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第117章 书信
作者:寒不川的小说      更新:2019-06-30

  婉莹与荣亲王的婚事太后虽然没有首肯,却也没有反对。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整个紫微神宫。

  从慈宁宫回荣寿宫的路上,婉莹握着荣亲王的手,看着众人眼中的压抑着的惊讶。一个恍惚,婉莹仿佛开启了天眼,看着这惊讶如同一个高世神功的高手带着密报,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攻城略地;一夜间将这封密报传给紫微神宫的边边角角,犄角旮旯,一处不剩,一人不落。

  是夜掌灯时分,张公公身披一件赭色大氅,传来了师大人和林姨娘的意思:叫婉莹务必低调少言。

  其实在这偌大的紫微神宫,婉莹也没有朋友,天大的喜事无人分享,也是一种折磨,不过幸好父亲传来口信,皇家亲事历来错综复杂风云变幻,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按例旧例,婚嫁男女行礼前是不能会面,但是婉莹和荣亲王是自己相识,好像又另当别论。故而,荣亲王每日早晚会来看婉莹一次。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只是婉莹想及父母托张公公给自己的叮嘱,每每不舍,也总是催促荣亲王早一点回去。

  腊月二十七日,荣亲王刚走,不多会有人抠门,婉莹以为是荣亲王折返,欢喜地迎上去,掀开帘子一看,来着却是小林子。

  那日绵寿桥上,婉莹隔着荣亲王的肩膀看了一眼小林子。这一连几日他都不再来给婉莹送花,婉莹还想着找个机会跟他解释清楚。

  只见他皱着眉,嘟着嘴,一脸不悦,婉莹打帘而出,正想张嘴说话,小林子皱着眉狠狠地往婉莹手里塞了一封信,又是一阵风似的走了。

  婉莹拿着信,回到屋里,倚着火炉坐下,靠在八仙椅上,碧玉色的流苏被火气吹得如同附上了魔咒一般悬飞在空中。

  婉莹将信丢在火边的小茶几上,捏着火筷子,在炭簸箕里夹了几块银炭丢进火炉里,银炭易燃,不多时室中闷热如夏。

  婉莹烦闷地解了外面的夹袄,厌厌地往床上一扔,夹袄是丝绸做面,故而顺滑掉落。落地时,裙摆处镶缀的一圈白珍珠,在地上硌出‘咯啦’一串声音,婉莹不厌其烦地捡起夹袄,光滑的石板地上,一块月白色软玉碎在地上。

  “可恶……”婉莹将捡起的夹袄重重地丢在床上,捡起那块白玉,正是裙摆上那朵白莲的花心。

  为了这个花心,林姨娘拉着婉莹,将她自己收藏的白色玉石一一放在花心试了一遍。唯有这块月白色的软玉最是相宜。

  婉莹曾心疼地说:“娘,这块玉石只做花心可惜了,凭白要切去一半,边边角角都要打磨圆滑,着实浪费了它的材料。”

  爱女入宫在即,林姨娘也顾不上浪费不浪费,如不是宫规所约束,她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箱底全部让婉莹带走,都怎会心疼一块玉石。

  宝玉有价,爱女的拳拳之心无价,林姨娘顾不得那么多。

  如今碎成两半,婉莹心里着实疼了一下。想着母亲尽心尽意绣的花,跑遍京城打磨了这块玉石花心儿,自己才刚穿了一次,连过水洗过一次都不曾。就算再配一块儿新的玉石花心儿,终究还是自己不用心,糟蹋了母亲的心意。

  碎玉仔细地收在梳妆匣子里,裙子稳稳地放在床上。走到茶几边,拿起贺佑安的书信,随手扔进火炉中。

  许是火气太旺,热气将书信吹走,许是婉莹扔的时候,没对准,书信如同一只纸飞机,掠过火苗,在火盆四周盘桓了几下,忽忽悠悠地落在婉莹的脚边。

  婉莹无奈,捡起信,拆开一看,果然是贺佑安的惯有口气:

  婉莹吾卿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三日不见恍如世兮。数九寒天,早晚寒凉,倩裙霓裳,珍之重之。

  连日行军,日夜兼程,有心鸿雁送书,奈何墨突不黔,故而延宕至今。今晨大军驻扎曹屯,等候西路大军会师,吾终于得暇矣。

  昔日曹魏屯兵操练之地,如今荆棘蓬草遍野,唯有曹公当年手书青碑,苍然独立,诉说当年盖世豪情。

  帐外旌旗闪闪,雷鼓冬冬,十万将士齐呐喊,震天动地气恢弘。帐内烈火蒸蒸,浊酒沉沉,肃清闽浙为吾愿,不扫武夷人不回。

  一过黄河,战事不定,书信或无,卿勿惦念。吾定凯旋,卿静候佳音。

  佑安

  聊聊百字,看得婉莹又气又急,又羞又臊,又不能回信以拒绝,左思右想,好容易按下烦闷。

  正在此时,齐秋丽急急地跑来。门也不敲,直接掀帘子进来,婉莹慌乱中顺手将书信夹在翻看的词书中。

  四目相接,齐秋丽假模假样地行了一个面见亲王王妃的大礼,眼里是艳慕,脸上是不甘,嘴上还恭恭敬敬地说:“奴婢迎春宫宫女齐秋丽,拜见荣亲王妃万福金安。”

  婉莹看她这般矫情,又带一脸戏弄婉莹的奸笑,所以并不言语。仍是捧着自己拿卷《花间词集》。并不喊起身,婉莹倒要看看这鬼丫头到底能作妖到什么地步?

  齐秋丽跪了半天,不见婉莹叫她平身,笑着给了婉莹一个眉飞色舞的大白眼,自己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忽得一下便扑了过来,在婉莹身上来回瘙痒,痒的婉莹丢了词书,连连求饶。

  “姐姐,还没做得王妃,便摆的这么大的谱。若是做了王妃,皇上见了你,还不得三跪九拜,才能成全姐姐的心志。”

  “妹妹说笑了,姐姐我竟不知妹妹说的王妃是谁,更不知妹妹为何行礼,所以一时怅然,故不敢让妹妹起身。”

  齐秋丽年岁大于婉莹,不喊妹妹直喊姐姐,那是料定要消遣婉莹。婉莹怎能不知?所以干脆直接唤齐秋丽妹妹,看着齐秋丽气得直翻白眼,婉莹接着说:“妹妹,姐姐做不做王妃,那是太后说了算,难道太后以后也要看妹妹的颜色行事?”

  “呸,烂嘴的蹄子。”

  “妹妹好端端地怎么生气了?”婉莹也故作假情假意地逗齐秋丽。

  “蹄子,别让姐姐说出些好歹,咱们也都留点体面吧……”齐秋丽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