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愿相信，但很大程度上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

　　宋妈妈全职在家，以前还能靠那菜园子挣些钱，近几年因身体不好，收入来源已经减了四分之三。

　　宋小冉还在读书，只有支出而没有收入。

　　这样一个普通家庭，若是没了顶梁柱，生活定会沉重不堪。

　　宋天启还说她既然是小冉的朋友，肯定不愿意让朋友受罪，还说了一堆没道理的大道理。

　　为了那二十万，他拿出女儿做威胁。

　　楚小筱不得已只得同意，她怕坐牢，但更怕小冉受到伤害。

　　那天晚上，她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惊恐爬满全身，起床时全是冷汗。

　　“什么时候的事？”宋锦年的脸色完全变了，声音冷的宛如深冬的雪。

　　“昨天中午。”楚小筱道。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害怕，而且我自己惹的事，老是麻烦你，不好意思。”

　　宋锦年气的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我欠了你一屁股债，明明是学生会打下手的，却总让你这个主席操心，我觉得你都要成为我的下手了。”

　　这样下去，若是成为一种习惯，毕业后，可要她怎么办啊。她那么喜欢依赖人。

　　宋锦年道：“我愿意。”又往她那边伸手，“把东西拿来。”

　　“什么？”

　　“银行卡。别装，拿出来。”宋锦年道，“钱不许给。”

　　楚小筱摇头不肯。

　　宋锦年起身过去抢，她死死地捂着口袋，嘴里嚷嚷着什么，就在卡快要被夺走的时刻，那翻涌的感觉又猛然袭来，这次起的很凶，完全忍不下来。

　　握着银行卡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抓出口袋，楚小筱已没心思争抢，手一松，卡就掉到了地上，捂着腹部趴在沙发边干呕，脸色惨白。

　　宋锦年一下子慌起来，蹲下时因动作过于激烈打翻桌上的杯子，淡绿色的茶水瞬间扑在文件上，又沿着桌面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全然不顾，一心落在她的身上。

　　“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楚小筱使劲摇头，一手放在腹部一手捂嘴要走，却被宋锦年起身阻拦，恨不得马上将她绑去医院。

　　实在不懂他为何对医院那么有情感。

　　胃里翻涌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她不敢轻易说话，生怕张嘴就是一坨不明物体跑出来。

　　这样丢脸狼狈的事情，她实在不愿被面前这个人看见。

　　而宋锦年看她愈加不好的脸色，一把抱起想直接将她带去医院，哪知怀里人动的实在厉害，才走两步就挣扎的跳下来。

　　楚小筱脚刚碰地，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往旁边一推，飞奔着向卫生间冲去。

　　砰的一声巨响，不大的办公室宛如隔成了两个世界。

　　半响，里面传出更激烈的呕吐的声音。

　　宋锦年想开门进去，却发现上了锁。

　　楚小筱双手撑在马桶上，把刚吃进去还未消化的食物全吐个精光，吐到最后感觉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满嘴的苦涩。

　　浑身无力。

　　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和宋锦年的喊声从她进来就没停过，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柔软，再到现在近乎哄诱的低喃，楚小筱是吓得一声都不敢吭了。

　　真的很怕一开门就被摁地上摩擦。

　　她刚刚是不是还打他来着？

　　简直放肆！

　　装聋作哑的冲了马桶，又用水简单漱口洗脸后，楚小筱坐在马桶盖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实在没力气，只能默默的缓一下劲儿。

　　可惜，外面的人似乎太过于着急。

　　敲门声停下来，传来宋锦年冷淡的声音：“没事的话应一声，不然我直接踢门进去。”

　　那就丢脸丢出天际了。

　　楚小筱急忙应了声。

　　“开门。”宋锦年道。

　　“我午睡睡这里面可以吗？”楚小筱小声商量。

　　“不可以。”宋锦年直接拒绝，“数三声，再不开我就踹门。”

　　还没开始数，门啪嗒一下就被从里打开，半开的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无辜又委屈：“我没力气。”

　　话落，脚下一轻，宋锦年已经拦腰抱起将她抱到沙发上。

　　如梦似幻，心跳骤急。

　　她最近是怎么了？

　　宋锦年直奔主题：“我们去医院。”

　　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医院！

　　楚小筱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没得商量，去医院。”说着就开始穿外套。

　　“我去过了，医生说没多大问题，过段时间就好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那天回来后。”

　　那天指的是哪天，不言而喻。

　　宋锦年的眼睛都眯起来，是危险的信号：“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事？”

　　什么叫又！

　　“没瞒！”

　　眼神又开始闪躲。

　　宋锦年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呼吸一滞：“他是不是打你了？”

　　不说话，看来没猜错，怒火中烧：“打哪儿了？”

　　“肚子。”

　　宋锦年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楚小筱道：“没事，不严重，说是肠胃损伤，注意休息就行。额，最好吃流食，清淡的。”

　　“所以，早上也吐了？”

　　楚小筱点点头。

　　“你是傻子吗？”宋锦年既心疼又生气，“不能吃还吃。”

　　“那是你买回来的，舍不得浪费。”

　　宋锦年轻轻的抱住她，感受着脖颈忽隐忽现的热气，低声呢喃：“你怎么总让人操心呢。”

　　从窗户吹进来几片火红枫叶，正是秋意浓。

　　“钱还回去，好不好？”

　　“好。”他的声音似带着蛊惑，不想拒绝。

　　“宋天启的事，我来处理，你不要管，好不好？”

　　“好。”

　　“等这事过了，跟我一起去吃牛肉面，好不好？”

　　“好。”

　　“那游乐场呢？”

　　“好。”

　　“那我呢？”

　　“更好。”

　　空气中传来低低的笑声。

　　人，果然不能沉迷美色！

　　又是两天过去，周日的清晨，朗朗书声充斥整座校园。

　　宋小冉已经请假一个星期。

　　楚小筱闭着眼背《陈情表》，前方忽然传来嗒嗒嗒的噪音，不悦的睁眼，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讲台拿着木棒敲打桌面的班主任老李。

　　读书声越来越小，不一会儿，鸦雀无声。

　　大家都抬起头看向老李，等他发话。

　　老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学期即将过半，期中考也如约而至。接学校通知，本学期期中考试定在十一月十五号，距考试只剩不到两个星期，希望同学们都能够认真对待，好好复习，考出好成绩。”

　　“还有，离高考也只剩几个月，时间对你们高三学生来说是弥足珍贵的，要珍惜好你们的每一分每一秒，合理运用时间。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底下响起细碎的抱怨声。

　　也对，一周前才考了模拟，紧绷的神经还没完全松下来，紧随而来的又是一场期中考，放谁身上，不是一场煎熬呢。

　　时间与试卷堆积而成的高三，枯燥乏味，却又耐人寻味。

　　也许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痛苦不再是痛苦，梦想也不再只是梦想。

　　楚小筱回头看了眼那个空的位置。不知道小冉什么时候回来，她的英语好些了吗？

　　说完通知的老李没有急着离开，面上一改往日的轻松，略微沉重起来。

　　楚小筱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不希望他继续留下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

　　老李道：“宋小冉已经退学……”

　　全班哗然。

　　后面的话，她已经一句都听不进去，脑海里只重复着两个字，退学退学退学……

　　喉咙发紧。

　　老李走后，很多人都对宋小冉突然退学的事感到震惊，但毕竟不是朋友，惊诧几分钟后，也都成了过眼云烟。

　　楚小筱将书翻了页，又重新闭上眼睛，心乱如麻，一个字也背不下来。

　　下课的时候，楚小筱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姜舒雅和徐福雨震惊的都说不话来。

　　想到宋小冉遭受的伤害，现在更是退学，三个人都开心不起来，很是难过。

　　周日下午是自由活动，楚小筱趁两人不注意，带上手机和钱包出了学校。

　　因是出来的快，公交车站牌人并不多。

　　楚小筱低头盯着脚尖，满脑子想的都是见着小冉该说些什么。

　　小冉是不是恨她？小冉是不是因为她才退学的？她爸爸又伤害她了吗？

　　各种问题冒出来，可她其实最想要的是她回来。

　　可她能做些什么？

　　“车来了。”

　　后脑勺搭上一只手，楚小筱回头，就看到面色淡然的宋锦年。

　　手腕被他抓住拖着上了车，刚上去，车门就被关上，去往筒山镇的公交车缓缓起步。

　　直到刷了公交卡，坐到临窗的座位上，楚小筱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

　　宋锦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要陪她一起去？还是顺路？

　　“你要去哪里？”

　　宋锦年反问：“你要去哪里？”

　　“小冉家，她、她退学了，”楚小筱红着眼眶道，“我不想她退学。”

　　“嗯，我知道。”

　　“你去哪里？”

　　“去……你想你去的地方。”

　　筒山镇是137路公交车的终点站，需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楚小筱昨晚没睡好，所以上车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

　　一开始睡得很不安稳，因为是在外面，总要警惕一些，加之怕睡过头又从终点站坐回来，更是强撑着。

　　宋锦年知道她担心什么，告诉她安心睡，有他在不用怕。

　　楚小筱才终于真正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