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对不起，渺渺……”

　　这样的话，一遍又一遍，他不厌其烦的跟她说着，但是说再多也弥补不了他对她的愧疚。

　　徐渺渺无力说些什么，看到他在自己的身边，已经是她觉得最幸福的事情了。

　　“宝宝呢，我想看一眼宝宝…”

　　徐渺渺有些迫不及待，她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因为伤口裂开而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让慕钧霆被吓得不轻。

　　“小心点！”他声音克制着，“乖，别乱动，宝宝现在被医生带去做检查了，晚点你就能见到她了……”

　　“晚点么？”徐渺渺撇了下嘴，脸上的失落显而易见。

　　她做梦都在想宝宝会是什么样子。

　　会随她多一点，还是随慕钧霆多一点。

　　她心里被搅得难受，用力地咬了下唇瓣，她默默地忍下那阵痛苦。

　　“我还想再睡会，你不要走，就在这陪陪我好不好。”

　　他点了下头，轻轻地吻过她的面颊，徐渺渺闭了闭眼，睫毛动了下，很快，因为身体透支而沉沉睡了过去。

　　终于不再是噩梦了。

　　睡梦中的女人，连唇角都是上扬的。

　　慕钧霆的心里却是出奇的痛。

　　她太容易满足了，以至于让他更加的愧疚。

　　他曾经想把自己的一切，甚至是把自己的命都给他，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干了什么混账事？

　　男人眼眶泛着猩红。

　　他轻轻地抓住女人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而后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脸，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徐渺渺终于安稳的睡了下来，她睡了很久很久，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房间里关着灯，漆黑一片。

　　“慕钧霆……”徐渺渺眼珠子转了下，喉咙里出奇的干燥，她舔了舔唇，想喝水。

　　她很小声的喊他的名字。

　　可是回到她的，却是如死一般的沉寂。

　　徐渺渺皱了下眉头，伸长着手，按下了手边台灯的开关。

　　散着橘黄的灯光点亮了整个屋子里，徐渺渺视线扫了一圈，却发现他其实就趴在自己的身边，但兴许是太累了，他趴在床边睡着了，平时警惕性极高的他，一丁点动静就能把他惊醒，但这次徐渺渺叫了他两遍，他都没有察觉。

　　他眉眼之间的疲倦和狼狈显而易见，下颌更是冒出一层青色的胡渣。

　　素来干净整洁，熨帖的一丝不苟的衬衫，也起了褶皱。

　　他的呼吸声，时轻时重，他睡得很不安稳，那眉心拧的如沟壑一般的深。

　　徐渺渺见状，心疼得不得了。

　　她不再喊他，只是努力伸长着手，去够距离自己有些远的水杯。

　　指尖碰到了那个杯子，正当她想拿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插着针头的手使不上一点力气。

　　忽而，“啪！”的一声响，水杯被她扫到了地上，应声而碎，

　　“渺渺！”

　　昏睡中的男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直起了身子。

　　他神色紧张，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那眼神，慌乱而无措，。

　　徐渺渺懵了几秒后，很快就回过神来，她条件反射的安抚他。

　　“我没事，我……我只是想喝一口水，你别紧张……”

　　慕钧霆看着那满地的玻璃碎渣，，他抬起手重重地摁了下眉心，心有余悸之下，是无穷无尽的愧疚。

　　他怎么能够睡着？

　　万一她发生了个什么意外，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该怎么办？

　　不过短短几秒钟，徐渺渺从他的眼神看到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他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你去找张床睡吧，我真的没事。”

　　徐渺渺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从M国回来到现在，40多个小时里，慕钧霆睡了还不到四十分钟……

　　“我不困。”

　　徐渺渺打碎了一个杯子，已经足够让他把所有的疲倦和昏沉的睡意都给压了下去。

　　慕钧霆转身走向桌子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亲自喂着她喝了下去。

　　身体上的疼痛自然是会有的，但是这会徐渺渺却害怕他担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恍惚的盯着头顶那片白色的天花板，晃神了不过三秒，骤然瞪大了眼珠子。

　　“宝宝呢……”

　　她忍不住又提起这茬。

　　从此有了一份甜蜜的牵挂，真是挠心挠肺的。

　　慕钧霆微微顿了片刻。

　　面色好像也随之一下凝重起来。

　　他这才记起，对自家小公主他好像也只有匆匆一瞥，这两天一夜，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徐渺渺身边，也没踏出去病房一步。

　　徐渺渺挠心挠肺，他又何尝不是？

　　“等会，我去问问医生，看能不能把宝宝带出来。”

　　男人声音温柔而宠溺的在她耳边哄着。

　　很快，他便走出了病房。

　　徐渺渺眼睛盯着门口，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眼睛都酸酸涨涨的疼了起来，她都还不肯眨一下眼睛。

　　就在她心里的惊喜和期待，渐渐地变成失落黯然时，她听到房门口发出咔哒的一阵响声。

　　徐渺渺的身体，霎时如一根弦一样的绷紧着。

　　她居然在紧张？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慕钧霆却推门走了进来。

　　徐渺渺抬起视线，只见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家伙。

　　小家伙缩在粉色的襁褓里，闭着眼睛，软软糯糯的哼唧着，那声音，简直听得徐渺渺心里都要化了。

　　她唇瓣动了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簌簌往下掉，怎么都止不住，白色的枕头一下就被浸湿了一大片。

　　慕钧霆抱着小公主，走到她的跟前。

　　他单膝跪在地上，从这个角度看去，即便徐渺渺躺着，只要侧过视线，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孩子的模样。

　　才生出来的小家伙，粉雕玉琢的。

　　遗传了爸妈在颜值上优良的基因，很漂亮，很乖巧，像是瓷娃娃似的……

　　小家伙安静地待在慕钧霆的怀里，除了有时候会发出几声软糯的闷哼声。

　　徐渺渺想抬手摸摸小家伙的脸蛋，牵牵小家伙的手，但却发现压根使不上力气。

　　可是小家伙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小小的脑袋使劲的往徐渺渺的方向偏着，无意识间，像是在求抚摸似的。

　　慕钧霆弯下腰身，让孩子与徐渺渺离得更近一点，小家伙撅着嘴巴，在徐渺渺的面颊上轻轻的点了下，柔软的触感让徐渺渺心里也跟着一下软和了。

　　这是她辛苦生下来的小家伙，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兴许是情绪敏感，徐渺渺的眼泪自从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后，就一直没有停下过。

　　慕钧霆原本因为见到小家伙而缓和的面色一下之间变得有些冷峻。

　　“别哭了，渺渺。”

　　男人声音低哑，带着满满的心疼。

　　徐渺渺闭了闭眼，克制着眼泪，她嗓音沙哑的道：“我没事……”

　　小家伙身体还不太稳定，慕钧霆只是让徐渺渺看了小家伙一会后，便又将她送回到了医生那边。

　　徐渺渺胡思乱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在慕钧霆的安抚下慢慢的睡下。

　　*

　　徐渺渺的身子有条不紊地在恢复着。

　　自从能下病床后，她隔不到一个钟头就要往孩子的房间走。

　　很多时候小家伙都是在睡觉，徐渺渺便在保温箱边一直站着，恋恋不舍的盯着看，连视线都不肯挪一下。

　　还是慕钧霆看不下去，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抱回了病房。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的过去，徐渺渺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又去专门的月子中心坐了康复，两个多月后，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渐入初春。徐渺渺出院的那一天，阳光明媚而温暖。

　　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长风衣，里头套着一件米色的长裙，踩着高跟鞋，步伐走的轻盈，一点都看不出像是才生过孩子的人。

　　她身材恢复的很快，腰身看不出丁点的赘肉，皮肤状态也是出奇的好，粉嫩嫩的，像是少女肌肤一样。

　　如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微风拂面耳过，轻轻地吹起她的长发。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但所有人的视线还是被他们给吸引住了。

　　慕钧霆一身笔挺的墨色西服，走在徐渺渺的右侧，与他那一身强大而冷气场不同的是，他的手里抱着一个粉色的襁褓，那抹粉色简直就是跟他格格不入。

　　小家伙特别地黏慕钧霆，醒着的时候，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被她家爹地抱在怀里，一被放下，她就软软糯糯的哼着，一双黑乎乎，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像是噙着一层水雾似的。

　　慕钧霆哪里舍得自家小公主受这个委屈？

　　于是只要她醒来，就把她抱在怀中哄着，这会小公主正在他怀里，眨巴着眼睛，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医院门外，传来一道闪光灯。

　　不知道是从哪得到风声的媒体，正潜伏在那，想拍到些蛛丝马迹。

　　慕钧霆下意识地抬手，将怀中小家伙带着的那顶软绒绒的帽子给拉低了一点。

　　对于他跟徐渺渺有孩子的事情，他并没有对外界遮遮掩掩，相反很大方的宣布了小家伙的到来，更像是对全世界宣告一个属于他的幸福，甜蜜。

　　*

　　徐渺渺很久都没有见过慕钧霆发病的样子了，那个疯子几乎不再出现。

　　林易川知道徐渺渺生下小家伙后，也曾来见过徐渺渺一次。

　　他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单单只是看一眼就走了，不过还是被慕钧霆发现，但那一次，慕钧霆心平气和的，别说生气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适当的保持距离，不过跟他过分亲近，我相信你，但是……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的看到他再接近你。”

　　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能收放自如，以从容淡定之姿，掌控一切的男人。

　　一切，悄无声息的好像在转变着，但具体变了什么，徐渺渺一下也说不上来。

　　但终归事情是在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哄着小家伙入睡，徐渺渺关了灯，走出了卧房。

　　那间卧房，还是很早之前就布置好了的，婴儿床也是慕钧霆亲自装好的，房里的东西，都是徐渺渺亲自购置，亲自点缀摆放在每一个角落……

　　徐渺渺躺在藤椅上，轻轻地晃动着身子，一时半会间，双目放空，有些恍惚。

　　慕钧霆在浴室洗澡，水声哗啦啦的一直在想，被他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很久，他也听不到。

　　徐渺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趿着一双拖鞋，走到沙发便，弯腰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屏幕有，发觉上边的来电显示是……萧起岩。

　　徐渺渺调养康复的这一段时间，对外界的事情少之又少，除了自家的小公主，她的眼里好像没有容下更多的东西，大家也不跟她说什么。

　　尽管期间有几次，她也试探性的跟慕钧霆，跟夏荷问起过萧起岩和唐音的事情，但是他们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会看着屏幕上的那个来电显示，徐渺渺心里骤然咯噔了下，她有几分迟缓地将电话接通。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那头的声音嘶哑而疲倦。

　　“唐音的葬礼定在明天上午，你要是有时间，就来参加吧。”

　　葬礼？

　　他说……葬礼？

　　徐渺渺用力地咬紧了下唇瓣，握着手机的手，僵硬了。

　　她唇瓣动了下，喉间却如卡了一根鱼刺一样。

　　见‘他’迟迟不说话，萧起岩的声音由嘶哑，疲倦而变成心灰意冷和绝望。

　　“过去那两个月的时间，唐音一直都想见你，但是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是无理取闹，徐小姐需要你的陪伴和照顾，你不能离开她，我能理解，但是钧霆，现在唐音人已经不在了，你就来见她最后一面，满足她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好吗？”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慕钧霆其实也抽空去了一趟M国，但那次刚好遇上唐音做手术，他在手术室外等了十来个小时，安全的等到了唐音出来……

　　可是却没有等到唐音醒来。

　　在他回国后的三天后，唐音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钧霆……”

　　“我知道了，我会替你转告他的，你放心，他一定会去主动去参加唐小姐的葬礼，而不需要你这般低三下四的求着。”

　　徐渺渺努力克制着，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那头的萧起岩，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徐渺渺，他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