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渔船，阮美玉和阿南离开后，柳飞燕仍死死搂住卫九，像一个受到极度惊吓的小孩，紧紧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双眼空洞无神，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庞显得那么的惊恐无奈、彷徨无助，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

　　在这短短的十天里，她经历了难以承受的痛苦，先是亲眼看着父亲在自己身旁莫名其妙的死去；再眼睁睁地看着温柔善良的母亲活生生地被那个恶魔般的女人吸光了血肉，变成了一具干尸！

　　对于在生活上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的她来说，这两个沉重的打击实在是太残酷了，以至让她忘了卫九就是造成她悲惨境地的罪魁祸首之一，反而把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直到渔船与前来接应的中国军舰会合，卫九抱着她登上军舰后，她才慢慢恢复了清醒，冷冷推开了他，跌坐在冰凉的甲板上，悲痛欲绝地回望向西方的海面，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卫九弯下腰，伸出手想将她扶起来，却被她狠狠推开，他只好直起身子，无奈地一笑，朝卫颜招了招手，道：“卫颜，你过来，把飞燕扶回去。”

　　卫颜嘻嘻一笑，跑过来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飞燕，外面风大，跟我回船舱里面去。”

　　柳飞*时与她最合得来，倒是没有拒绝，费力地站了起来，扶着她的肩头慢慢离开了甲板。

　　卫九看着她柔弱的背影，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不忍心再看，垂下目光，暗暗一声长叹。

　　军舰掉头向东，赶去与超级舰队会合，卫九站在甲板上，与返航的卢老五挥手道别，看着渔船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里，突然感到一阵疲乏袭来，竟觉得睡意阵阵上涌。

　　范东方号称天下第一高手，虽然未必是真的第一，但她真的很强，就算卫凡在此，要胜她，恐怕也要经过一番恶战。

　　卫九和兰胜男、方英眉三人联手虽然厉害，但经过这一场决战，直到现在回到自己的军舰上，完全放松下来后，才感到有些心力交瘁了，三人都慢慢坐在甲板上，调整体内气息，随着军舰的摇摆，很快就进入休眠状态。

　　宋若蓝担心打扰到他们，便带着众战士回船舱了。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有人在叫唤，让卫九从深度休眠中恢复了清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了甲板上，阳光非常刺眼，而兰胜男和方英眉已经不在旁边了。

　　蹲在身旁的是卫颜，光洁的额头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她伸手又推了推他，道：“你怎么睡了这么久，怎么叫你也不醒，飞燕虽然回去了，但一直不肯跟我说话，也不理我，像傻了一样，你赶紧跟我回去看看。”

　　卫九抬手揉了揉眼睛，从甲板上爬了起来，和她一起走进了船舱。

　　柳飞燕在舰长马维远的休息室里。

　　两人走门外，只见她正坐在室内那张小床上发呆，脸色依然惨白，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目光呆滞，虽然满脸哀伤，但是没有流泪，因为她的泪水已经流光了。

　　卫颜暗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卫九轻轻走了进去，走到床前，伸手抚了一下她的秀发，落在了她的肩头上，柔声道：“燕儿，你别太难过了，一切都去过了。”

　　感觉到他掌心的温暖，柳飞燕的身体不由颤抖了起来，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内心的激动，恢复了冷漠，伸手推开了他的手，冷冷道：“听那个女人说的，是你杀了我爸？”

　　卫九一愣，尴尬地缩回了手，张了张嘴，想开口否认，但又不想对她说谎，最后只能沉默，什么也没说。

　　柳飞燕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帘，道：“我原本不相信，但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晚那个人头上虽然套着丝袜，但他的动作和身形真的很像你，除了你，也没人能有这种本事像那样去杀死一个人，不是吗？”

　　卫九颓然道：“燕儿，是我对不起你。”

　　柳飞燕猛摇头，嘶声道：“我不怪你，我也不恨你，我只怪我自己，只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是别人的私生女，恨我为什么有一个越国的父亲，也恨我妈妈为什么要给我找一个这样的父亲，否则也不致于害了她……”

　　说着，她抽泣了起来，柔弱的双肩一耸一耸的，卫九看得心生内疚，想将她搂在怀里，又害怕更加刺激她，伸出的双手已经触碰到了她的肩头，却又慢慢缩了回来。

　　这时如霜走了进来，走到她身边，牵住了她的手，轻声道：“姐姐，你别再生他的气了，好吗？以前我也很爱生他的气，还处处跟他作对，还想杀他，后来才知道是自己错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很好，对谁都很好，所以现在我再也不生他的气了，只听他的话，你也像我一样，好吗？就算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应该也是无意的。”

　　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他还是和我山盟海誓过的情人，但他利用了我的信任，欺骗了我，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亲生父亲，小妹妹，你说我能原谅他吗？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我只想要回我自己的父亲母亲，一家人平安过日子，国家大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牺牲自己最亲的人！

　　柳飞燕嘴里说不恨卫九，其实是爱恨交织，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表达出来，看着如霜那张纯真的小脸蛋，虽然硬起心肠不回答她的话，却忍不住伸手把她搂住，放声大哭。

　　卫九暗暗一叹，慢慢站起来，走出了休息室。

　　走到过道，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传了过来，他抬头看去，只见舰长马维远和政治员梁宏兵一起慌慌张张地向自己奔来。

　　两人都是满脸惊惶不安，眼里透出了掩饰不住的恐惧，平日的威严仪表和沉稳气度半点也不见了，脚步散乱，显然已经方寸大乱！

　　卫九皱了一下眉头，喝道：“发生什么事了？天还塌不下来，你们慌什么！”

　　“天已经塌下来了！”

　　马维远几步奔到卫九面前，连军礼也忘了，颤声道：“少将军，刚刚接到紧急战报，南海号航母在距黄岩岛约三百八十公里处遭到一枚黑鲨反舰导*弹的攻击，从底部穿透了甲板，二十多架舰载机瞬间化成了碎片，主体损毁严重，舰岛倾斜，宋主席、孙司令、许司令、吴司令和章舰长受到冲击波的冲击，一齐落入海里，吴司令和章舰长一起殉国，孙司令和许司令身受重伤，宋主席下落不明，另外还有一艘随行潜艇被摧毁，潜艇全体人员殉国，无一幸免。”

　　卫九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顿时目瞪口呆，一向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的他也忍不住脸色数变，脑子里一阵晕眩袭来，身体轻晃了一下，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冷静，正要开口说话时，耳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人摔倒了。

　　他扭头一看，只见宋若蓝直挺挺地摔倒在过道上，他赶紧奔了过去，马维远和梁宏兵也跟着跑了过来。

　　宋若蓝是过来探望柳飞燕的，没想到刚好听到了马维远的那番话，得知南海号遇袭，父亲下落不明，顿时一阵急气攻心，晕了过去，摔倒在过道上。

　　卫九蹲下来，伸手掐住她的人中，不一会，她就恢复了清醒，缓缓睁开双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了起来，浑身轻轻颤抖，两行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无声滑落。

　　如霜听到响声，从休息室出来，看到宋若蓝倒在过道上，大惊失色，急忙从马维远和梁宏兵身边奔过，扑到宋若蓝身旁，抓住她的手，惊慌失措地叫道：“若蓝姐姐，你怎么了？”

　　“她没事，你别慌。”

　　卫九把宋若蓝扶了起来，柔声道：“也许事情还不到最糟的地步，你别太过担心，一切有我，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宋若蓝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攀住他的肩头，站了起来，但是身体竟然感到一阵虚脱，双腿发软，差点再次摔倒，如霜急忙伸出双手，将她搂住。

　　马维远和梁宏兵走了过来，两人均关切地看了宋若蓝一眼，马维远道：“少将军，吴子龙司令和章见峰舰长已经牺牲，孙司令和许司令伤势颇重，宋主席又下落不明，南海号航母战斗群和两个超级舰队群龙无首，敌人的下一次袭击又不知什么时候再来，我军阵脚已乱，中央军委和南海号已经十数次来电，催促你尽快赶到南海号坐镇，收拾残局，指挥战斗。”

　　卫九脸色一整，下达了两道指令：“全速驶向南海号，命令舰上所有人员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即刻进入战斗状态；同时传我命令，两大舰队暂时停止向南海号靠拢，原地待命，严密观测空中、海面及海里的情况，待敌情明朗后再决定下一步的去向。”

　　看着马维远和梁宏兵匆匆转身而去，卫九转头对如霜道：“如霜，先把你若蓝姐扶回去休息，我去主控室了。”

　　宋若蓝却挺直了腰，强忍住内心的巨大悲痛，缓缓道：“不用休息了，我挺得住，我跟你一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