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子弹的人 第10章 篝火晚会
作者:轻平调的小说      更新:2018-12-08

  云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片背风坡上燃起了一个个小火堆,青烟袅袅,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帐篷在火光辉映下变得生动起来,像彩虹糖。

  中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那里的火光最盛,被游客们搭了一圈,像是在举办篝火晚会。

  云衡问:“我们要过去蹭火烤?”

  秦岭翻翻白眼,说:“我是让你过去顺几根柴禾。”

  “……”

  云衡拍拍屁股过去了。

  姑娘长得好看,又能说会道,去到那边嘴里跟抹了蜜似的,一通猛夸,忽悠得游客们一愣一愣的,不一会儿就背回来一大捆木柴,有个热心的男青年甚至抱了小箱木炭过来给她烧。

  走到小土灶前,发现帐篷里还有个帅男人,眉毛漆黑冷厉,眼神近乎透明地望着他。

  男青年刚想问你是谁,注意到身边的女人,便从对方眼睛里读出另一种意思:“我跟这女人帐篷挨得那么近,我还能使唤她生火,我是什么身份你心里没点数?”

  男青年放下木炭箱,溜回了营地。

  秦岭如果知道对方脑补些什么,定会大呼冤枉。

  云衡起身见人已经走远,感到莫名其妙。

  她把脑袋趴在土灶边,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干草,鲜红的火光映在她脸上,眼珠亮晶晶的。

  云衡找了根树枝戳戳火堆,让空气流动起来,又丢几块木炭进去,火势渐渐旺盛且稳定。

  她放下树枝,伸手抓了抓火苗的热气,暖洋洋地,还痒手。

  她招呼秦岭过来一起烤火,两人一块盘膝坐在土灶前,秦岭嘴角隐隐地抽动。

  “怎么了?”云衡侧着头看他,觉得不对头。

  秦岭没说话,吸了几口气,和往常一样安静而冷漠。

  云衡觉得有鬼。

  渐渐地,她看到秦岭肩膀一抽一抽地,喉咙传来吭哧吭哧声。

  他在憋笑。

  他喵了个咪的,他在笑什么?

  “喂,你瞎折腾什么呢?”云衡拍拍他肩膀。

  秦岭抬头,与她视线对到一起,两人鼻息相交,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能透过对方漆黑的眼眸看到自己的模样……

  “秦岭,我日你大爷,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云衡从眼影中看到自己脸上一抹灰。

  秦岭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彻底放开大笑。

  云衡咚咚地拿小拳头捅他。

  两人闹了一会儿,秦岭拍拍她的手,安静下来,他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说服领班带你过来找人的?”

  云衡狡黠地眨眨眼睛,把胳膊上一道红色的袖章摘下来给他看。

  秦岭一看,红底黄字:滑雪场搜救队。

  她说:“我从男队员更衣室里找的,帽子一遮脸一蒙,就跟着他们混下去了。”

  “……”

  他说:“你真聪明。”

  云衡憨憨笑:“我本来就机智地一匹。”

  “……”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危险。”秦岭认真而严肃地告诫她。

  云衡装模做样的答应了。

  两人心照不宣,像是例行公事。

  云衡说:“你好像对无人机很熟悉。”

  秦岭抿了唇,没接话。

  “你以前当过兵?”云衡又问。

  问完,她自己笑了笑,说:“我猜也是,你这样的体格和意志,也只有真枪实弹的沙场上能磨砺出来。”

  秦岭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云衡把子弹头从兜里掏出,还给他。

  秦岭系在脖子上,没发出一点动静。

  他面色沉沉,火光映着脸颊,像蓄势待发的野兽。

  云衡注意到他的手指紧攥起来,在咬牙。

  许久,他笑了笑,有些自嘲的意味:“是啊,以前当过兵,后来光荣退役,就来到新疆了。”

  云衡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异样,但是又察觉不出这异样因何而起,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阴暗面,有的人疯了垮了,有的人忍着熬着,有些事情,追究得太过明白,反而是伤了自己。

  他问:“你呢,你一个人来到新疆,就为了做调研?”

  云衡说:“这难道还是小事嘛?罗布泊不知埋葬了西域多少个王朝,里面的秘密数不胜数,哪怕我只是窥得半角,也一定是大收获。”

  秦岭摸出烟来,靠近火堆吸燃,烟雾缓缓从嘴唇溢出,他说:“你们这些搞学术的,总是这么不惜命。”

  “……”云衡愣了愣,消化他的话,说,“学术研究是项很崇高的事业。”

  她缓缓把头低下去,瘪了嘴唇角往下弯:“而且,这是我哥哥没有完成的论文,我要替他完成心愿。”

  秦岭问:“你哥哥去哪儿了?”

  “他死了。”云衡语调有些哽咽,难过地说,“十年前,我哥哥也是做罗布泊的专项论文,在这里遇到盗墓团伙,被迫害了。”

  秦岭手上的烟灰抖了抖,他重新咬进嘴里吸一口,极为凉薄地吐出清烟,他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云权。”

  “你父母为你们兄妹取了个好名字,”秦岭弹弹烟屁股说。

  “那当然啰。”云衡眼睛闪闪发亮,“取自《淮南子》里面‘欲知轻重而无以,予之以权衡,则喜’这句话。”

  “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他笑着说。

  这时,远处的野营阵地放起了烟花,夜幕下噼里啪啦闪着的亮光,格外耀眼。

  云衡拉拉他的手说:“对面在举办篝火晚会哎,我们也一块过去玩吧?”

  秦岭本想说不去,看她一股脑的兴奋劲儿,又不忍心拒绝,只能任由她拉着过去了。

  这边的篝火圈围了很多人,老的、少的、年轻的,大家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还有从小木屋邀请来的本土族民,四海八方的口音掺杂一起,好不热闹。

  云衡拽着秦岭找个空档钻进去,两人坐在地上,伸出手烤火取暖,虽然夜里气温骤降,但是一群人围在一起又有种别样的温馨。

  不知是谁先起了头,篝火圈唱起了歌,一开始很多人还都含蓄,只有寥寥几个放得开的男女大声唱,他们扯着嗓子吼,额头上青筋一跳一跳的,

  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

  你就在我身边

  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

  失去了你的容颜

  渐渐地,越来越多人参与进来,会唱的人嗷嗷地唱,不会唱的人也都跟着旋律哼。

  场地中央甚至出现一支来旅游的民谣乐队,他们拨弄着吉他、贝斯,拉起手风琴,拍手鼓,将歌曲一遍又一遍推向高潮。

  篝火熊熊燃烧,歌浪震耳欲聋,秦岭被感染着,嘴角渐渐漾开笑容。

  他看着身边兴奋挥舞双手跟唱的云衡,她唱得很卖力,也很悦耳,跟随着音乐的节奏身子一扭一扭地。

  她脸上化了美美的妆,笑容精致,发套脱开,大波浪头发一甩一甩地,小脑袋晃来晃去,像LadyGaga。

  一瞬间,秦岭以为自己置身于一场疯狂的演唱会上,而眼前的女子,就是演唱会的主角。

  她又唱又跳,小脸因激动而绯红。她洋溢着青春阳光的气息,成熟的妆容又将她扮得像个小大人,她的眼睛清纯而澄澈,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人们唱了一首又一首歌,跳到篝火堆中央跳踢踏舞,云衡很高兴地回头拉秦岭,秦岭冲她笑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示意有伤。

  云衡一个人蹦蹦跳跳上去,一群人手拉着手,步调一致地跳,手鼓的鼓点有节奏地拍打着,云衡在场地中央哈哈大笑,开心得不得了。

  仿佛整座篝火晚会都是为她而开,所有的镁光灯都为她而打,所有的烟花都为她而绽放。一群人中,她是最亮眼的那个。

  人们松开手,又跳起了民族舞,云衡双手掐着腰,两只脚笨拙而认真地学着,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学得有鼻子有眼,只是身子晃起来有点像唐老鸭。

  大人们笑着,小孩子们吵闹着,篝火晚会载歌载舞,热热闹闹。

  云衡晃晃悠悠地跳着回来,累得喘气,她笑着说:“真好玩。”

  秦岭嗯了声,你也挺好玩。

  云衡身上出了细汗,除了衣服上的香味,女人独有的体香也散发出来,混杂到一起,更像是软腻的奶香。

  秦岭轻轻一吸鼻子,淡淡笑了。

  他突然问道:“我很好奇,雪崩之后,你是怎么确定我的位置的?”

  云衡愣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她说:“因为我是蒙得呀。”

  秦岭眉心抽了抽,笑容漾开:“你蒙得还挺准。”

  云衡双手掐腰:“那是必须的。”

  她悄悄看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抿着唇,像藏有心事的孩子。

  篝火晚会,一切都模糊成背影,人群传递着未完的歌声,

  什么都能忘记

  只是你的脸

  什么都能改变

  请再让我看你一眼

  在白桦林,云衡跪在雪地上,双手合十,她虔诚地说:“佛祖啊,一直以来你就没给过我什么好运气。我想,你是把我的好运气积攒到今天了吧?佛祖,我虽从不信你灵验,但也不曾亵渎过你,今天,求求你,一定让我找到他!”

  她深吸一口气,说:“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