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 第三十六章 比试当日
作者:key心远的小说      更新:2021-02-19

  三天后的正午,曦城官府中。

  韩云等人缓缓来到官府门口,守在门口的官兵一见到他们,便有人主动带领他们走进官府内,却不去那公堂之上,而是来到后院。那官府后院处,一直以来便设有一处极大的演武场,他们一路到来,只见这沿途以及那演武场地的附近已是站满了官兵,各个或佩刀或持剑,驻守在一旁,看起来似是比之前几日见到的那些个公堂上的官兵们要多了几分气魄气场,看着好不威风。韩云沿路看着这般场面,不免咂了咂舌。这阵仗,比之之前要大得多,而且是在一般的江湖门派里都很难见到的。毕竟,不是哪个门派都能有官府这么多人,也能如官府的人这般纪律严明。

  众人继续前行着,直至他们看见薛敬诚身着一身便服屹立于不远处,而那李修涯也站在他一旁。薛敬诚眼见着韩云几人到来,轻轻地冷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讥讽般的语气说道:“没有落荒而逃,而是准时来赴约,倒是值得夸赞。”

  韩云耸耸肩,同样轻轻地笑了一声,但语气倒是无比轻快地说道:“既然是我主动提出的赌约,那怎么好意思让薛大人失望呢。若是这也失约,未免有些太无趣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何况,我们又不是没有机会赢。”

  韩云的语气并不强硬,可是字句间却莫名流露出了一股子自信感。饶是一旁的叶天萱,也忍不住侧过头来看了韩云一眼,打量了片刻,只觉得这个呆子,好像很难得有这样的一面。

  而薛敬诚听着韩云这番话,却也是忍不住呵呵地笑了好几声,看着韩云说道:“现在话说得这么满,待会儿若是输了,我倒要看看你小子为我效力的时候还能不能有这副模样。”

  打照面的话说了几番,薛敬诚和韩云便也走到了一旁的人群中。薛敬诚坐在了一早便已设好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韩云和薛克仁两人,眉头紧皱。而一旁的李修涯虽然平静地站在薛敬诚的一侧,神情却有几分恍惚,似乎,心里在想着什么。

  韩云拍了拍薛克仁的肩膀,面色和善地对薛克仁说道:“待会儿,就照我先前教导你的那么做。然后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应变能力,能不能赢,就看你自己了。”

  “我……做得到吗……”薛克仁有些怯生生地说道。韩云听言,面上流露出一股无奈之情,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当然做得到啊。”

  他看着薛克仁,认真地说道:“因为你,可是我的徒弟,是我们飞炎门的弟子。”

  薛克仁听言,为之一愣。韩云面上仍带着无奈的笑容,用手拍了拍薛克仁的脑袋。虽然先前说过那么多不愿收他为徒的理由和借口,不过,对于薛克仁这个小家伙的喜爱,其实早让他不再顾忌那么多。虽然他先前没有明说,可实际上,他却已经将飞炎门的许多东西,都教授给了薛克仁。

  他的心底里,薛克仁早已是自己的弟子,也是飞炎门的弟子了。

  没等他们继续说下去,那李修涯忽然大声说道:“时辰已到,比试开始!”韩云听言,没再继续说,而是再对着薛克仁露出了一抹笑容,随后退到了人群中。薛克仁握起了拳头,走进了演武场中,看向了不远处的薛敬诚,仿佛想要在此证明什么一般,眼神炽热而又坚定。

  薛敬诚看着,一阵恍惚。他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认得自己孩子一般,为他这前所未有的认真状态而有几分意外。但很快,他便恢复了过来,虽然这比试对手是自己的孩子,伤到了他自己会有几分于心不忍,但薛敬诚也没有做任何输的打算。

  他看着周围的官兵,随后看着那个早已挑选好的人,大声喊道:“刘勇,出列。这次对决,就由你来当仁儿的对手!”

  “是,知州大人!”一名官兵走出了队列,将自己的佩刀放在了自己所在的地方,随后一步步走到了薛克仁的面前,咧嘴笑道:“小少爷,你尽早认输吧,否则,待会儿真的打起来,万一我出手太重了你可别怪我。”

  “勇哥……”薛克仁面色有些紧张,他自幼便看着这些个官兵演武练习,虽然不是对所有人都熟悉,可是对于刘勇,他也曾有听说过。刘勇的实力在这些官兵中也是有小队长等级的,那也并不是一个容易击败的对手。

  不怕不怕,自己这几日来,也不是毫无长进的。薛克仁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着,而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随后对刘勇作揖行礼道:“请勇哥指教一二。”

  “小少爷倒也是有几分样子。”刘勇笑着,看着薛克仁那样子,虽然看着刚毅,却还是浓浓的一股稚嫩感。他们这些官兵,一直以来也是看着薛克仁长大的,这个小少爷平日没什么架势,也不太招人反感。虽然方才说着什么自己出手会没轻没重,可真的到了此刻,他心里也还是存着几分心软之意,忍不住心想道:待会儿尽量点到为止吧,只要能抓住少爷基本就可以让他算输了。

  演武场周围的人已经退开,围成了一个圈,仅留他们二者在中间。薛克仁与刘勇互相对着彼此抱拳行礼,而后,同时摆好了架势。

  薛克仁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刘勇见状,直接发起了先攻。他箭步冲上前,一只手做爪状,直接想要抓着薛克仁的肩头。而此时,他忽然感觉到薛克仁的身躯就像一只泥鳅一般从自己的手掌滑过,自己根本无法抓住他。刘勇愣了愣,反手又是一抓,薛克仁却同样又一次从自己的手里逃脱。

  “介身华,他斜得八搓呀……(这身法,他学得不错呀。)”高行摸着自己的下巴,认真地看着。以他的实力与眼力,自然看出,这身法,便是韩云一直以来拿手的武学,飞炎门的青焰步。

  不过,或许是因为薛克仁对此还不够熟悉,或者也是因为他的实力太低,所以比之韩云,薛克仁的身法并没有那么诡异虚幻,看起来只是正常的躲闪,不会如同韩云那般甚至给人一种明明击中却毫无实感的错觉。

  但就目前来说,这似乎,足矣。

  正在比试的两人,保持着方才的原样,一个还在奋力去抓,另一个却总能在关键时刻逃脱掉对方的攻击。两人一个只抓,一个只逃,硬是打了半天也不见任何转机。

  刘勇此时心情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复杂,一方面看着这小少爷能有这样的实力,他心里其实也觉得十分意外,并且还有些欣慰。但同时,他又有种自己一直在被人戏耍的感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却一直抓不到一个小孩子,未免太过尴尬。

  他向一旁瞥了一眼,却见那薛敬诚的脸色似乎变得有几分铁青,心里慢慢有些焦躁起来。他心里其实还是把薛克仁当小孩子看,没有完全当一个对等地位的对手,实际还是有些太过看轻薛克仁。他的动作开始粗暴了起来,出手的力度和幅度更大了点,一招就暴露出了自己好几处破绽。

  但令韩云等人失望的是,薛克仁似乎没有看出那些个破绽。他仍然在忙于躲避刘勇的攻击,根本来不及去注意刘勇动作上存在着破绽,更没有力气去反击。他的身躯在刘勇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击中,变得有些迟缓了起来。好几次都是险些被抓到,而后在令人心惊胆战的时刻极限逃脱。

  “这样可不妙……”叶天萱撅起了嘴,皱着眉头。高行同样面色凝重地点着头,说道:“四的,他几费躲,八费缓几。(是的,他只会躲,不会反击。)”韩云则轻声说道:“我先前与他说,让他一直躲,而后,找准机会再反击。不过……”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一直一副闲适神态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微妙的表情:“只能看薛克仁他自己如何应对了。”

  叶天萱和高行也皱起了眉头,薛克仁虽然是个孩子,体力还算好,但终究比不上刘勇这样训练有素的成年官兵,这样一直只顾着逃跑,还是抵挡不过的。

  终于,薛克仁这次侧身慢了一瞬,便被刘勇直接抓住了肩头。薛克仁再想逃走,肩膀的大手已经抓牢了他。刘勇稍一使劲,薛克仁竟被直接按着半跪在了地上。

  “得罪了,少爷。”刘勇心里松了口气,想用另一只手再抓住薛克仁。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刻,薛克仁忽然整个人如同放弃了一般,直接趴倒在了地上。刘勇的手一下子抓了个空,整个人的身体竟然直接向前倾,完全没抓住薛克仁。

  薛克仁直接向着旁边翻滚了一圈,情势一下子变成了刘勇反过来半跪在了地上。薛克仁此时见状,也不再躲避,直接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了薛克仁的腰际。刘勇没有防备地吃了这么一招,直接趴在了地上。

  “好!”叶天萱和高行看见这一幕,都有些忍不住,直接大声叫好。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寂寥单薄,但是薛克仁听到了,心里头只觉得一下子涌上了更多的劲。

  薛克仁再度使力,对刘勇继续拳打脚踢着,不停追击。刘勇有些恼了,反手抓住了薛克仁的脚踝,一把使劲拉扯,直接把薛克仁拽倒在地。刘勇慢慢站了起来,十岁的薛克仁在他那高大的身躯前显得如此单薄瘦小。刘勇抓着薛克仁的脚踝,将他倒吊着,大口喘气说道:“小少爷,这下……服了吗。”

  “没有!”薛克仁咬着牙,使着浑身的劲用另一只脚狠狠地踢在了刘勇的面上。刘勇又被踢了个正着,吃痛得直接松开了手,薛克仁整个人就要掉到地上,薛敬诚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都有些不敢再看。

  但没想到,薛克仁却安安稳稳用手撑住了地面,让自己免受了更多伤害,随后堂堂正正地站了起来。薛敬诚看着薛克仁的身影,忽然愣了一下子。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个孩子,居然可以做到这么多令他惊讶动作,甚至能与自己手下得力的官兵打个你来我往。薛克仁看着刘勇,大喝道:“再来再来,我今天一定要打倒你!”

  那一瞬间,薛克仁脸上那表情,刻在了薛敬诚心中。薛克仁的脸上,有欣喜,有不服,也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振奋与激昂。那表情在薛敬诚的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甚至在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也是在这一刻,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在这演武场,忽然出现了一个老人的身影。唯有李修涯,在看到那老者身影的一刻,脸上欣喜的表情似乎再难抑制一般,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他与那老者两人双目对视了片刻,而后,老者轻轻地点了点头。李修涯在这一瞬,眉宇中带着一股煞气,看向了薛敬诚,见后者此刻神情恍惚,瞬间从自己的腰际拔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而后,下一瞬,一切都变换了。

  薛克仁还想与刘勇继续搏斗,却忽然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叫喊声。他顺着声音望去,一下子便看见了那个从小到大自己最为熟悉的人,瞬间失声大喊道:“爹!”

  韩云等人在此刻也同时转过头去,只见薛敬诚坐在椅子上,而那通判李修涯面目狰狞地拿着一把匕首,直接捅在了薛敬诚的胸口处。薛敬诚缓缓转过头去看着李修涯,满脸都写满了不敢相信的神情。而李修涯的面上,忽然缓缓绽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看着薛敬诚轻声说道:

  “我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