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很奇葩 003师徒初相见
作者:唇白的小说      更新:2019-02-11

  三日后。

  鬼城一样的清都山迎来了少有了的明媚时光,璀璨的日光下鬼气森森的乱坟岗也平添了几分生机,神鸦社鼓萧索、松柏耸峙林立处一股携着人间烟火香味的炊烟袅袅升起,远远的可闻见糯米鸡粥的香味,让人垂涎三尺,李愔就是在这样的香味里苏醒过来的。

  痛,首先从骨头里渗出来,一丝丝的牵扯着全身的神经,沿着血管连到心脏,漫不经心肆无忌惮的撕咬着心扉里的每一份脆弱和无辜,让人泫然欲泣几乎崩溃。

  当阳光折射下来的瞬间,李愔在这样的痛苦里看到光线里飞扬的尘埃,麻木的心脏陡然刺痛,他伸手遮住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

  “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女子特有的干净和淡漠,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只无关紧要的猫猫狗狗。

  李愔的身体忍不住颤栗了一下,移开手掌小心翼翼的看了过去,阳光里一个年轻女子没什么形象的倚门而立,清秀的脸上扬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李愔觉得那笑容里充满了某种不明意味的讽刺。

  “你……是何人?”

  李愔陡然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铁锈,完全没有少年人该有的清脆干净,他的脸不由得红了一下,因为这样的声音和反应。

  “我是谢泠焉。”那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跳过高高的门槛来到他身边,两人的距离突然缩短至一米之内,李愔清楚的嗅到她身上霜雪一样清冷的香味,如同风雪尽头掩映在墙角处的梅花。

  李愔紧紧的握着藏在被子下的双手,掌心有点潮湿,他畏惧这样的潮湿,于是小心的揪住被子的一角,嘶哑着声音说着不知所谓的话语。

  “谢……谢泠焉?你是石卿的朋友?”

  不知为何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谢泠焉似乎有一瞬间的呆愣,却见那人歪着头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说我是他的朋友?”

  李愔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石卿说你是可以依靠的人,武功高强、古道热肠……”

  然后他说不下去了,因为谢泠焉的目光冷漠而锋利,是能斩断一切温柔和软弱的利器。

  这个人真的是石璞的朋友吗?

  “石卿他还好吗?”

  他在那片茂密丛林里晕倒的时候石璞正陷入苦战中,自己突然遇难石璞大约会分散心神吧,那么他是否能安然脱险?

  “他死了。”谢泠焉冷漠的回答让李愔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他只觉得喉咙里一片腥甜,心里热浪翻腾。

  于是,他用力的揪住被子,用破碎的目光盯着谢泠焉,一字一字的吐漏心声。“死了?为什么会死?他可是大梁的镇国将军,国之柱石!皇兄说他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

  谢泠焉呵呵一笑,俯身而来,清冷的香味如同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刃抵着李愔的咽喉,清冷淡漠的声音被压成一线一丝一丝的灌进他的耳中,刺进他的心里。

  她说:“那又如何?”

  短短的四个字压得他透不过气,心口一痛,一口鲜血脱口而出,他像一只不得轮回的野鬼一样满是仇恨的看着谢泠焉,咧着干涩发白的唇,幽幽浅笑。

  “那又如何?你竟然问我那又如何?”

  “是啊!”谢泠焉甩了一下手上被沾染上的血渍,冷笑着说道:“那又如何?你见过的死人还少吗?你那位英明神武,号称天子的皇兄都能死,石璞就不能死吗?”

  李愔脸色越发苍白,手脚忍不住的颤栗,无助和疲倦纷沓而至,像一根让人窒息的鱼刺死死的哽噎在喉咙间吞咽不得,几欲想死。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生离死别本是天道,非人力所能及。你身在皇室该比旁人更明白这一点才是。早早的想明白,早些放下,才能少受些苦。”

  那个无情的人说完这些无情的话便自顾自的离开了,李愔在她离开之后方才察觉到眼眶的酸涩,半响之后任由名为泪水的液体滑落,哽咽不语,双手紧紧的揪着被子的一角,像是揪住命运最后的线头,在无可抑制也不想抑制的颤栗中一点一点的失去意志,让黑暗再度降临。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转暗,山中寒风呼啸,破旧的门窗跟着一起哀嚎,房间里一盏如豆的油灯明灭不定,完全没有驱散黑暗的能力,反而更像招魂的信子,李愔挣扎着坐了起来,翻腾的痛楚让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按住疼痛不止的胸口不敢妄动,小心的呼唤了一声。

  “谢泠焉……”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

  她,不在?

  “谢泠焉?”

  依旧只有呼啸的风声回应,李愔无端的起了一身冷汗,脚软如泥般的下了地,却只能跌落在冰冷的石板上,他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石柜,温热的触觉让他颤栗的心安定下来。

  他伸出手小心的碰了碰那股温热,淡淡的糯米香味传来,那是一碗粥,一碗热粥,他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空空如也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他坐在石板上呆愣了片刻,趴在石柜上捧着那个不怎么精致的碗哧溜哧溜的喝了起来,周身的冰冷似乎都被这碗粥驱散了不少。

  他自离开金陵就没有安心的吃过东西,每日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流窜,时时担心下一秒会不会人头落地。

  想来可笑,他身为先帝幼子,又是一个常年不受宠的,在宫中备受冷落,过早的看尽人间险恶,然而国破家亡之日,其他人或慷概赴死,或受尽*,却只有他被人从那座金碧辉煌的樊笼里将他偷将出来,以求苟且偷生。

  他偶尔会想若是他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兄一同赴死,这世间除了母妃可会有人记得大梁曾有一个名为李愔皇子存在过?

  大约,不会吧。

  他的皇兄,大梁穗帝李琤,威严肃穆刚愎自用。

  他的侄子,大梁太子李逸,天纵英才明敏果决。

  他们才是大梁的根基,是大梁最耀眼的存在,只有他们的生死存亡才是国之兴亡。

  而他,只是尘埃。

  可是母妃,为何石璞要救我?

  是因为您吗?

  还是因为先帝?

  “啊,好冷。”

  一道不甚雅观的惊呼从远处传来打断了李愔纷乱的思绪,那是谢泠焉的声音,李愔的心莫名的安定下来,嘴角甚至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回来了。

  谢泠焉的身影虽然纤细但是异常挺拔,素服如雪,在清冷的灯火里鬼魅的一样的飘了过来,她手里捧着一罐什么东西,待看到李愔坐在地板上面带浅笑的看着自己时她无声的皱了一下眉。

  “你在干吗?寻死?”

  她蹲下来,口中还噙着一块果脯,眉眼弯月一样的扬起,似笑非笑的模样甚是欠扁。

  李愔的脸红了一下,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站不起来了……”

  谢泠焉不屑的看了他片刻,直看的李愔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一样谢泠焉才冷哼一声,一手钳住他的肩膀将人扔回了石床上。“既然没力气站起来,就不要让自己随便跌下来。”

  李愔歪歪扭扭的躺在已经冰凉的被褥上,就着微弱的灯光搜寻谢泠焉的身影,相传清都山就是一座乱坟岗,因为杀气太重以至于寸草不生,而这个人却生活在这里,清秀淡漠的一张脸,尖刻无敌的一张嘴,让人无法生厌也不能靠近。

  石璞说这人是他的朋友,但是这个人对此评价却嗤之以鼻。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石卿……石卿死之前可曾说过什么?”

  谢泠焉斜斜的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的说道:“他和我做了个交易。”

  “交易?”李愔低声问道:“什么交易?”

  是和自己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