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了基因原动力之后，生存不再是第一要义了，某些其他的东西，譬如说信仰，或者某种欲望，变成了生命的第一要义，这便避免了沉沦的可能。

　　但这又产生了另外的问题……没有什么东西是完美的，五级文明，也有五级文明之间的矛盾。

　　“当不同文明间的前进方向发生矛盾时，这些产生冲突的文明，就有可能爆发最为危险的战争。”

　　“我们的第一要义是生存，为此会衍生出各种复杂的利益关系，而他们，并不介意为了自己的信仰付出生命。”

　　“所以从根本上，两者的思维方式有着很大程度的不同。我这样解释，您可以理解吗？”

　　这些东西人类当然能够理解。四级以下的文明，包括四级文明之间的矛盾并不多，由于星空中的资源庞大，大多数都是平凡的文明，连踏入星空的能力都没有，根本没有爆发星际战争的足够动机。特别是到达四级文明的程度后，拥有行星堡垒，又拥有曲率技术，开着行星堡垒，在银河系随便找个角落一蹲，就连五级文明也很难发现他们。

　　甚至，像人类文明这样，现在这样的三级科技，够用了吗？当然够用！

　　新人类文明想要实现极大富裕的生活，只不过是分分钟的事，凭借目前的智能机器人生产制度，绝大多数人，不工作就能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如同樱花世界中的人类那样。

　　但是，人们不敢！

　　就算公民素质极大提升了，依旧不敢。各种虚拟世界中的例子，就是活生生的反例，每隔几个月就得拿出来剖析研究。如果人活的太过自由，没有一点生活压迫，绝大多数人将会变成废物般存在。这也正是新人类文明内部，有着各种经济制度，还有文明贡献度体系的根本所在。

　　另一方面，这一类的低级星际文明大都贪生怕死，彼此产生矛盾后，会相互之间试探、斡旋，然后进行政治商谈，相互妥协，能够不爆发战争，最好不爆发战争。

　　如果沟通远远比毁灭对方简单，尽可能地沟，通便成为了基本的逻辑链。

　　相反，五级以上的文明，由于思维的纯粹化，各种罗里吧嗦、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都被抛弃了，更容易爆发毁天灭地的灭族战争。

　　只要思想产生巨大冲突，“请你去死”是最好的选择，在动嘴巴无效的情况下，五级文明选择动手，四级文明只会动嘴巴。

　　这简直恐怖！

　　张远深深吸了一口气，难怪有这么多的低级星际文明，长久地聚在交易市场当中了。一方面，有了交流之后，科技的确能够发展更加迅猛；另一方面，这里能够得到最为安全的庇护……

　　环泰文明只是四级文明，但背后的阿米巴文明可是六级……五级文明虽然有可能不把“生存”放在第一要义，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理智。

　　当然了，经过一番探讨后，人们普遍觉得，五级文明之间的冲突，不可能是全方位的，相互之间也会有妥协。自我规范是一门相当深奥的学科，人类目前的智慧，也仅仅只能够窥知一个小小的角落罢了。

　　否则，宇宙就不可能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高阶文明的信仰，应该不会是强制性的宗教信仰，而是一种更加纯粹的目标，譬如说追求科技的进步，保持文明的强盛，甚至有可能是“解放全宇宙的压迫”这一类看上去非常奇怪的东西，这些信仰将会写进基因当中，成为生活中的高尚意义。

　　“我觉得吧，拥有极大毁灭倾向的五级文明，很可能已经被消灭在百亿年的光阴当中了，剩下的很可能都是意识形态比较平和的文明。类似于盖亚文明、希克斯文明这一类。”

　　张远思考了一阵子，说道：“这种信仰，可能不应该是‘科技进步’之类虚无缥缈的目标，这些太过空旷的方向，很可能把人类的行为模式带进死胡同当中。人的智慧是有限的，如果看不到目标，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努力。”

　　“实际上，在人类历史中，有一段时间，人类的确有着非常崇高的目标，愿意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终身，战斗意志强大而又旺盛。”

　　那么，这个时间段，是什么呢？

　　二战。

　　士兵们唱着高昂的歌曲，一列列排好队伍，慷慨走向死亡，愤怒就像烈火一般，燃烧了整个天空。

　　张远曾经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虚拟世界，人性的闪光点在一些特殊的时代会彻底爆发。

　　但是很可惜……

　　那一个世界，最终是一个晦暗而又寂寞的世界，红色政权最终倒塌，一切都恢复成了原状。

　　闪光终究只是闪光，代替不了太阳，最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将曾经一闪而过的闪光点，点燃成一颗真正的恒星……这样的文明该多么强大！我好像能够想象真正的五级文明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听着张远的诉说，一些同样的回归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还有一些工作伙伴，听明白了整个意思，却很难真正感受到那种高亢的情绪，到底是怎么样的。

　　“战争时期么……是啊，包括二战之后几年里边，人们的信仰依旧很强大。”

　　“但是，应该如何将这种意识形态，长久地保持下去，甚至根植在基因当中呢？”

　　说不清，真的很难通过言语来描述，张远摇了摇头，思考了一番后，放弃了这方面的描述。

　　这些年轻人只有在虚拟世界中，真正体验过类似的时代，才会有所领悟。光靠语言来描述“他们很伟大”、“他们付出了牺牲”，其实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说白了，时代对人类的影响是巨大的，没有经历过那种环境，很难感受到以往发生过的波澜壮阔，也很难燃烧起真正的火焰。

　　另一方面，五级文明之后的六级文明，又是怎么样的呢？这个疑问，酝酿在每个人的心中。

　　最后，还是站在最前方的陈牧部长发话道：“这个信息的确非常重要，甚至关系到我们今后的发展方向。不过，五级文明对我们来说还太过遥远……大家展示没有必要担忧太多。六级文明，就更加遥远了。”

　　“我们的文明还在继续发展，自身的潜能还远远没有消耗殆尽。”

　　“关于后续的哲学树，自我规范体系，是一个大工程，可能比科技树更加复杂。”

　　张远也跟着点了点头，实际上，每一种不同的意识形态，都有自己的好处以及坏处。在摸清楚状态之前，盲目地修改整个种族的思维模式，必然是不理智的。

　　赵青锋拍了拍张远的肩膀，轻声说道：“……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世界，那种精神很美好，但是也异常残酷，但只会在特殊的时间段才能够保留。”

　　“高峰之后的滑坡，实在太快太快了。确实很难想象，如果所有的公民一直保持着简单斗志，一个文明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张远重新从位置上坐了下来，点了点头，他小小的喝了一口水：“五级文明么……有了一个前进的方向，也是不错的。我倒是好奇，六级文明，又是什么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