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辞 第三章:青水湖前
作者:浪北的小说      更新:2019-08-23

  时光好似东流水,又是一年之后。长风卷着尘土奔袭而来。这条古道在浩荡的风沙里隐约失真,偶尔传来几声活物若有若无地嘶喊甚是凄迷,除此外,肉眼可见处不足一丈,但在这模模糊糊之中还是能瞅见左侧的一块路碑,碑文上写着三个红字,无根村。

  随着活物喊叫声看去,却见大约二十几人围着堆大藁火烤个什么,他们年纪不一,其中那披着粗麻布的大胡子摆弄着烤食,在浓烟里飘出阵阵肉香,想来此人是个摆弄食材的好手。烤肉若有这样浓烈的香味,一般是就地宰杀的方如此,这偏远之地应该是没有肉铺的,今日天色也不适合打猎,那么这肉肯定是有些问题。往烤架上切实一瞅,果真大骇,这肉寻常人却是下不了口的,别无它,竟是人肉耳。可此一丛人亦不是寻常人,直接从烤架上扒胳膊扯腿就着大碗的酒往嘴里送,吃得那是个大块淋漓。

  两匹马在沙尘里不慢不紧地行来,马上有两人。一人束着发留着清渣的胡子,年纪约二十七八。还有个人则是年双十年华长袍带帽的装扮。

  “不肖狼子带舍弟初七赶路途径此地,天色渐晚,冒昧打扰各位好汉,能否借宿一宿?”束发的青年下了马老远就发问。

  细细一看,这二人正是大剑山匕首门下的狼子和陈初七无疑。

  “好啊,兄台赶紧过来,烤火热乎着呢!”这伙人里一位看起来稍显稚嫩的年轻人看见有来客立即站里起来,挡住了藁火堆,满脸堆着笑。

  狼子和陈初七闻言大喜,便牵着马高兴地往他们跟前快步行去。

  正此时,就在他们与那年轻人几尺远的时候,异变突生。那年轻人竟猛然手中多了把剔骨刀朝着他俩奔袭来。

  “师弟小心!”狼子惊乱中推开陈初七,使了个侧身扫踢,想把年轻人手中匕首卸掉。

  不想那年轻人竟也是练家子,后发先至反应极快地提膝格挡,右手反握剔骨刀扎来,狼子避无可避正中胸口。

  狼子身躯蓦然一震,发出种蛇咬住青蛙地那般怪叫,双手猛然地抱住年轻人的手腕,回头向陈初七抽搐着喊道:“快走......”

  陈初七给这番变故吓着了,一时竟不知所措心神迷蒙。而转瞬间,这大帮子人全都快速地围上来,面目狰狞地发出桀桀怪笑。他慌乱之下,抽出自己的短刀横在胸前,可仍然不敢有所动作。

  “啊!”狼子惨叫连连,见得那年轻人双手握刀生生地把手里的刀往下蛮割,鲜血奔涌而出,溅在这藁火映照得微红的天空。

  “我操!”陈初七给这场面震撼住了,当即怒火中烧,终于忍不住梗着脖子颤抖地就往那年轻人冲去。

  那年轻人干净利落地拔出刀推开还在抽搐的狼子,朝陈初七对冲而来。

  年轻人举起刀下划,陈初七竟然不理,径直揪住他的衣服,不管如何就是抓住刀朝他颈部插去。

  一刀又一刀的两人对捅,如同野兽一般,最后搞不清俩人究竟是谁揪着谁,反正皆是咬紧牙关楞不吭声地下死手。

  大概就四五刀的样子,年轻人缓缓倒了下去。陈初七跪坐在他身上,单手持刀,顺手又摸了块大石头使劲地往他脑袋上招呼,就是一顿猛砸乱打,最后就连嘴巴都用上了。

  这时候,他只是想起幼时八岁左右时,村里店铺家一条大黄狗,那狗从来不叫,有次咬住了他屁股,牙齿栓在肉里却出不来,他回身握住那狗嘴巴与黄狗对打的画面。最后那疯狗死了,他活着。自那以后,陈初七整死过足足三条恶狗,从此只要一见到血都有些躁动。

  “来啊!”正这时,一人悄悄地溜到陈初七身上便要下杀手,陈初七察觉过来,嘶吼一声奔着来人杀去。

  血片刻之间遍布了这一整片地,艳得灿烂。场面由原本是陈初七给众人围攻,变成了这伙人看他如此疯狂择人而噬的模样,反倒是发悚了,两方半天僵持不下,谁也不敢先动。

  这时候,由远而近,一匹马、一袭白衣、一个眼熟女子、背负着一柄剑,眨眼间就到了众人跟前。

  “思斌?”陈初七浑浑噩噩地捂着伤口,迷糊之下不自觉地念叨道。

  “斌你个头,我是你李不奇哥哥。”只见此人下马即战,长剑一出竟三五下将众人击倒在地,剑法奇快可说是出神入化,颇有剑神之势,当真就像隐世的高人。他将众人打发后随即又问:“我的头发长吗?”

  陈初七擦了擦眼看去,此人虽与袁思斌身姿相似但确实不是她,不自觉剑嘀咕了一句:“想来该是幻觉,思斌怎会在此出现!这人没胸,原来却是个哥哥,头发好长真好看!”他又说着又叹息着。

  “金樽有酒易同饮,结客何须问姓名......浮萍漂泊本无根,落托何处君莫问。我乃浔阳人氏,你是哪里人啊?来,喝两口么?”看这李不奇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壶酒,回身一跃而起就上了马,他边喝边问。

  这李不奇长得很是出尘,一颦一笑间有些令陈处七心神不宁,但没想竟是个男儿身,真可惜了一副好模样。

  陈初七未言只字片语,便接过酒壶连饮数口,然后道:“今日承蒙兄长相救!他日你若不弃,陈某人若不死,绝不负你,一言九鼎。”

  随后,他草草地将伤口用草灰堵住,扯下外衣撕成布条绑好,然后再将狼子的尸身就着藁火烧了,用绸布包裹着骨灰挂在身上。

  “上马。”李不奇看他忙完了,这才冲陈初七笑了笑,伸手道。

  “不了,我有马。”说罢,他捂手吹了几下口哨,谁知这哨子吹了十几声那马也没有来,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落寞地讲道:“看来这马儿竟也给这群恶贼惊跑了。”说罢,他纵身跃起,跳上李不奇那马背。

  二人一路无话,却是不显生分,一路飞骑。

  途径银龙村之时,迎面来的是一行白装队伍,唢呐声敲鼓声轰轰烈烈,震得令人耳朵发麻,这时才见到有一副棺材夹在队伍中间,一路看去,周遭送白礼的人众筹若市。

  “苍天无眼啊,好人不长命,像李先生这般的大善人竟五旬而逝,那十几孤儿可再无人收养了!”听得路人如此说道。

  另有一路人插嘴道:“听说是到处帮人干活给活生生累死的,积劳成疾,这方圆十里多有谁没受过他好处的,可怜这般良人......好歹他是信上帝教的,想必这会儿在天堂享福去了,从此便不用白白受这世间的苦累!”话未说完,此人便泣不成声,周围百姓俱是掩面而泣,场面凄切得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下马,当跪拜!”陈初七不假思索地跳下马道,便连磕了三个响头。

  “为何拜他?”李不奇满面轻松。

  “因为举头三尺无神明,乱世人命不值钱。所以遇君子当服,遇善人当拜!这李先生散光家财收养远近的孤儿,又给人免薪务工,这附近人家都是受过他实在好处的,遇人如斯,有何不拜之理?”陈初七堂而言之。

  李不奇听罢,亦是潇洒下马,再没犹豫行了拜礼。

  行完重礼后,俩人再次上路,走了不少时候,眼见一匹高头大马驮着个络腮胡的壮汉,横冲直撞来袭。先是一口浓痰先到,随后喝声不绝而来:“前面那马那人赶紧给老子让开,吾秦明来也!”

  “聒噪。”李不奇闻言转身“铛”地一声就拔剑,全然不顾马背上有人,就御马狂奔迎面而上,往这秦明头上刺去,头也不回地冲着陈初七道:“看好,哥哥我要给这壮小子剃个光头。”

  “秦明?”陈初七听这名字好生耳熟,细细一思寻,方想起此人原来是巴蜀十绝之五,秦若楠的弟弟,确是声名赫赫的好汉。想起来之后,他忙大声喝止:“不奇哥哥且慢,这人杀不得!”

  谁料李不奇像没听见似的置之不理,旁若无人地冲上去就是刷刷几剑攻去。

  这秦明见来者不善,倒是不惊不乱,不慌不忙地将手往腰间摸去,掏出一柄散发着寒光的弯刀,往刀锋上就是吐了两把浓痰,边挡招边说道:“我呸!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好一个娘娘腔!真是凶蛮。”

  二人就这样莫名奇妙打了起来,你来我去地打得陈初七在马背上眼花缭乱耳旁生风。一时间,倒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秦明身手不凡,竟与李不奇战得旗鼓相当,看来一身武艺绝非浪得虚名。

  李不奇见是久攻不下,摆手便道:“壮小子,马上功夫咱们是分不出高下了,且来马下一战如何?”说着便跳下了马。

  “行啊,死娘娘腔,那就马下再打过。”秦明满头大汗,顺手摸了一把脸道,说完翻身要下马。

  怎奈何李不奇在他下马的同时,疾行而去,冲着秦明的胯下就是一记飞踢,踢完便跑,跳上马背打马载着陈初七扬长而去,还笑嘻嘻地回头喊道:“壮小子,下次说娘娘腔,能不能别加个死字,很难听耶,小爷去也!”

  “呜嗷”秦明在原地急急兜圈,又急又气之下更是痛得连话也说不出口。

  秦明正疼痛不已时,突地一记飞刀射来,秦明慌忙间只得用手去挡,飞刀将他的手背射了个对穿,他低头一看顿时破口大骂:“飞刀飞刀又见飞刀,贩子飞刀杀人不到?杜贩子!你这小娘皮,莫要给老子逮住咯,把你关到衙门牢底坐穿!哎哟,真是人背时喝凉水都塞牙,他娘的,老子虎落平阳竟给这千门小生欺负了!”他恼羞成怒之下,化悲愤为力量忍痛打马追捕去。

  “陈初七哥哥!”这时、猛然路边上有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追出来,哭喊着:“李爹爹真不回来了吗?他跟我说过,他永远不会离开的,若是他不回来,便叫我去找另一个爹爹,他说那个爹爹叫良心。”

  然而此时陈初七与李不奇却已走远了,根本没听着。陈初七看似无碍,刚刚与吃人恶贼那番打斗,实是身受重伤,只是强忍罢了。

  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哈哈哈,这帮人下得一手妙棋,好个大局,谁料我祖永正还有后手在!”一爽朗男声回荡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闻声望去,见得名气宇轩昂相貌堂堂的高大男子,带着个银色半露脸的面罩,坐在张龙椅上,飘忽晃动的灯火映照着他身影,格外可怖。

  堂下,跪着两排人,却无人搭话,静得可怕。再看他大手一挥,笑道;“魔姬!进来,你接近他们的人了没。”

  这时候暗门里走出来一个人,这女子蒙着面,战战兢兢地道:“主公,已然成功接近了。”

  若陈初七在此,光听声音他便能认出蒙面女子和这名男子,只因过于熟悉,但也绝想不到正是这些个人。

  这面罩男子又问:“东西到手了没?”

  蒙面女子瑟瑟发抖,如临深渊地不敢回话。

  “啪”地声,只见蒙面女子给踢倒在地,眨眼间这男子又回到龙椅上,动作间,只留下阵阵风声,看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蒙面女子捂着身躯不敢作声。

  话锋且转。

  李不奇载着陈初七一路飞骑,来到了怒山脚下,此时浑然入夜,仗着星光赶路自然行不得。

  “今日你为何与人打斗?”李不奇看有些无聊,便问。

  陈初七勉强呈笑回道:“家师命师兄我和师兄打探近日金牛一带的离奇命案,据说有数名女子的脑袋和四肢给人钉上铁钉挂在堂上,谁料还未查到,竟出了这捞什子事。”

  “这巴蜀已不是当年富强古蜀国的了,蜀王无道,百姓流离失所,不该管的事还是不要管了。”李不奇眉头微皱,黯然地道。

  “哎!蜀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我知这世道险恶,本亦不想去,奈何师命难违!”陈初七也是深深叹了口气。

  “不想去就不去,不做想就不做,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又何必太较真呢。”李不奇深深地看了陈初七一眼道。

  “呵,你武艺高强,自是来去自如,我家道贫寒本事末微,徒然只想学点武艺安身立命,有诸多不便、身不由己。”陈初七付之一笑。

  “男儿当自强,我祝你早日武艺有成功名加身!”李不奇笑了笑。

  “别说这个了,前方有家客栈,我等先去安顿下。”陈初七往前一指道,随即他又问:“你这是从哪里来要往何方去啊。”

  “我不来也不去,到处玩玩。”李不奇略微思考,轻声笑道。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陈初七一本正经地道。

  “佩服我哪一点?”李不奇懵神发问。

  “佩服你武艺非凡,最主要是,唾面自干的雅量,比如说就刚刚那秦明的一把浓痰袭来,但见你丝毫不慌,还举剑给格挡了,真实是好俊的功夫!”陈初七打趣道。

  李不奇反手就是一巴掌,嗤笑骂道:“去你妹的!”

  陈初七身法灵活,见状早已机智地跳下马,往前面不足几丈远的“回头客栈”的大门逃窜去。

  李不奇栓好了马匹后,也跟着进了客栈。

  回头客栈里,整齐地摆满了十几张桌子,那账房掌柜是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小女孩,正在拨弄着算盘,看见有人进来忙道:“谢哥哥,快来招呼客人。”

  这时有名长相俊美、绑带着头巾双十年华的男子迎上前来,嘴中道:“二位客官,要吃点什么,我们这有上好的牛肉,还有独家秘制的包子,保证味道一绝。”

  李不奇回头看了陈初七一眼问:“说罢,你要吃点甚么?”

  赵初七摊手说道:“白水,面条,多葱。”说完他朝客栈四周看去。

  “那来两斤牛肉,一壶老酒,一壶白水,一碗面条、多葱。”李不奇简单明了地吩咐。

  “砰”地一声响,陈初七回头看去,恰时是位大约年近四旬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只见这人瘸着左腿柱着一柄粗重的铁剑,一步一拐,面目丑陋不堪未老先衰,身穿黑袍,衣物遮掩不到的地方皆是刀剑之伤,头上斜绑着个黑巾,正好遮住了那一道自额间划过左眼的伤疤,此人一进门,便喝道:“正天教的小杂种何在?老夫铁剑七来了!叫祖永正那老小子给老夫死来,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狗杂碎!若瞧见了、定一掌将其击毙送他归西。”

  他话未落音,刹那间客栈内及门外围上了足足十七八人,俱是黑巾蒙面,手持朴刀,眼睛里泛着寒光,其中看来是个领头人的那人,满脸不屑,怪声发笑:“这不是十年前、号称玉面无双武功天下第一的铁剑七么?据说你昔年曾靠着柄铁剑横扫树儿山四十九匪,今日看来言不尽实啊,匹夫,你老矣!今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黄口小儿休得猖狂,看剑!”看这叫铁剑七的跛脚稍一踢弹,那柄粗重大剑就轻巧地飞跃过了头顶,他左手接剑,朝这领头人斩去。

  领头人举刀挡砍,只听“铛”地声,竟连朴刀给崩飞,脑袋直接给砸了个稀巴烂,身死当场。

  “呵呵呵!土鸡瓦狗,吾虽不比从前,但放眼天下若真打实斗,又有几人是老夫一合之众!”这铁剑七衣袍无风自动,放声大笑。

  他正说着,眼见背后又有个蒙面人持刀砍来。

  铁剑七也不回头,持剑往身后随意那么一扫,那人便又崩飞而去,撞在墙上两眼翻白口吐血沫。

  此刻,堂内的客人早已给吓得四散逃亡,鱼贯而出,仅剩下李不奇和赵初七等寥寥几人。

  “死来!”铁剑七大手往前一探,抓住名蒙面人,掐住其颈项大声喝问:“祖永正在哪!”

  “好汉饶命!壮士饶命!教主在苍梧县长家中。”那蒙面人给吓破了胆,忙讨饶连连。

  “官府?又是官府?也罢!待老夫再闯一回!杀他个天昏地暗。”铁剑七随手将蒙面人脖子捏断,用脚将他踢飞,说完飞身跃起。

  “壮士留步!还请讨教几招?”李不奇见猎心喜,踏桌飞身追上前头想要与其过招。

  铁剑七不可置否地抿嘴摇了摇头,亦不转身,半空中背身挥掌反手送出,掌风顷刻将李不奇迅速逼回,大笑传音:“哈哈,惜命者不武!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小子多心了!好自安生吧。”话还没说完,人便已不见踪影。

  陈初七看到此番场面,心下大惊忙从桌面上跃起将李不奇接住。

  “这老匹夫,功力深厚怕已入化境,倒是当真世无双!”李不奇甩开陈初七后喝骂,心中愤愤不平。

  “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铁剑七了,如今武功天下第一怕也不是他,这人此行应是有去无回。”此时此刻有个美艳女子拨开客栈内的珠帘从后门缓缓走出,声音格外悦耳。

  “那世间第一是谁?”陈初七闻声不自觉发问。

  “应该是大夫盟盟主大夫卿,民间口耳相传,大夫盟人人士大夫;要么是匕首门的隐世客卿郑嫌雪。”这美艳女子歪着头,推敲了下解答道。

  “为什么?”李不奇一脸纳闷。

  “第一他独闯江湖虽有赫赫威名却是拿命拼杀而来的,身上早就暗伤无数,并且世间没有谁可以扭转得了时间,毕竟不及壮年岁数也大了;其二,他再勇猛也仅只身一人,也许当年是“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的天下第一,今日单单就武力值而言,只怕连天下第七也排不上。”美艳女子毫不考虑地述说。

  “听姑娘尽晓江湖事,还想请教一下姑娘大名!”李不奇翘着二郎腿,把玩着酒杯道。

  “妾身贱名不敢挂齿,蒙大侠是也。”美艳女子略微思量了下。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荆楚二绝蒙大侠,没想竟是个巾帼英雄,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陈初七自幼向往江湖好汉,见状插嘴奉承。

  “呵,蒙大侠,原来是个小娘皮,这名字有点意思,来!小爷向你讨教一二如何?”李不奇一脸玩味。

  “不必了吧!”这蒙大侠不假思索地推辞,想来不是好争斗之人。

  李不奇亦不强求,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夹起原本翻了一桌还有最后没有倒那碗里的包子,拿出来咬在进嘴里,向赵初七问:“若我跟这蒙大侠动手,你说我厉害还是她厉害!”

  “那肯定是你厉害啊!若真动手,你三五下便将她打发了。”陈初七打不过这李不奇,只好拍他马屁。

  蒙大侠听了不作声,只是顺手在地上捡了只脏包子丢了过来,陈初七机智,赶紧将李不奇卖力挪过来挡在前面,但终究还是慢了半步,打个了正着。

  “蒙姑娘天下无敌,寿与天齐!”陈初七遂马上开口。

  这李不奇回身就是几拳,口中骂道:“墙头草!一、二、三、四、五、六、七,全中!”

  陈初七赶忙格挡,无奈武艺地微,竟是半招都没挡住,瞬间给打得鼻青脸肿。

  “小爷不干了!”陈初七转身便跑,后面的李不奇和蒙大侠发出阵阵笑声,走到门口他还是喊了句:“狗男女!”骂完后赶紧跑开,后面诸多杂物袭来,顿时感觉脑后生风。

  李不奇笑叹了声,一边喝酒一边拿着手指敲着桌面,眯着眼哼唱着:“囫囵图一醉,当当当当当......”

  且说蒙大侠看李不奇和陈初七眉目间皆不带有戾气,想来绝非歹毒之人,又甚是顺眼,心下欢喜,遂给他们各自开了两间上好的客房,又吩咐小女孩切记要好生照料好生安顿如何。

  夜间。李不奇看陈初七睡去了,遂将夜行衣穿上,决心再去“无根村”探个究竟,看看这帮刁民为何如此疯狂,竟以人为食。

  深夜的无根村,悄无声息是整片死寂,惟有天空上挂着轮半月是唯一的照明之物,让人感觉这片天都不太正常。

  李不奇施展轻身术隐在暗处。

  “教主,大事要成了,只是有些官员不太老实。”听到有个男子说。

  “这等细枝末微之事,休与我提,先说说那南海郑家是如何打算的。”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郑家没表态,不过他们家族中有人支持我们已暗中搭上线了。”这男子回道。

  “好!就是这样,先培养小势力,先把他们的所有关系破裂,然后不日给其攻心洗脑,让他们懂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就会惟命是从!再利用这些人潜入朝中大臣家中......哈哈哈!长此以往,我等势力便要遍布全楚国了,大事指日可成。对了,多加注意士子,但凡读书太多的尽量别去招惹,这些人极为死板,使用不得。”爽朗声男子吩咐示意。

  “遵命!”这男子应诺道,或许是听到了甚么动听,又试探问:“谁?”

  李不奇不清楚对方底细以及多少人马,以为给他们发现了,只好猫着身子一动敢不动。

  “宵小之辈,你们还有长此以往吗?今日便给爷爷在便将尔等尽数打杀了!”一个身着麻布衣的中年络腮胡男子拉着名青衣女子如旋风般地掠过周遭树木跃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阿毕屠啊?就你那点本事能奈我何?上次的亏还没吃够么,这回我看你且要如何脱身!”却见那爽朗声男子看到来人,不惊反喜,当场飞身而起,手掌化作鹰爪向阿毕屠攻去。

  “祖永正!老子今日便与你一决生死。”阿毕屠挥手将青衣女子拨到身后,便迎头而上。

  不多时,便听见“砰砰”两声,阿毕屠在祖永正手里没支撑一会半刻,便给击倒在地,眼见祖永正大手向阿毕屠脑袋上抓去。李不奇再也看不下去了,飘然而起,长剑一拔一挑将祖永正攻势逼停,并将阿毕屠抛开,与祖永正缠斗起来。

  这祖永传招数博杂而精,功力更是雄浑深厚,李不奇颇为头痛,别说打赢,便是自保也难周全,却苦无脱身之法,如此过了三十几招,身上便挨了数记拳脚,只得且战且退,眼看就要落败身亡。

  忽地几声大笑传来:“娃儿,给老夫闪开!祖永正你这王八蛋寻你多时了!”笑声未止,一把粗重的铁剑凭空而出现,将祖永正震开。见是先前客栈所见的铁剑七狂奔而来,然后挥舞着巨剑不停地朝祖永正砍杀去。

  祖永正看这铁剑颇沉重,自不敢硬接,只得展开奇妙身法与之游斗,可惜并无大用,不久便汗如雨下,只因这铁剑七虽没甚么招数,不招不架就是一顿胡砍乱杀,不过挥舞着巨剑速度却是丝毫不慢,让他大大吃不消,当真是最骚之身法、却挨了最毒的打,最后不由气得骂了:“铁剑七你这老无赖,十年前便见你提着这玩意儿,今日还是如此,咱们能换个兵器换种打法么?”

  “哈哈!王八蛋,休要胡言,且吃老夫一剑再说!”铁剑七大笑着将铁剑往祖永正头上扫去,剑风呼啸,竟将其发髻头巾吹掉了。

  祖永正施展轻功节节败退,正欲飞身而去,竟给铁剑七磕个正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栽倒在丛林间,真是让李不奇捂脸不忍直视,这祖永正不待搭话爬起来再次一跃而起,铁剑七狂奔追去,无奈轻功不好,遂从地上拣了块大石块往他身后掷去,怎奈没准头,只得边追边骂道:“龟儿莫跑,且与老夫来大战三百回合!”

  “我信你个鬼,先把那家伙放下再说!”祖永正不敢再回头,玩命开溜而奔走。

  铁剑七双手抓着大剑在他身后狂追不舍。

  李不奇冲阿毕屠和青衣女子抿嘴笑了笑,阿毕屠当即老脸一红,他自认在荆楚有些虚名,怎料今日在这却栽了个大跟头,只好讪讪地解释:“铁剑七这野夫的武功路数老子学不来,先头听闻他倚仗这重剑独斗树儿山四十九匪,一人单挑大夫盟十八士大夫,今日看来应是不假!俱是些舍命的招式矣。”

  “师父,他不怕死么?”旁边的青衣女子问。

  “女嘎,这人世间总有些东西是比身家性命重要,总有几人是不怕死的,想当年,蛮荆第一猛士胡杨不亦如此,独个对抗着秦国十万大军,留下了“楚虽三户可亡秦”的传说。”阿毕屠语重心长地道。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李不弃酸酸地来了句感叹。

  “你这娃儿岁数不大,却是哪里学来的这伤感之言!”阿毕屠瞪了李不奇一眼,又仰天长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但愿天地间浩然正气长存,亘古至今不灭!”

  “世间正邪难分,惟经史独正,惟法家持中;惟墨家攻伐,惟儒家学善。外物如叩钟,人声鼎沸仍若不为所动道心如恒,大公大正便长存不灭。”李不奇低头玩着手,弹了弹指甲,淡然而笑。

  “这铁剑七就一拙夫也!愚钝不可方物。哈哈,不奇哥哥,大晚上的,原来在这打机锋呢?我正纳闷着,你是往哪里去了?”正此时,陈初七从某处丛林间钻了出来。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若是正人君子,何必拘束于世俗之流。真君子自风采,真名士自风雅!”李不奇一字一顿讲道。

  “桀桀桀!放他娘的狗屁,纳百家之言、成一己之说、只是那些虚妄儒生的一派胡言,甚么仁、义、礼、智、信全都是惺惺作态,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上穷碧落下黄泉,世间无我这般人!老子不人不鬼不神不魔不仙不佛,我即是道,逆吾者死!”一团黑影自远方快速袭来,只见一名背着副黑色棺材的中年男子,怪笑扬言,笑声惊得草木横飞,沙土飞扬。顿时魔影顿生,黑云滚滚,这来人面目看不真切,魔功返璞归真,强横至极。

  “再世王!你少在此装腔作势,赶紧给老娘赶路再说。”话犹未了,几乎同时那黑色棺材里,伸出双芊芊玉手,往这再世王耳朵上揪去。且看再世王摇头晃脑不止,仍没能躲得过揪打,给连揪到了耳朵,更是挨了个大巴掌。

  “娘子,我错啦!诸位不奉陪了。先行一步。”再世王无奈地惨笑,两脚猛然跺地,冲天而起,即刻魔影消散,不见了踪影。

  “戏子薄情,薄如一面。壮士悲歌,歌止人亡。晓镜斑斑盼君归,粉黛不成玉钗碎,我的将军啊!你又何时归,何时安得愚夫回?”又一道红影接后行来。歌声环饶,雀飞蝶舞,徘徊在这女子周身。此女子,风华绝代,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笑来,着实美丽不似凡间之物,惊为天人。

  “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李不奇看身边的人,皆心志不坚,情迷意乱,忙清冷喝道提醒。

  “嘎,小子敢问姑娘尊姓大名?”陈初七给红衣女子声音迷住了心智,怪笑着,便跳上前头。谁料他话还未说完,便给李不奇捏住衣领,扔到树丛里去了。

  经这一摔打之下,陈初七立刻清醒过来,机灵地大喝了声:“哪里来的妖物,无仇无怨,竟想伤我性命,给小爷纳命来!”他清醒后,拿着短刀奔上前,朝红衣女子攻去。

  这女子挥手间竟然将陈初七打出几丈远,也不搭腔,未与理会,单单向李不奇发话:“看你相貌出尘,满腹经纶,莫非你就是近些年来,名头大响的一见不奇误终生,李不奇?

  “半生寻夫诀,不知泪几行。竹马蒙陈尘,青梅鬓如霜。夜夜唱不尽,人情冷断肠。”李不奇正面不答,却莫名其妙地借诗道,然后,莞尔一笑,试着问道:“阁下是断肠魔音药惜颜药大师么?”

  “不错,正是奴家。”药惜颜闻言,羞答答地媚笑连连。

  “我是李不奇。”李不奇应首道。

  “奴家奉名剑山庄谢庄主之令,邀你前往一叙,不知女侠意下如何?”药惜颜拘了个礼道。

  “可以。那铁剑七是你们名剑山庄之人吗?”李不奇微微沉思后应答,顺口又问。

  “之前是。”药惜颜听了后一笑。

  “那现在呢?”李不奇问。

  “那个家伙自由惯了,据说去找他甚么姐去了,对了......传说姐,据说姓韩吧,哼,具体是何名堂,奴家也搞不大清楚,反正现在,已非我名剑山庄之人了。”药惜颜说着说着,莫名咧嘴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哦?”李不奇若有所思地回应了声,回头便向陈初七交代:“初七,我往谢家去看看,再见。”

  话说陈初七从丛林间一出来,就给女嘎拉住问长问短,又与师叔阿毕屠话家常如何,此时见李不奇要走,自然不舍,心中苦闷,奈何暂无挽留之理,在此之下,也只得与李不奇道别:“不奇哥哥,你走罢,我们江湖再见!”

  李不奇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未再言语,与药惜颜运起轻身术,在丛林间几个起落,便消失无踪。

  陈初七这头,则带着负伤的阿毕屠和女嘎,回了回头客栈,二人合力将阿落寒照料到安歇,便睡去了。

  次日早晨,阿毕屠伤势稍微有所好转,遂携着二人,回到祝融峰,并将正天教怎样教唆民众洗脑之事,报给了门主祁学,说这些民众给掌控后,全无自主能力,所以发生了杀人残尸乃至吃人的情况。

  “恶狗扑食祖永正?想不到当年一介无名小卒,搞风搞雨竟发展到了这般地步,视人命如草芥!而且还是这套老方法,这小子心底忒毒,甚是喜欢搞事,恨当年老夫未能一掌击毙他,方成了他今日之气候、有了这档子事,干他娘。”祁学听完汇报,气氛不已,大袖一挥,平生第一次出口骂了人。

  “原来这小子的外号叫恶狗扑食,真是挺别致的,难怪他老是喜欢用爪功!”阿毕屠猛地拍头,释然笑道。

  “捉住他就扔到河里去!”陈初七天真地献计。

  “.......”祁学听罢笑而不语,一时竟无言以对。

  “总要先逮住此人再说,这人一直带个面具,倒也难搞清楚具体是甚么路数来历?”阿毕屠皱眉道。

  “天道不公,只可怜那些无辜百姓,竟作了棋子,但愿天下寒士俱欢颜!”祁学有感而叹。

  “万丈深渊总有底,惟有人心不可量。林子大了,甚么鸟儿都有。人呐、还是少点欲望,有欲亦不向曲中求,免得助纣为虐,茶毒无辜之众。”阿毕屠道。

  “我赞同师叔的话,这世上的名与利害人不浅,人人无不有野心,正是给欲望所利用,才如此这般,弟子我认为,做人之根本,抱朴守拙化杂为简则可,独处守心群处守嘴,方不至于给人利用为祸,不尚贤不居正,欲则直中求。”陈初七说道。

  “小小年纪懂得不少,孺子可教也!”阿毕屠夸赞。

  祁学亦微微额手称颂。

  师徒几人唏嘘一阵子后,陈初七和阿毕屠就辞别告退,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翌日,陈初七早早起床,没跟师兄妹们共同温习武艺,自从昨日个遇见李不奇后,心神不宁的,想起他那出尘风姿,便是心情悸动不已。

  “要是李不奇是个女人该多好!”他边走边摇头,全然不顾脚下崎岖的山路,竟失察给石头绊飞出老远,愤愤然甩了自己个嘴巴,自嘲道,“我这是怎么了,莫非功夫全白练了?”

  今日万里无云,山野里茶崽树错杂林立,遍布山野。远方的红土地上庄稼茁壮,如今近秋收之季,一派秀丽的山间风光,映入眼前。昨夜估摸着是下了雨,风,有些潮湿,伴随着泥土清香,用鼻子嗅嗅,闻来神清气爽,真是好个天气。

  陈初七照常演练先前那些把式,一遍又一遍,招数重复都练老了,不知疲惫,直至力竭,全身大汗淋漓,衣物俱湿透,才休罢。

  “初七,你在哪儿?”一声呼唤在山间传来。

  陈初七回头看去,秦小楠正远眺细瞧,用目光来回扫过群山。他忙应道:“我在这里!”说着,挥手以示意。

  秦小楠听了,快步急行来,今日个她换了件女装,直叫陈初七耳目一新,看得真神情恍惚。

  她今天,眉毛修剪得弯弯,轻轻上扬,在若有若无的眉峰处缓缓下垂。眉尾消失掉地淡若水痕,悄无声息。秀发宛如墨黑,与丝绸一般,乌黑亮丽,漆黑而闪亮,光滑又柔顺。鬓侧发丝,微微向后梳拢,露出右侧只玲珑的耳朵,雪白中透着红润,好似精致瓷器,精致小巧,晶莹如玉。那三七分的斜刘海,让前额微露,光洁的额头,若隐若现。而身上着了件,雪白色衣裙,双肩微露,性感而妖娆。曼妙的身段,在微风细拂中、轻纱般地布料之下,倍显妖娆。看来这秦小楠,必精细打扮了番。她在换了常穿的劲装之后,模样着实美得出奇,令人迷醉。

  陈初七细看许久,好生喜欢,好久后才定了定神问道:“小楠师姐,有何紧要之事啊?”

  “这个嘛,其实也没甚么大事儿,山中余粮不多,师父吩咐我去采购些粮食和家当,我寻思着,心想你反正无事,闲置山中,便想叫你一起前去。”秦小楠仔细道来,满面尽显扭捏之色。

  “呃,那行!咱这就走。”陈初七青涩地咧嘴笑笑,痛快应承道。说到底,他是男儿身,胆子肯定大些,便主动牵着她的手,向山下方向,奔走行去。

  俩人说说笑笑,一路是追赶打闹,好不快意。

  沿着小径,远眺极望,路途中的峰峦,连绵不绝,一座接着一座,山上尽是些青色绿木,绿幽幽的,风景尤其美好,安静雅致。偶尔,会传来几声鸟叫,叽叽喳喳,鸟儿们在丛林间寻找吃食,亦是片刻地打破了这份独有的山中的安宁。蓝蓝天空,不时有几行水鸭飞过,降在随意某处农田里,所有事物,都很是祥和。

  他们看着悠胜的风景,谈笑不止,一会儿,已来到衡山县城入口处。

  几名巡逻的士兵,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墙下,盘查着进出人员。来来往往者,多半是些寻常百姓,但其中也有富家浮夸子弟,坐在马车内,掀开窗帘,探个脸,伴随着吆喝,来去自如,将城下士兵全看作无物。

  二人跟士兵道明来意后,遂给放行了过去。偌大的衡山城内,到处是人,人山人海。此时,正是吃午饭之际,古朴的街道,几许炊烟袅袅,犬吠阵阵,飘荡着挑夫马夫洽谈声,夹杂着孩子们欢笑声。空气中,弥漫开来街边各种美食的香味。吆喝叫卖声等等、诸般杂声不绝于耳。一切都呈现出分外热闹的景象,可谓人声鼎沸,纷乱繁华。

  这里是陈初七的家乡,他自然熟悉得很,于是带着秦小楠东逛逛、西转转,到处参观游玩。

  至于这采购食用品之事,因毕竟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秦小楠倒是不太急忙。

  衡山城内,风光独具一格,热闹无比,特别是些特色小吃,香气充斥着大街小巷,飘散远扬满城,闻起来,当真让人感觉肚子饿,垂涎三尺,如此一来,秦小楠亦是东瞧西看,买零食看稀奇,乐意开怀,简直忘却了时间。

  游玩得正欢时,却见大街上有名长相凶悍的男子,排众而出,拼命逃窜往她这不边奔跑,后头传来阵阵大喝:“逛窑子敢不给钱?你这小崽子怕是想不活了!给我抓住他整死他。”

  街上几个闲汉,听到动听,连忙凑了过来,还故意使坏拦着这人的去路。

  后面持棒追打的众人,及时地追上前来。“王平,打了那么多白条,今日你不把钱付了,就别怪哥几个翻脸不认人,把你阉割了!”其中一干瘦的小个子男人,用扯开嗓门喊道。这男子声音尖细,不似男子之声。

  这王平目露凶光,手腕一翻,从怀里掏出柄杀猪刀来,口中喝道:“我是长河帮的,谁人敢动?”

  忽然人群里,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挪步上前,猛地伸手,捏住了王平的手腕,眨眼间将他手中刀具解下,顺势一翻一压,瞬间已将他制服。此后,老者咳嗽了声,慢悠悠说道:“长河帮的又如何,咳.......老夫劝你还是把账结了好。”老者言毕,拍了拍胸口,咳个不完。

  王平当即痛得汗水满面,却就是不服,默不作声,使劲挣扎开来,扭来扭去,奈何解脱不掉,看来他给这擒拿之法,彻底控制得死死的,有浑身劲力已是使用不出。

  正在此时,围观群众里,挤身溜出个红光满面的胖子,他笑眯眯走近身,道:“诸位,慢动手、还请慢动手,给我季冯一点薄面,这欠款我替他代付了就是。”

  那干瘦男子不屑地打量了下他,但见这胖子说得客气,便道:“是长河帮的季冯啊,行!就给个面子,今天之事就算了!”

  季冯连声谢过,弯腰曲背使了个礼,陪着笑道:“谢谢阁下谅解,在下管教下属不严,无意多有得罪,还请勿怪。”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予来。

  干瘦男子见他会说话,有礼敦厚,遂打了个哈哈,笑道:“其实也就点小钱,但你家兄弟太不会做人了,逛完我家铺子不给钱不说,还天天来,整得我都甚是烦躁,竟然这样,把钱付了那就作罢!王小子你记住,我是观雨楼的陶绍岳,有事你可以来找我。”他伸手接过银票,往怀里揣去,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即大摇大摆地浩荡离去。

  陈初七和秦小楠都不作声,本来皆生性不喜多管闲事,看完此场闹剧后,除了感觉有些好笑,别无他言。这逛窑子还有不给钱的,真可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此一幕插曲,并未打断俩人游玩,随着和风拂面,二人轻快得像燕儿般,向前方奔去。

  逛了大半个时辰,玩累了后,陈初七便带着秦小楠找寻到了附近的杂货铺。

  不远处。这间铺子很小,门面不足三丈,方圆则大概只有五丈余,别看店铺不大,但里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件,柴米油盐酱醋茶等杂七杂八,吃的用的,无一不俱全,皆尽有之。

  这的老板,是与陈初七一同长大的幼时老友,叫建哥、姓王,为人仗义和气,有些儿家传武艺,平时很少出手,亦从不行走江湖,不过问江湖浊事,据建哥曾说,他平生最是不喜趟江湖上这趟浑水,习武只是修身养性。是以他倚仗着高强的武术,通情达理,万事忍为先这般好性格,护得了这家门前,邻居乡亲的一方平安。

  “嗨,建哥好!”陈初七还没进门,就扯开嗓子打招呼。

  店里眼前,王建正低头忙着,在整理货物,闻声回头一瞧,看见是陈初七,遂放下手中的活儿,迎来施礼笑道:“是初七啊,这都好久不见面了,咋样?武艺学得怎样?成高手了吧。”

  “还行哇!练了许多新把式,有空讨建哥你给我指点几招才是。”陈初七眉眼舒展,嬉皮笑脸道。

  “哎!别提了,哥哥我都是些粗浅武艺,防防身还过得去,真打实斗便不行了。”王建打了个哈哈,客套着消遣,接着又说:“听说明日洞庭湖会有流星雨降临,据说是有稀奇宝物降世,要不你明儿个有空随我去瞅瞅情况。”王建把话说完,这时方冲秦小楠瞄了眼,继而问道:“这可是你的师姐,白衣胜雪秦小楠么?女侠,不肖有礼了!”

  “你就是初七师弟平时口中老爱念叨的大侠建哥?果然闻名不如一见,看阁下气度不凡,仙风道骨,想来武艺必定高超,有时间还请建哥多多指教。”秦小楠一番吹捧说词。

  “哪里哪里,我就是个山村野夫,谈甚么大侠不大侠的。怎比得上大名鼎鼎的荆楚十绝,好了,客气话咱就先别说了,累了吧、先进屋坐坐歇息会儿。”王建热情邀请。

  “那谢谢建哥了!”秦小楠与陈初七齐声道。

  “别客气,都是自己人儿,地方不大,不嫌弃寒酸就成。”王建宽厚打趣,并伸手相邀入内。

  “谈何寒酸!我等本山里化外之人,清贫惯了,何来嫌弃一说?”秦小楠恬然笑了笑,然后大步入内。

  陈初七在后头前脚跟后脚,也进去了。

  屋内,几人席地而坐,话着家常。

  “建哥,是谁说洞庭湖有宝物随流星降下,打听清楚了吗?莫不是骗局吧?”陈初七满脸不置信发问。

  “是我昔日江湖上好友所说,可信度很高!据说是柄绝世好剑,剑名离别。”王建一本正经讲道。

  “是上古传说的神兵之一吗?我先前听祖爷爷说过,温柔刀和离别剑的传闻。温柔是一把弯刀,听说很快,快到跟春风吹过般,被其击中者,甚至毫无查觉便死了。而离别则是柄周身带勾的钝剑,残酷而霸道,刺入体内宛如千刀万剐,让人痛不欲生。这两件兵刃,说是神兵,实际上不如说是魔兵!”李不奇夸张地说,一边还用手比划着。

  “严格说起来,的确是魔物!其实神兵和魔兵本身并无区别,关键要看所持有人是正是邪,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绣花针本是缝补刺绣之用,可到了公孙大娘手里,那便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物。”王建见多识广,闻言笑出声,细细地解释。

  三人闲扯许久,计较了番后,遂说定,明日赶早启程去洞庭湖。而后秦小楠将物件采购完了,分予陈初七提着,便与王建作别。两方寒暄几句,就此作罢,各回各处。

  第二天辰时,天还没大亮,乌漆摸黑陈初七就敲门把秦小楠唤醒,叫嚷着,要去找王建去洞庭湖争夺离别剑。

  秦小楠禁不住吵闹,无奈之下,只得起床,迷迷糊糊地取上匕首,包了些随身用品,就随了他愿,重回衡山城王建门店那里。

  王建这、也集结了一帮武术好手,多是些内家高手,当然,还有几个外门高手,其中两个人,筋骨凸显,浑身上下肌肉横生,手脚全是老茧,想必是练就了一身蛮力,铜皮铁骨,刀枪难入。

  众人商议如何抢夺云云后,不一阵,就启程了。

  洞庭湖,今日大雨,横扫而来,猛打猛砸,没完没了不休,似要碾碎这人间芸芸众生。苍梧潇湘,本是多雨之地,四季有之,但今年这雨未必太多了,时时下、日日下,下得百姓苦不难言,别说劳作,就是防雨堵露,已经是让人四处忙活个不停,异常烦躁。

  这场雨犹似无尽头,哗啦啦的,一阵复一阵,惊得鸟雀哀鸣,呀呀咕咕声调凄惨,闻者悲切,仿佛在问,这是苍天垮塌、末世来临了么?

  陈初七随众伙儿行着,撑把雨伞,运起轻身功,在泥泞的路面奔走。快临近洞庭湖前,他突然嘴角微微勾起,莫名而笑,周身散发出丝丝魔气,却是无人知晓。

  现下虽伴着大雨,秋虫低吟,鸟鸣凄迷,但人却很多,一时无两,黑压压地一大片,近约百数,今日各个层次的人物,云集于此。

  但这些人表情俱不相同。有的面色呈期待之色。也有的光看脸色,就已明明白白地写满了贪婪,好像对离别剑势在必得般。更有少许高傲之徒,怒马鲜衣,顾自说笑,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果然,如王建昨日个所言,天空猝然变得绯红,十分妖娆,像火烧云一样。毕竟天上还下着雨,也显得有些诡异。看来这流星雨快来了。

  此时所有人,都举头凝望天空,静静等待着这流星雨的降下。

  可天地间,岂有凭空降落宝物之理?就像天上掉馅饼,这事有可能发生吗?秦小楠虽听信祖辈一惯的天材地宝之说,却仍然带着几丝不可置否,默默等候着。

  而这时候,陈初七诡异地一笑,魔纹开始布满全身,犹不自知。

  正和陈初七谈笑风生的秦小楠,见到此状况,蓦地捂住嘴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陈初七懵懂地问道。

  秦小楠指了指他的手,惊惧地道:“你快看看你的手?”

  陈初七低头往自己手上瞧去,忽然怔住,沉默不语,良久,他猛地抬头,双目中红光四射,表情狰狞,股股煞气冲天而出,口中喝道:“一生饮冰,真心实意,换来相害,全是虚妄!若我以你待我的方式待你,你怕是半点儿经受不起!吾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魔前一叩首,回首凡尘不做仙!”言毕,全身魔纹愈发密切,戾气横生,竟挥掌向四周众人击去。

  巨掌幻作种种孽障,霸道无比,苍穹惊变,即时昏天暗地。湖前人人见此变故,纷纷闪躲避让。当然,有不少武艺高明的运功抵挡,可大多不是一合之数,瞬间给击得倒飞而出。

  “何人在此放肆?胆敢伤我少主?”一四旬壮汉喝道,朝陈初七飞身扑来。

  “滚开!”陈初七右手发佛号,魔纹更胜,身躯发出团团黑雾,弹指间将此人击飞。

  “小崽子莫要伤及无辜,敢过来这和你老子我单挑嘛?”此侯另个壮汉不忍他人受害,出声用激将法喝骂,言语间正气凛凛。

  “不,吾从不和垃圾单挑,”陈初七此时脸上尽显冷酷之色。

  “你这黄口儿!找死么?”壮汉亦是飞身跃起,手掌化影袭击而来,

  陈初七仰天大笑,叹道:“阿弥陀佛,葫芦娃救爷爷,全部是找死!”话还没完,遂魔纹呼啸而出,壮汉尚未近身,就给击退吐血横飞老远。

  秦小楠见状,惊慌失措,哭喊道:“陈初七,你这是怎么了?”她边说着,边要上前查探。

  “别过去!”王建正好看见了这一幕,赶紧冲过来拽住了她,同时运功生出团紫气,破开那魔纹孽障,往陈初七身上观察数眼,便顾自诵道:“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徒。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重甲,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实居,乐其俗。领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听完王建这段话,陈初七身上的魔纹逐渐消退,眼里红光散去,归于平静,事后,他一脸无辜地看着王建和秦小楠,疑问道:“怎么了?如临大敌似的。”

  “你身上的血可能有问题?”王建若有所思,用目光再次扫了他两眼道。

  “血?不会是身体有毛病?”陈初七突闻此言,苦恼地摸了摸头,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王建所说的意思,匆忙紧张地问道。

  “你的血脉,应该是上古先民遗种之一。至于具体是何情况,我也看不出来,这应该是好事,不必担忧。”王建笑着安慰道。

  陈初七听罢,心里头好受了些,因为刚刚入魔,全然不知方才所发生的事,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已,眼见周围人群东倒西歪,自个儿也是莫名其妙,不由又问:“建哥,这些人是怎么了?”

  王建还来不及应答,便听见天空轰隆隆作响,仿佛即将天崩地裂,末日来临一般,震荡人都有些站立不住脚。苍穹之上,大片红色火光,如伞盖似的凝聚万丈方圆,数不胜数,声势滔天,慢慢变大,好像马上就要坠下来了。

  这些火光,带着摧毁万物之势,令人惊骇,胆战心惊。天威如倾塌的山峰般压来,气势震慑众生,足以令人呼吸艰难,为之五体投地膜拜。而周围丛林草木间,鸟兽早就四散亡命而逃,发出凄厉的惨叫,无有例外。

  好一阵声势,但见红光更胜,天色映得愈发红了,流星似大雨般将下,天空顿时形成副炫丽多彩的画面,格外惊艳。

  众人期待很久的流星雨终于来临了。只是,这一旦出世注定会惊动天地的离别剑,何时会来呢?

  流星雨在临近洞庭湖时,就已消耗殆尽,空留天空美丽一场。当然,亦有少许陨石,在大气磨损下,仅剩如鸡子大小的石头,砸在湖面,震荡得本还算平静的洞庭湖,水花四溅,泛起了雾气。雾气飘飞起来,漫天游荡,汇集出个彩虹桥,犹若梦幻好不漂亮。

  就在这时候,在通红的天空中,一道黑光横空从天上向下方人群袭来,墨黑的光,刺得人眼生痛,是一柄剑身满是倒钩的怪剑,这剑如有灵性,竟直接向湖前的众人冲锋而去。

  眨眼间,已穿透足足数十人胸口,一时间,残破的躯壳和内脏,到处都是。在场没人能挡住这无主之剑一招半式的冲击。想来,这定然是那魔器离别剑无疑了。

  就在它朝陈初七袭来时,有名男子背负个空剑鞘,凭空出现在陈初七前头,这人不闪不避,居然对这离别剑视若无睹,任由其袭击。

  “小心!”陈初七见此一幕,好心提示道。

  那男子回首冲他淡然点了点头,离别剑便插在他的心口,透体对穿,却不同于旁人,没有血液流出。

  陈初七大吃一惊,从这男子给离别剑撕裂的衣物中,才发现此人居然心肺俱无,胸膛是个巨大的空洞,深幽恐怖,独剩下破碎的衣物布条,在风中飞扬,画面极为怪异。

  男子看着似毫发无伤,转身向离别剑追去,身影飘忽不定,虽是慢慢行走,转瞬间,竟然已追上离别剑,只手五指一扣,单手将它抓在手中。

  离别剑拼命挣扎,发出阵阵魔光黑雾,可就是无法摆脱男子握剑的手。

  “我叫赵无名,小子日后若有难,持此令来找我,我可救你一命!”男子不顾离别剑的反抗,旁若无人地将它插入自个儿剑鞘,然后路过陈初七身旁时,从怀中摸出一枚生锈的令牌,递予陈初七道。

  此时陈初七近处一瞧、看得分明,这赵无名,整个胸膛全是空荡荡的,极为可怖,哪怕用目光余光扫一眼,就让人头皮发麻、背后徒生凉意。

  现下他满脸都是惊骇,指向赵无名的胸口,颤抖着问道:“赵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很多年前,与一魔女交战,心肺给她挖了。”赵无名淡若清风地回道。

  “人无心可活吗?”陈初七突然来了这么句。

  赵无名有意无意地撇了他一眼,喃喃说道:“能。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说着,他将令牌塞到陈初七手里。

  众人眼见赵无名将离别剑据为己有,可是,无人敢有所动作。只因他功力卓尔不凡不说,那残破的胸膛,十足诡异吓人,更是由此震慑住了、那帮本蠢蠢欲动的武林高手。

  这赵无名面无表情,用目光环顾了周围人群一眼,冷冷地摇了摇头,负着手,身形化作残影,信步缓缓而行,下一瞬,已然消失踪迹。

  陈初七大感江湖莫测,奇人太多。

  王建看着赵无名离去的背影,拍了拍陈初七肩膀道:“这是个死人而已,不用羡慕,可能是用甚么方法续了命。这离别剑,大抵本来就是此人之物。”

  这久,洞庭湖在场之人,见宝物离别剑已给他人取走,遂三三两两散去,悻悻作罢。之前和陈初七打斗的那些人,看他魔功非凡,还人多势众,自付没有胜算,遂离去。而陈初七自己、秦小楠以及王建的一大帮人,见是久留无趣,再无旁它的宝器,没法子,只得空手而归,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