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略一犹豫，怕她一个不小心跌到地上，还是伸出了胳膊。

　　这少女身手倒也算灵活，蹲下身子，双手攀住脚下的瓦片，往右慢慢挪了两步，轻轻一跃，正好落在下方用来防火的大水缸上。

　　“谢啦！”少女稳稳的落在地上，虽然二人并没有起到什么帮助，不过还是表达了谢意。

　　接着，便搂紧了胳膊。

　　数九寒天，她身上还穿着过秋的单衣，方才一阵风穿巷而过，早就已经遍体生寒。

　　眼珠一转，正好看到晁泽身上皮氅大衣。

　　她随手将头上的金簪子摘下，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随即垂落到腰间。

　　“给！”她把簪子在晁泽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他身上的大氅，“衣服给我。”

　　武松闻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好人家的女儿，哪有让男子当街脱衣的。

　　晁泽倒是没这么多顾忌，看这少女有趣，便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他里面还有一件木棉的夹衣，倒也能勉强抵御风寒。

　　那少女将金簪子往他手里一塞，便迫不及待的披到了身上。

　　晁泽的虽然不如武松高大，毕竟是个成年男子，那少女看起来却是娇小，宽大的氅衣正好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看上去就像个憨态可掬的短腿企鹅。

　　那少女看到晁泽眼中的笑意，不由有些气恼，刚要说话，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几声叫喊，脸色一变：“我走了，你们别说看到过我。”

　　说完，便提了大氅的衣角，小跑着往巷尾去了。

　　那窗子很快探出一个四十余岁，浓妆淡抹的妇人来，左右望了望，向两人问道：“方才那个贱婢去哪了？”

　　“没见到。”晁泽一副无辜的模样向她摆了摆手。

　　那妇人却是眼尖，一眼便看到晁泽手里的金簪子：“官人莫要说笑，没看到人，你这枝簪子却是从何处来？”

　　“捡的。”

　　那妇人闻言鼻子险些气歪了，耐着性子道：“官人有所不知，那贱婢欠了奴家不少银钱，如今背主私逃了，若是报到开封府，二位脱不了干系。”

　　她这番连哄带吓的言语对别人兴许管用，晁泽却完全不吃这一套。

　　再说，谁家的婢女头上还戴着金钗？

　　其实他方才从这二人的装束便已经分辨出，此处应当是一座青楼。

　　“根据大宋律法，以债负质当人口，杖一百，人当放逐。”对于《宋刑统》，他虽然说不上倒背如流，这一年来却翻了不少。

　　虽然宋朝基本废除了奴婢制度，不过这种根深蒂固的习俗却依然存在。

　　律法制定的再好，若是没人执行，不过是一纸空文。

　　所以，其实宋朝只是名义上没有了奴婢制度，实际上贫苦人家的儿女自小为奴为婢的依然大有人在。

　　只不过，至少在法理上，大多数所谓的奴婢身份已经不再是以往的贱籍，而是和一般百姓无二的良人。

　　那妇人闻言便是一滞，知道无法唬住这两人，索性直接变了脸色，转头道：“来人，把这两个偷盗金钗的窃贼拿了。”

　　话音刚落，便见窗口处跃出两名彪形大汉，一看就是青楼里豢养的打手一类的角色。

　　那两个汉子看来是有些手段，竟然直接从一丈多高的屋檐处跳下，顺势直扑下方的二人。

　　这二人还是有些头脑的，没有一窝蜂的扑向武松或是晁泽其中的单独一人，而是选择一个纠缠武松，另一人向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晁泽下手。

　　在他们看起来，这二人颇像一对主仆，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晁泽显然是主人。

　　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拿下他，便能控制住两人。

　　说时迟那时快，扑向武松的那汉子还没落地，武松便望着他的大腿侧踢了一脚。

　　只听“砰”的一声，那汉子在空中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以一个不符合引力定律的轨迹往上又升了一寸，然后才斜斜的撞到了墙上。

　　晁泽反应却远远没有武松那般快，直到那汉子落地，已经近在咫尺，才手忙脚乱的从腰间抽出钱袋，抡圆了便往那人身上胡乱一砸。

　　“咔”好像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武松听的一阵牙酸，转头一看，只见那名扑向晁泽的汉子抱着鼻梁不住的在地上打滚，殷红的鲜血从他的鼻孔中不断喷涌而出，看样子伤的不轻。

　　他方才还在担心晁泽会受伤，根本没想到这书生下手会这么果断，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晁泽毕竟出身梁山那样的强盗窝，虽然对武艺不精通，不过和那些杀才厮混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却也学了几分强人作风。

　　其实街头打架最重要的便是一个“狠”字，要能下得去手。

　　否则即便是身体再高大强壮，如果不敢下狠手，也会被对手从气势上压制。

　　据说秦舞阳十二岁便敢当街杀人，十二岁在后世的观念中根本还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能杀掉成年人，就是因为他比对方更狠，更能下死手。

　　梁山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样的心狠手辣之辈。

　　那妇人本就是这间青楼的老鸨，见手下两个打手瞬间被打倒，心中便骂了一句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不过望向二人的目光，多少也有了一丝惧意。

　　她初始还道晁泽是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也怪晁泽将皮氅大衣给了方才那少女，若是那妇人见到那大衣的华贵，定然不敢仗势欺人。

　　青楼老鸨本就是擅长察言观色之人，如今武松一出手，便察觉出二人身份不同寻常。

　　寻常人家，谁能雇佣起武松这般身形魁梧，又武艺高强之人。

　　老鸨接着便又换了个脸色，赔笑道：“二位贵客既然没见到那贱婢，那便算了，改日到我这里来吃花酒。”

　　说完，也不理会在地上哀嚎的那两个汉子，从窗口消失了。

　　一天之内和人打了两架，而且都是无妄之灾，只能说是水星逆行，诸事不顺。

　　晁泽心道可能是今日出行时没看黄历，正好趁此机会去拜访秦桧，说不定能够否极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