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懿敢用2000万打赌,肯定是小丫头用了什么方式苦求这家店的负责人,或者在这边串场有什么别的附加条件!
要不然,作为学相声的女人,根本不可能在这家店演出!
这年头,万事万物都在变,特别是在长时间的封闭和困苦后,一下子可以开眼看世界的国人,满心满眼只有外国的月亮。
越是传统的东西,被鄙弃的越远!
传统戏剧、相声、曲艺艺术早已不吃香!
会看这些的人,只有老头老太太!
再说,相声向来不是女人的领域!
从天津码头第一个练摊说相声的人开始,到现在快200年历史,传了八代传人的华夏相声圈子,除了熠熠生辉留名四海的一位位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男大家之外,掰着手指头可劲数,你都数不出十个混出名气的女人来!
这是一个台上无大小,要抛得开脸面,扯得下自尊,一言一行,一唱一笑都只为博观众一乐的领域!
社会对女性的固有认知和束缚,在这一遵循守旧、一切都要有固定程式和规矩的传统领域体现得淋漓尽致!
男人说相声,在台上装傻卖乖,扮丑扯皮,那是潇洒敬业,大家会拍掌叫好。
而女人,哪怕冲破了个人心理藩篱,认认真真在观众面前说学逗唱,捧哏逗哏,装起乖来扮起丑……
观众在观看之余呵呵笑两声后,更多地会加以一种难以描述的抗拒,和看热闹后指指点点的批判挑剔。
这个行业的规矩和守旧,让它在社会大潮中被慢慢遗忘。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规矩和守旧,才让相声圈子在市场洪流的冲击下,没有完全地丢盔弃甲,比起其他影视领域,相声这个圈子,更多的,要靠实力和本事!
这领域,老态龙钟,却又相对干净!
真能冒出头的人,那绝对是了不得的人!
但要在现在曲艺发展大环境中出头,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没看这几年,一直杵在春晚相声舞台上的,都是第五、六代人士么?!
一位位鹤发鸡皮,年纪最轻的,都七十多了!
没有新的观众群体,新人起不来!
老人传不了接力棒!
戏剧遇冷,相声更冷!
女人学这个,比唱戏还难!
这小丫头,学什么不好,跑去学相声!
挑这么一个艰难苦涩的行业,走这么一条崎岖坎坷的道路!
彭懿知道她是国戏的学生,但未曾想她居然不学戏剧,而跑去学了喜剧……
难怪当时见到的那个男朋友有点微胖……
原来是学相声的,那就好解释了。
知晓这一消息的彭懿在短暂的惊讶之余,稍加思索一番,反倒忍不住乐了:哈哈,小姑娘很有个性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性子,合我胃口!
不管真身幻境,以女子之身,干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彭懿做得还少了?!
跟一群顶级的男人抢食吃,抢得还少了?!
人活一世,想做就做!
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有个屁用!
越是和男人抢地盘的行业,越能体现女子的风采!
跟当初的乐平一样,从小不是跟着一般的闺阁女子一样忙着胭脂华服,反倒是一直跟在自己和时为太子的李聿樘身旁,一起进太学,一起学骑射,看的书都是《治国政要》《岳律》《舒农论》……
京城的命妇御史,都对乐平一番作为颇有想法,甚至有了“牝鸡司晨”之论……
但不论乐平想学什么、做什么,只要她愿意,彭懿就十二万分地赞同!
男女之间的平等,从根本上来讲,是人格和认知的平等!
只要有同样的学习机会,同样的信息渠道,女人,从来不比男人差!
强悍的男人从来看不上菟丝花!
他需要的,是能共同站在身侧、心心相印、相互扶持,共同顶住乾坤的强者!
而遇上真正强悍的男人,再怎么强势的女人,终究也会成为一汪清泉,变得温暖而又柔顺。
乐平兼具了内在的坚韧温暖和外在的强悍霸道,这才是彭懿在边境御敌守国门时,能放心将秦国公大印交给她的原因!
现在遇上这么个如同被巨石压住,却依然挣命一般地往上顶的小嫩苗,这般性格,再配上一张跟乐平一模一样的脸,彭懿忍不住对这个名叫“沈妮”的小丫头更感兴趣了。
虽然早已知晓是怎么回事,但都是在面上混的人,人家说什么,你自己思考就行,说破了多不好!
彭懿未戳穿经理的谎言,只是接着问了句“她在这边陪酒么?”
短短几个字,语气之间难免带了森寒。
彭懿不是看不起沈妮,人活一世,谁都没法指责别人的人生,只要不违纪乱法,丧尽天良!
凭个人本事吃饭的人,都值得尊敬。
哪怕身为大能的彭懿,在数次幻境中,不也曾在青楼中卖过笑,在乡野间为了一口吃食弯过腰……
再说,慧眼如炬、历世实多的彭懿,刚刚近距离观察小丫头,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凝聚的眉峰、稚嫩单薄的腰身臀部、紧缩的胯骨意味着什么?
小丫头也是心志坚定之人啊!
刚刚好一顿酒,彭懿在楼上眼看着那一桌人就给了100的小费。
摇摇晃晃来这边催吐之后,随意收拾一下,一身醉意就要上台表演……
要是稍有他思之意,凭着一身颜色,以及在国戏几年正经的学习经历,想要钓个金龟,活得轻松点,不过举手之间……
可她能一直坚持本心,两年的时间都没有走歪路,算得上可敬!
要知道,这个灯红酒绿、繁华浮躁的圈子,心志不坚之人进来,别说两年,能坚持两个月初心不改,彭懿都得给她竖个大拇指!
思及此处,彭懿难免有些气闷,忍不住朝舞台位置又看一眼。
听着彭懿不轻不重的话语,明明是温和的语气,经理却突然感觉店内的冷气像是开得过大一样,浑身一阵发冷,额头上止不住地冒冷汗。
“额……这个……沈小姐好像手头有点紧张……表演之余……也帮忙兼职一下……售酒员……”大神问话,不敢不答,但想着沈妮的现状,心里又怕眼前人发怒,经理说话磕磕绊绊,好容易说完,忙悄悄地擦了一下汗。
“每天晚上都来么?”
听着对面的语气暖了些,一直垂着头的经理忙道“不是,她好像在别的小剧场里还有演出,一周也就过来两天,今天恰好是……”说到后面,经理有点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