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机子确实没有诳我。没有潋秋等人的阻拦,我一路直通后门。德机子早已坐在马车上等候多时。“大师来得好早。”我上了车,向他问候了一句。“哈哈,我不比姑娘早多久。”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盘糕点递给我,“这个时候穆府并无早膳,姑娘可少食用一点儿垫垫肚子。到了市集再命人买些来。”“谢谢大师。”也不矫情,接过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姑娘还是称呼我先生吧。大师二字,从姑娘口中出来怎么都觉得变味了。”“当时,我以为先生是哪家私塾的师傅,或者大户人家的管事的,总之斯文的很。却没想到,你居然是修道的。”“哈哈~~”他又是仰头大笑。穆家很照顾我家。娘亲和弟弟没有搬到其他地方居住,家里的茅草屋已经翻修成了砖瓦房,结实许多,冬日也不必再担心受冻了。我在院中站了好久,德机子也陪我站着。“一年多了,不进去看看吗?”“我……要不先生,你进去替我看看吧。”我难为情的说出来。近乡情更怯。我现在的心情大抵就是这般。对亲人和家百般思念,到了家门口,变得有些胆怯了。“也好。我正好也带了一些礼物给家母。”他让人从马车上取下了一些东西,上前敲了敲门。“谁?”不是娘的声音,稚嫩的童音,是安安!“吱呀~~”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个头只有半扇门高的小男孩。“小童,你母亲可在家?”“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找我娘亲何事?”安安抬起头,望着面前高大的男子,心中好奇。“我是穆府的管事,今日你姐姐归宁。该要见你母亲的。”“姐姐?那姐姐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安安声音铮铮,想来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哈哈,你母亲呢?”他蹲下身,把礼盒放在一旁,一只手伸出揉弄了几下安安的脑袋。那小子似乎也长了脾气,小脸纠结皱在一起,双臂抬起用力挣扎,却如何也摆脱不了德机子的动作。我笑笑不说话。心中思量起来:娘亲从不会把安安独自留在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放开我!放开我!你个大坏蛋!”“一年未见,你小子身体见长啊!力气也大了不少,再过几年,就可以担起养家的担子了!哈哈”“你到底何人?我又没有见过你!”“……”“真是先生!”娘亲急急进了家门。我放下车维,坐回了车内。安安和德机子玩闹间我在门口溜达了会,看见了四处收柴火的刘叔。就问了他我母亲在何处。一打听才知道,娘在街上帮别人卖东西来营生。这一年,他们和乡里熟络不少。我略问了几句。又托刘叔找娘回来。唯独别说,我也回来了。“夫人又出去忙了?”“受得穆家照顾,我和小儿才熬过了最难过的日子。哪说得上忙啊,不过是给小儿换药去了。”“令郎的身子已然好了不少啊。”“多谢先生惦记。”“夫人,今日,是春和姑娘归宁的日子。”“叮咣~”杯子掉地的声音。“春和,春和回来了?”母亲赶紧捡起地上的陶碗。眼角分明含着些透明的液体。可还是硬下了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她若再如此折腾,先生莫应了她。”“唉,夫人,春和姑娘听了,怕是要心寒吧。”“那……春和……现在……”“夫人回来的太迟,我就安排春和姑娘先回去了。”“也罢,也好也好。”……“敢问夫人,当时您给鄙人的春和生辰八字可否属实?”“确确当当。这东西哪能弄假。再说当初生那丫头时,产婆早先说是胎位不正,要难产,折腾了好久,是她爷爷专门记下的。”“养儿育女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夫人辛苦了。”“呵呵,哪里。只是,春和出生时,……”陷入了一段尘封的记忆。娘亲竟一时没在说话。“怎么了?”“也没啥。听族人说是什么煞星降世,百世不祥之兆,要我们溺了春和。都是一些旧事。可如今,春和都嫁人了。”“夫人放心,姑娘在穆府一切安好。”“多谢先生。”德机子上了马车。看了眼我,不说话,我也不说话。马车行使了一半。我先开了口,“我娘,还好吧。”德机子也不似之前的嬉笑,出奇的正经。“那么想家想他们,为什么不自己进去看看?”“你看呀,我不在的一年,娘和弟弟的气色好了很多。我……我也怕自己忍不住。呵呵,”“天下,没有狠心的父母。”“哈哈,先生又为做过父母怎知道。我……要是和常人家的女子一般也就罢了。”我感觉快哭了,还是深呼吸,憋住了,“有些特殊的经历,很正常嘛!”“姑娘……”“是不是听不明白?不好意思,我一激动扯远了。哈哈,安安身子结实不少了。”“恩。”……马车内又恢复了平静。德机子闭目养他的神,我坐在一旁发我的呆。“先生,可还有要春和做的?”“车马奔波劳累一天了,姑娘早点休息吧。”德机子轻笑,“一路姑娘都不怎么说话。我以为……”“没事的。本来就没事。”我抢了他的话?。“姑娘的八字,自己可知否?”点了点头,“先生问这做甚?”“我也无事。随口问问而已。”“那春和就先告辞了。”我福了身,转身离去。娘和弟弟没事,那我就放心了。踏入南厢的那刻,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扑鼻而来,还夹杂不少茅草腐烂的臭味,混在一起,却成了死物腐化的气味。我用手捂住鼻子,走到门前,终是没能忍住,在门口大吐起来。院内也没有他人。我渐渐怕了起来。晴儿应该守在院中的啊。!“晴儿?”我推开寝室的门,屋中间浮动着一团硕大的白雾。它左右来回移动,似乎缠着什么东西。那东西不时挣扎,白雾逐渐往小缩。我慢慢靠近,感觉温度也低了下来。我将手伸进了白雾。中指突然一疼,我反射性伸回手,指尖被割了道小口,血开始往下滴。顺着我手伸回的方向,白雾飘了来。一个蓝色的衣角露了出来!我犹豫了一下,又将手递过去,白雾也提速,不断地吸食我的血。雾散开,果然,被缠起的是晴儿。我上前扶起晴儿,探了鼻息。还好只是晕厥。扶着晴儿躺上床,我再欲看那白雾,哪里还有影子。倒是多日不见的白猴君蹲坐在地,红红的小眼盯着我,不时抓个耳,挠个腮。白猴就是白雾,这是我早些就猜到的。怪不得之前不吃人食,原来要吸食人血。“你若吸血我帮你便可,不可再伤人性命。”我对着白猴说道。这家伙应该听得懂。它眼珠子转了几下,又点了点头。我正满意它的态度,一下没注意,那猴子又扑向我,对着我的手腕狠狠就是一口。我如何也甩不掉。不是让你这么个吸的啊!!!情急之下,我快速抡起一手刀砍在了白猴后颈处,不敢使出全力,但又怕拍不晕它,七成力,那猴子终于晕死过去。我看看自己仍在流血的手腕,心叹道,人真的不能太善良。包扎好伤口,用布条捆了猴子的四肢,又看了一眼里屋的衣柜,直接扔进柜子锁上了。白猴是何物?白雾现身,怎会两次三番跑到我屋里?我思索半日竟是得不到一点儿头绪。晴儿醒过来迷茫的看了看我的屋子,稍微清醒了,就下床跪着,“夫人,奴婢……奴婢……”“是我把你扶进屋中躺下的,你不必苛责自己,也不必担心会领罪。”“奴婢……我……好像被一团白雾围起来,然后感觉越来越紧,再然后,就没知觉了。”“呵呵,哪里有什么白雾,是你的幻觉吧!晴儿,我想近日应该是你操劳过多,没好好休息的原因。我会向潋秋说明,准你回家休养几日。”“夫人,我……奴婢真的看到……”“你的意思是我说谎喽!”“不,不是,奴婢想,可能是夫人没看到。”“这你就别管了。我的屋子有什么,没有什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潋秋那里,你就不用管了。你早点下去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只是,柜子边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再次打开衣柜,白猴钻在柜子的最里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很冷的样子。我不过把它关在柜子里一会,就成了这样。可能是突然光亮,那小家伙吃力地抬起脑袋,微微睁眼看看我,随机又拉怂下了脑袋。有点于心不忍,又怕它耍诈,我找来一根竹竿伸进去戳了戳它。它还是那个样子,一动不动。我才放心,敢用手碰它。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猴子,如今奄奄一息,蔫不拉几。我用手提溜着它脑袋,很轻盈的身子。眼皮塔拉,小嘴更加泛白,四肢无力悬空摇摆。感觉这小家伙像快要死了。不吸血,真的会死啊!?要不要再给它喂血?我在屋里走了好几圈,拿不定主意。平躺在桌子上的小家伙动了动爪子,眼皮也动动,终究也没张开。这白猴不过婴儿般大小,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小小的身体。我心里更加不忍。撕开之前的纱布,把手腕的伤口露出来,对着猴子伸出。它似乎嗅到了血腥味,却因无力移动只动了动嘴皮。我好笑的叹气,把它抱起,手腕递到它嘴边。它这才吃力地慢慢地吮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