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招安 第三章 酷爱做媒的宋公明
作者:狮与蚁的小说      更新:2018-12-17

  “我想,加亮先生定是在等待时机,擒获那真凶吧?”

  晁泽这话说完,不止吴用无比吃惊,晁盖也是瞪大了眼睛。

  这个侄子,向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想到大病一场之后,竟然有了如此多的见识。

  若不是亲耳所闻,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以前那个少言寡语、木讷呆滞的书呆子会有这般自信的言语。

  “显宗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事到如今,吴用也只好摇头苦笑,“原来你早已将小可的算计看的清清楚楚,我原来还只道你是个穷酸书生,原来竟有这般见识。”

  吴用说完,顿了一下,便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今早他看过尸体之后,虽然排除了这件事是针对晁盖而来,不过如今东溪村出了命案,晁盖作为保正,也负有掌管治安,缉拿凶手的责任,两人商量之后决定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吴用善于揣摩人心,他既认定了这凶案是报复性的仇杀,古代人口流动性极低,那么真凶应该就是东溪村或西溪村中人。

  请道士做法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料定那真凶必会趁机前来窥探,早就安排人去县衙里递了文书,请求县里拨派差人过来缉捕这凶手。

  新来的知县时文彬为官清正,作事廉明,勤于政务,如今早衙时间已过,派来的差役想来是已经在路上了。

  吴用话刚说完,就听到后面的人群里起了一片喧闹之声,众人回过头一看,只见村口的大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公差。

  “晁保正,听知县相公说你庄上出现了一桩命案,特命俺们前来拿人!”

  人未至,话先到,这声叫喊在人群中不异于炸响了一颗惊雷。

  众乡民原来只是来看热闹,哪里想到这竟然是一桩人命案子。

  常言道一场官司一场火,任你好汉无处躲,众人怕惹上麻烦,都是脚下抹油,准备溜走。

  “且住!”

  众乡民刚有异动,就听晁盖在人群中大喝了一声:“如今我东溪村出了人命案子,吴学究断定那凶手现在正隐匿在众人之中,大家都站住别动,等官府盘问过后再走,定不会冤枉了好人!”

  晁盖在本乡的威信甚至比官府还要强得多,他既然发了话,刚才还蠢蠢欲动的乡民都算是安了心。

  反正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盘问就盘问罢,至多不过耽搁一些时间。

  大多数人心里是这样想,不过人群中有人却呆不住了。

  只见左边的人堆里突然生出一片混乱,几声惊呼过后,一个人影从人群中飞奔而出,不顾一切的沿着溪岸朝村外跑去。

  “莫走了贼人!”晁盖早就四下里打量着诸人的动静,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锁定要逃逸的凶手,将衣襟下摆往腰间一系,迈着虎步追了上去。

  那人偶然回头一看,发现后面追赶的晁盖,刹那间亡魂大冒。

  晁天王的赫赫威名对于他这样的升斗小民而言实在是太过响亮,他自知若是被追上肯定难以脱身,连忙使出吃奶的劲狂奔,希望能逃出生天。

  不想越着急,越容易出乱子,一个不留神,脚下磕到一硬物,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砰的一声,跌倒在地,摔了个七荤八素。

  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再想逃,后背却被人一脚踏住,动弹不得。

  晁盖一脚踏住贼人,按住他肩膀掰过来一看,原来是本村的庄户王二牛。

  这王二牛本来不是东溪村人,前些年不知从哪里逃荒过来,晁盖可怜他孤苦,准许他在庄上讨生活。

  这人倒也算勤快,靠着帮人做工,竟然在溪边盖了一座土屋,就此在东溪村定居下来。

  去年秋收,王二牛便是在苦主家里帮工。

  忙里忙外接近一个月,到了结算工钱的时候,雇主嫌他不尽力,要克扣他的工钱。

  两相争吵下来,便要动手,那雇主家中兄弟三人,都是壮年,王二牛虽然也是身强力壮,却如何敌得过三人,被打了一顿拳脚,扔到门外,工钱也是一分未给。

  这人倒也算能忍,愣是蛰伏了数月,等这件事的风声过去才动手报复。

  他先是在正月里趁人不备杀死了三兄弟中的老二扔在溪里,接着又在昨晚用同样的手段杀死了老大。

  杀死老大之后,王二牛以为还会像之前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孰料连番作案已经是犯了大忌。

  第一起案子没被人发现算他走运,正好赶上正月里村学放假,吴用不曾来村里教学,否则以吴用的心思,早就看破了他的手段。

  晁盖一脚踏住凶手,后面跟上几个气喘吁吁的庄客,手里拿着绳索飞快的将凶手绑了。

  这时候,一行公差也到了。

  为首的一人,面黑身矮,一身的小吏打扮。

  再看他旁边那人,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似关云长模样。

  “晁盖哥哥好身手,只一招便制服了这贼厮!”黑面皮远远的向晁盖作了个揖,满面堆笑。

  晁盖回过头,看清来人之后,脸上抑制不住的涌现出喜色,抱拳还礼道:“想不到宋押司竟然亲自前来,快随我回庄上吃一杯水酒。”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人:“朱都头也来了,正好一起吃酒!”

  晁泽闻言吃了一惊,这两人竟然是宋江和朱仝!

  仔细一看,果然和书中描绘的一模一样。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朱仝吩咐身后四名衙役把凶手重新绑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庄上。

  晁盖赶紧叫庄客安排酒食,又吩咐人看好关在门房里的凶手,不要走脱了,众人这才在草堂坐下。

  宋江坐定之后,环顾众人,看到吴用和晁泽都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说道:“未请教二位先生是晁盖哥哥的何人?”

  晁盖忙站起身来为他做了引荐,三人站起身来互相见了礼。

  宋江喜不自胜,说道:“早就在江湖上听说过智多星的大名,不想今日竟然这里见到。”

  吴用连说不敢:“江湖上哪个不知山东呼保义、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的名声,只是一直无缘拜见。”

  宋江闻言谦虚道:“只是道上朋友的抬爱,宋江受之有愧,今日既然识得了学究,少不得日后要相烦去陪俺吃酒。”

  众人闻言哈哈一笑,暗道宋江这话说的真是太有水平。

  他在郓城里做押司,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不过比起吴用这个乡村教师来,地位不知道高了多少,如今竟然肯如此屈身结交,不愧呼保义的名声。

  就连请吴用吃饭,都说是相烦陪他吃酒,果然好手段。

  和吴用叙完话,宋江又把目光对准了晁泽:“早就听闻晁盖哥哥有个好侄儿,写得一手好文章,他日金榜题名必不在话下。”

  他早就知道说晁盖的侄子是个两眼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嘴上虽说的好听,心中却不由得有些轻视。

  客套话说完,宋江便重新拉回了话题,说起了来意:“今日早衙,知县相公看了哥哥送来的书信,便令朱都头带人过来查案,我正好闲来无事,便厚着面皮一齐过来到哥哥庄上讨杯酒吃。”

  朱仝在旁边点点头:“原以为还要大费周折,没想到刚到东溪村,便见到晁保正拿住了凶身,让俺们白捡个好处。”

  晁盖哈哈一笑:“朱都头有所不知,这都是吴学究的功劳。”

  说着,便把吴用的事先安排叙述了一遍,听得宋江和朱仝两人四目放光。

  “学究好算计!那贼厮再狡猾,也逃不过你的手心。”宋江夸赞道。

  吴用虽然嘴上谦虚,心里却颇为受用,转头瞥见陪坐的晁泽,不由的心中一动,心道我常来晁保正这庄上,原来还只道保正这侄子是个穷酸书生,先前多轻视了他,没想到这小子却也深藏不漏,如今当着众人面,不妨卖他个人情。

  想到这,吴用咳嗽一声,看着晁泽说道:“吴用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瞒不过旁人,显宗便一眼就看破了俺的算计。”

  说着,就把晁泽刚才的言语对诸人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都道佩服。

  “只是宋江还有一事不明,烦请二位告知。”宋江疑惑的问道,“那凶手作下案子后为何不逃反而会躲在人群中看热闹?”

  吴用咳嗽了一声,看一眼旁边的晁泽,意思很明显,这出风头的事让给你了,可别忘了哥哥的人情。

  晁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解释道:“这凶手之前已经做过了一次案子,并不为人所察觉,以为这次依然能瞒天过海。不过他终究是做贼心虚,肯定要打探消息以防不测,今日人又多,便以为混在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熟不知,作下这等人命案子的凶徒十个里有七八个都是他这般想法……”

  他前世有一个负责刑侦的老同学,俩人没事闲聊时便经常听他说起各种犯罪分子的意志、思想、意图及反应。

  大多数凶手犯下人命案子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逃跑,因为逃跑意味着放弃家庭、事业,意味着要过颠沛流离、东躲西藏、胆战心惊的苦日子,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聪明一点的罪犯会设法伪装成意外,尤其是反侦察意识强的犯罪分子作下的案子,如果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很难查找出真相。

  东溪村这起案子便是如此,前一起案子凶手做的十分巧妙,虽然事有蹊跷,不过乡民只当是意外甚至水鬼所为,并不曾怀疑是命案。

  王二牛见无人能识破他的作案手法,更加胆大包天,昨晚再次出手。

  不想他这点小聪明却被吴用和晁泽两人同时看破,当场被擒。

  晁泽从凶手的犯罪心理到犯罪手法详细的剖析了一面,听的满堂人无不瞠目结舌。

  宋江听完,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端起一杯水酒,向晁泽敬道:“没想到显宗竟有如此见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若非是晁家祖坟风水好,怎会涌出这一文一武叔侄俩?”

  宋江这话既恭维了晁盖叔侄二人,又不失幽默,晁盖闻言哈哈大笑:“宋押司太过誉了,俺兄长和嫂嫂死得早,留下这一条独苗,只盼他能为晁家延续香火,便心满意足了。”

  众人心道世人都知道这东溪村晁保正不好女色,至今尚未婚娶,原来是把传宗接代的责任都放在了侄子身上。

  宋江闻言重新把目光放在了晁泽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转头向晁盖问道:“不知令侄可有婚约?”

  “这件事倒是我疏忽了,”晁盖拍了下额头说道,“显宗终日只是读书,还未曾与人有婚约。”

  听着晁、宋二人的对话,晁泽顿时感觉有些不妙,说来说去,怎么说到自己的婚事上去了。

  却听宋江说道:“晁盖哥哥,不是兄弟埋怨你,看样子,令侄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算哥哥不爱女色,显宗的婚事却不能再耽搁了。”

  “是了!”晁盖闻言恍然大悟,“是我这做叔父的考虑不周,明日就叫这十里八乡的媒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良家女子挑选。”

  晁泽闻言很是无语,宋江这家伙怎么说也是一个江湖大佬,却偏喜欢做这说媒拉纤的事,原来书中就撮合了秦明和王矮虎的婚事,没想到这次却轮到了自己。

  不过转念又一想,如今已是二月,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生辰纲之事应该就在今年,就算晁盖真给自己定下什么亲事,到了六月生辰纲事发,到时候也黄了,由他去吧。

  刚想通,却听宋江接着说道:“哥哥何须舍近求远,宋江这里便有一良配。”

  “哦?”晁盖闻言大喜过望,“贤弟快快说与我听。”

  “我有个生死兄弟,是青州清风寨的知寨,因他使得一手好枪法,箭术也是百步穿杨,因此江湖上有个绰号,唤作小李广。”

  “莫不是人称小李广的花容?”吴用在一旁插话问道。

  “正是花容贤弟,”宋江说道,“宋江恰知得花贤弟有一令妹,甚是贤惠,算起来也该到了婚嫁的年纪,若哥哥有意,我这便修书一封,差人送往清风寨,不知兄长以为如何?”

  宋江之前只认为晁泽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书生,刚才听他一番言语,才知道刚才看轻了他,转念一想,看这书生,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便有如此心思,他日必定会有一番前程,不如早下手为强,为他保一桩亲事,日后夫妻恩爱,定会记得俺的好处,因此便把花容的妹子抬了出来。

  晁盖心道这门亲事倒是门当户对,他以前也听说过花容的名声,人人都说他武艺出众、箭法百步穿杨,晁盖虽然心里不大相信,不过听闻花家乃是将门世家,这女子的教养应该不会差了。

  再者,这门亲事又是宋公明出面作媒,须给他面子。

  想到这,晁盖不再犹豫,端起酒杯笑道:“如此,便有劳公明贤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