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怎么啦？她老相好和你问她了？”二掌柜还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她竟没骗咱们，他这老相好还真是个老爷，不是什么鳏夫！”小二却仍兴奋不减，“想来一定是他女人常年不在家……仔细想想林大娘年轻时也是俊俏的人！”
“那倒是，不然，她后来把家都败了，怎么还能有外面男人不断倒贴钱养她！”二掌柜也跟着淡淡回忆起来，“不过也是人家的命，是咱们羡慕不来的！”
“说的也是！”小二叹了口气，“林大娘这命，咱们还是真羡慕不来——生个女儿，自己不养，孩子爹还给抱去，养成了个官家小姐。
您还记得，我们少东家出嫁时，轿子外面骑高头大马那个女的么？”
此时，墨儿也愣了。
“话可能乱说！”里面的二掌柜显然是吓着了。
“我原先只是觉得有些像，但……刚才……就在那屋里，林大娘那老相好就对着我坐着，原来……我们今儿差点给打死的小姐，就是林大娘前些年领回家认祖归宗哪个！”小二忙解释，“我又悄悄仔细地打量了打量，这小姐，只怕就是林大娘和这老爷的——
当时说是早产怕养不活，送进养育堂顾不得她死活了，现在现在想想，只怕是和这边商量好了，让这边老爷寻了个托词，抱家去！”
“定是你看错了！”二掌柜这次是真紧张了。
“二十多年了，这老爷虽然老了许多，脸上皱纹也不少，但当时他时不时就来咱们茶楼，和林大娘约在雅阁，别人能认错，我还能认错吗？
每次都是我去倒的茶，那会子，咱们还说林大娘这么多相好里，就这个看着最标致！”
“走走走！不行，我们这边不能呆，明儿就赶紧走——你一眼认出了他，怕是，他也一眼就认出了你！”
接着茅厕里就是一阵提裤子提灯笼声。
墨儿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就被孙墨猛然提到了茅厕另一边，甚至灯笼里的火也被吹熄了。
“外面有人没？”
“没！”
“赶紧走！”
“案子不还没结？”
“等结了咱们就没命了！”
月色里，唯有两个仓皇而去的背影，眨眼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迷蒙不明的月光下，墨儿看不清母亲的脸究竟是何表情，但……在灯笼再次亮起时，孙墨感觉身侧的娘，好似瞬间又老了很多。
“娘？”孙墨心内也是混沌一片，一时也不知要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安慰孙梅。
“这事……”孙梅坐在一处石上，两手抱头。
孙墨心内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墨儿什么都不知道！”果然，这节骨眼，娘第一个想的还是孙家名声……
“幸好……你是娘生的！”孙梅反复握紧孙墨的两手数度，最后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猛然抬起头看墨儿：
“你从小就爱哭着问娘，问你爹……是不是你亲爹——娘总说，是的！
现在……娘告诉你实话：
他不是！
心里明白就好！”
孙梅拍拍孙墨手背，低垂的眼底掠过一丝深深的恨意。
“……”孙墨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喜是悲还是解脱了？
十几年来，她每次挨打被冤枉，看着爹一次次偏心，十几年如一日的偏心，她都用这个疑问来安慰自己，好似每说一次“他可能不是我亲爹”，心里的痛就会轻一点儿，但真当这话成真时，孙墨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知道了真相，心还是会这么痛？
“那……墨儿生父呢？”
孙墨也不知该问什么，其实……问了，她也不可能真能去认。
“……”孙梅伸手将墨儿深深地抱入怀中，“就是鑫儿那个投河去的爹！娘找了他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他时，他已经嫁给鑫儿娘十多年了——
我让他跟我回孙家，他说回不去了！”想起那个曾痴念了十几年，自己却浑然不觉的表兄，孙梅也是泪如泉涌——
她恨自己怎么会那么愚钝，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就娶了尉迟氏，辜负了那么一个心中只有自己的人。
她孙梅怎么会就那么傻，真把表兄当兄长，把兄长对她的细心，都当兄妹情。
所以……现在她孙梅都必须经受的一切，想来也是报应！
孙梅一落泪，墨儿也禁不住要将她自小到大的所有委屈，全部倾泻出来。
母女俩就这么抱在应天府的某旮旯角，伤心得浑然忘我，这让……终于穿戴整齐的应天府尹很是尴尬：
你说，她是该上前，还是转身？
今天这案子不说，是孙墨把别人打成了重伤？
难道那伤者突然死了？
毕竟是同僚，又同为东宫的人，应天府尹觉得吧，审案前，还是需和孙梅……私下沟通沟通——
别突然有什么误会，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谁敢说一辈子不求人呢？
“咳咳咳！”
踌躇半日后，应天府尹终于在又挪远了十余丈后，佯装才刚进来般，大声地咳嗽了几下。
孙梅立刻回身，松开墨儿，一边不着痕迹地赶紧拭去泪渍，一边郑重地对墨儿道：
“墨儿，娘前半生从未为自己徇过私枉过法，但至今起，娘要为了保护你，不惜与任何人为敌，竭力保你平安，以慰你爹在天之灵！”就当你是他的孩子吧，他这一生都没有一个孩子！
“娘？”墨儿抬起朦胧的眼。
“你想做就做什么！娘以后不再会干涉你！其实娘也想明白了，跟着东边也未必就有善果。但今日之事，所有，都放在心里直至棺材里，谁也不要说。”孙梅在孙墨耳畔低低低地这么叮咛了一句后，转身就冲应天府尹而去。
另一头，肖腾等久等孙梅墨儿不归，还当二人摔进了厕所，肖百万急着要出来找，狄氏心里有鬼，如何答应？
“她们母女难得一次避开咱们好说会儿话，你去……”狄氏嫌弃的眼一瞥，“你当跟着咱们儿媳身边那些个小书童，腿脚还没你这老胳膊腿的利索？”
于是肖百万作罢，大家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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