形的财富也就越多！”

　　“可我…没机会上学啊…”

　　莱恩的德文都是靠自学成才，平时不是工作就是钓鱼，根本没这个机会正统学习。

　　“这里的书籍，随时向你开放，想要读什么的话，就尽管借去吧！”

　　“真的吗？”

　　莱恩眼中冒出了精光，但是很快他就瘪掉了，因为这些书籍不是英文就是意大利文，德文翻译的寥寥无几。

　　“这世界的语言文字要是统一该多好，就不要学那么多话语了…”

　　“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啊！但我觉得你的德语说得很好…”

　　神父重新坐回了书桌前面，铺好了信纸，准备给阿尔伯特教授写回信。

　　“其实我说得最好的并不是德语！”莱恩在书柜面前挑挑选选，漫不经心地说道。

　　“哦？那就是你的母语咯，神秘拗口的东方语言？”柯赛因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汁。

　　“也不是，母语我早就忘记了，我说得最好的…是意大利语！”

　　正在书信的羽毛笔停滞了一下，然后柯赛因转过头说道：“哦？我也会啊，那是我的母语，你说两句给我听听？”

　　“你好，要喝茶吗？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莱恩嘴里突然蹦出了意大利语，但是德语说多了，始终夹带着生硬的腔调。

　　“唔……怎么有点像西西里那边的话？”柯赛因也转而用意大利语说了起来，也许他是在试探莱恩。

　　“西西里？你确定吗？”莱恩眼中闪过一丝疑狐，那是南意大利的地区。

　　“还带着七分德国的腔调，你舌头太硬啦，应该再柔和一点……”

　　柯赛因的舌头打着颤音，声音变得软滑起来，比起生硬的德语，确实要好听的多。

　　“改不掉了…毕竟我在德国生活了五六年，不过一开始德语说得也不好…”

　　莱恩又突然开始说德语，他发现自己始终无法发出如神父那般美妙的颤音。

　　“我很好奇，你还会哪些语言？”

　　柯赛因顿时来了兴趣，他忽然才想起来，莱恩身上似乎全都是谜。

　　“会一点英语，还有法语，一点点西班牙语。俄语太难学了，我的舌头都打结了…”

　　在莱恩看来，这些语言体系都相差不多，精通一门，连着几门差不多都通了。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语言天才…”神父感叹起来。

　　“毕竟，小时候要是学不会这些语言，我就没饭吃，还要挨教官的鞭子……在饥饿和恐惧面前，人学什么都快……”

　　莱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地狱般的训练的，在暗无天日如囚徒般的训练与生活中，慢慢学会了欧洲的各种语言。

　　“……抱歉，我似乎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柯赛因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浑身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了。

　　“…真的…很难看吧…”

　　莱恩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他知道那些疤痕看起来非常丑陋。

　　“你刚才不是问我，觉得你怎么样吗？”

　　柯赛因转过了半个身子，英俊儒雅的脸上，露出了恬静的微笑：“我倒是觉得你…很可爱！”

　　房间里的光芒似乎炽烈了起来，莱恩听到这句话，呆了有那么一瞬，然后他猛得撇过脑袋，脸颊变得通红。

　　“…可、可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我…”

　　莱恩的眼神不安地游离着，简直不知道要看向哪里，手紧紧捧着书籍，贴着狂跳不已的胸口。

　　“我是说你绷带上的蝴蝶结很可爱，是丽娅给你扎的吧？”

　　“哦…是啊…”

　　犹如一盆冷水从莱恩的头顶泼下，他再度恢复了理智，但是感觉胸口有些闷闷的。

　　“记得不要把书签弄丢哦！”提起羽毛笔，柯赛因再度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

　　“哦，知道了…”

　　莱恩捧着书籍，有些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地合上了门，临走之前还偷偷看了神父一眼。

　　“果然…有些可爱……呵呵…”

　　柯赛因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不禁摇了摇头，唇间露出了愉悦的笑意。

　　“西西里…这倒是让我想起什么了……黑手党么…”

　　他突然抬起了头，英眉皱成了一团，最后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再度拿起了那个相框，柯赛因出神地望着照片上靠在自己边上的一个男孩，低声说道：“唉，如果那一天，你愿意等一等我…事情也许就不会那样了。”

　　羽毛笔上的一滴墨汁沾在了白色的纸页上，成了怎么也抹不去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