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帝伦斯的视线不断延伸,远处渐渐弥漫起白雾,往西数十公里,直到泰晤士的河上,白雾几乎浓郁得看不清事物,只有伦敦的那些高大建筑,才拥有模模糊糊的轮廓。
“啪…”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按在了灰色的墙上,脸上满是惊恐的男子从浓雾中窜出,慌不择路地拐进了一个巷子里。
“你~在~哪~啊~”
他的背后传来了死神般恐怖的呼唤声,这个男子浑身汗毛炸起,他捂住了伤口,踉踉跄跄地朝前方跑去,希望能够获得一线生机。
“咻…”
一根钢丝缠绕上了他的脖子,令他感觉到窒息般的痛苦,但他依旧挣扎着往前逃跑,不敢回头。
浓雾之中,出现了一只捏着钢丝的手,随后一个年轻的身影,突然蹿到那个男子背后,用锋利的匕首捅进了他心脏,鲜血随即喷涌而出,那个男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赛门…你背叛了我们,总有一天…会有人…收拾…你的……”
尽管生命垂危,但那个男子的眼中的憎恨,却不减分毫,准备用最后的力量诅咒赛门。
“背叛?别搞笑了,你们只不过是我的踏脚石!我赛门可是要成为人上人的存在啊!!”
“疯子……”
那个男子被赛门掐住脖子,高高地拎起,随后左眼球被匕首捅进,直入大脑,他来不及再咒骂便断了气。
“呼哈哈哈哈…”
赛门就像着魔了一般,一刀接着一刀地削割着那个男人的血肉,仿佛在发泄某种疯狂的情绪。
路过港口的一个驼背老头,听到这扭曲如同哭泣的恐怖笑声,好奇地朝巷子里面张望了起来。
他透过了重重雾气,看到了一个棕发男子,正在对着一具尸体疯狂施虐,顿时低声说道:“可怜的家伙,不要沉迷于杀戮之中,那是一条不归路!”
“谁!!”
赛门猛地抬头望向巷口,发现居然是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于是厉声吼道:“看什么,给我滚!你是不是也想死?!”
“唉…”
那个老头叹了口气,捂紧了自己的旧皮包,灰溜溜地走开了。
他穿过一条又一条朦胧的小街,终于站了在一家旧破古董店的门口,然后右脚重重踩了三下,又打了一个响指。
古董店的大门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如同人的嘴一样张开了,红色的地毯就像舌头一样卷起老头,瞬间拉进了店里。
“轻点轻点!我的老腰受不了折腾!”
老头挣扎了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店内尽是琳琅满目的物件,看起来像个历史博物馆。
“哟,这不是弗列德吗?真是稀客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在十字架上被烧成灰了呢…”
一个柜台前面,戴着高礼帽的白发老头,放下了手中的的报纸,望着正在揉屁股的弗列德,嘴里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就差那么一点点,你是不是很失望,豪丝迈尔?”
弗列德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得靠近豪丝迈尔,一点也不想碰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商品。
“你们怎么把入口搬到伦敦来了?害我找了大半天,就不怕圣公会的人找上门来吗?”
从德国柏林赶到英国的弗列德,发现以往巫师们的聚点已经转移,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
豪斯迈尔站了起来,他的膝盖下面却是两条黑漆漆的毒蛇,蠕动着载他离开了柜台。
“你这变形术的后遗症还没好呀!就不能让愚者们想想办法吗?”
“自己作的孽,只能自己去还…弗列德,你是想回学院吗?”
豪斯迈尔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他用一种机械而古板的强调问道。
“是的…带我去黑之国吧!”
弗列德打开了自己的皮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块黑色的细小鳞片,递给了豪丝迈尔说道:“这块当路费总够了吧?”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好东西…过来吧!”
豪斯迈尔捏起鳞片,然后直接吞到了肚子里面,他转过身从架子上拿起一个不起眼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副古老的西洋棋,每一颗棋子都雕琢得异常精致,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你执黑棋…赢我者…入国!”
苍老的声音还是那么刻板,豪斯迈尔如同傀儡人一般,坐在了桌子前,将白棋子一个个摆放好。
“还是这臭规矩,谁不知道你下棋水平最烂!有意义吗?”
弗列德挠了挠头,坐在了他对面,将黑棋放入格子上,随后一场激烈的棋盘大战就开始了。
他们开局就全力争夺盘心位置,但一番斡旋后,中心被弗列德牢牢占据,白棋国王只能龟缩其后,苦苦地支撑着。
战局顿时胶着了起来,在足足十五分钟以后,随着弗列德高呼一声“将军”,豪斯迈尔被彻底击败。
而在获胜的一瞬间,弗列德手中的黑色棋子传来了巨大的吸力,随后他的手就像被压扁了一样,迅速被棋子吞没。
“嘎啦拉拉…”
豪斯迈尔的面前最终只剩下了跌落在棋盘上的棋子,独自幽幽地旋转着,而弗列德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旅途愉快…求知者…”
古董店内传来了幽幽的叹息。
………
被吸入棋子中的弗列德,如同在深渊中漫步的盲人,周围的一切都是黑暗,寂静无比,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踩着实地,大部分感觉都丧失了用武之地,但是身为巫师的弗列德,自然知道该如何摆脱这种困境。
“荆棘之中的鸢尾花,暗林中的灵鹿,为旅人指引知识的道路……”
他的手指轻捻一朵干枯的曼陀罗花,随着轻颂的声音响起,弗列德的前方有白色的亮光闪烁,那是一只可爱的小鹿,正怯生生地望着这个干瘪的小老头。
“快带我离开黑之国吧…我这里有好吃的哦……”这声音听起来就像猥琐老头在哄骗小女孩。
小鹿小心翼翼地靠近弗列德,啃了一口花瓣,然后就开心地撒开蹄子,蹦跳着往前方跑去,不时地停下来,似乎在示意他跟上。
在经过了一个小时的跋涉后,弗列德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口井水,井之中有着壮丽的倒影,那是一片巍峨的山脉,还有成片的古老建筑群。
“终于到了,真是累死我了!”
弗列德毫不犹豫地一脑袋扎进了井里,随后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噗通”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边上是石块堆砌的古井。
首先映入他眼睑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一座黑色玄武岩堆砌成,几乎探入云层的雄伟巨塔。
它就静静伫立在群山万壑之中,几乎要把天空切割成两半。
“哎呦!”
那口井突然又喷出一个人影,狠狠压在了弗列德的身上,小老头单薄的身板再次受到重创。
“咦…你不是小弗列德吗?”
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弗列德浑身一颤,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他仿佛忘记了疼痛,激动地用另外一种语言说道:“我回来了,老师!”
坐在弗列德身上的,是一个披着黑色面纱,带着尖尖的女巫帽,身体被黑色绸布包裹的美丽女子。
她伸出素指弹了一下弗列德的脑袋瓜,说道:“我的笨徒弟呐,我还以为你已经变成烧烤了呢!”
“侥幸逃脱,对了!老师,这次有外快可以赚!我们联合起来,狠狠捞上一笔怎么样?”
“呵呵呵呵,这件事回学院再聊吧……”
那位美丽的黑衣女子,一转手中的黄色扫帚,丰满的翘臀坐了上去,然后拎起干干巴巴的小老头,飞向了群山中的建筑群………
……
豪斯迈尔合上了棋盘,将它重新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双脚的蛇头似乎也疲倦了,慢慢蠕动回了柜台前,他拿起了一卷报纸重新读了起来,顺便看了一眼橱窗前闪过的人影。
那是双手插着口袋的低头走过的赛门,此刻阳光终于驱散了雾霭,但赛门却讨厌这刺眼的光芒。
他坐在泰晤士河的码头上,手指间灵活地转动着那把匕首,仿佛那是最心爱的玩具。
赛门望着来来往往的船只,还有那些衣着华贵的游客,心中只有无尽的烦躁,他望着那金白色的太阳,突然用匕首直直地刺向它。
“姐姐…你究竟在哪里呢……”
一道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从赛门嘴中流露出来,仿佛带着无穷的思念。
“你还活着吗…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