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康斯坦察，有三兄弟，在至高堡的院子中坐着。
这个时候，希伯来十七岁未满，希什曼十二岁出头，最小的幼弟，只有十岁不到。
三兄弟的相貌极为相似，就像是一个人成长的三个阶段一样。
就在两天前，传来了他们的父亲，康斯坦察的老伯爵，在黑海上突然溺亡的消息。
兄弟三人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商量整整两天了。
“现在投票了。”
十二岁的希什曼脸上稚气未脱，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成熟，他敲着桌子道：“伯爵的位置，究竟谁来坐。”
另外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希什曼。
希什曼看着自己十岁的幼弟，怒道：“你昨天说好了选大哥的！”
十岁的幼弟一脸无辜。
希伯来的脸上挂着颇为得意的笑容。
希什曼知道自己被大哥阴了一道。
这时西方的教皇和神圣罗马帝国，东方的拜占庭都已经盯上了康斯坦察，想要扶持自己的一名傀儡伯爵。
当时的康斯坦察，虽然还没能与君士坦丁堡和罗马媲美，也没有不夜之城的称号，不过已经是黑海东岸的肥肉了。
肥到连神圣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都不满足只是咬上一口，而是想要凭这一口全部吞进去。
当然这还是一个方面。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保加利亚国王承诺，如果教宗帮助自己掌控康斯坦察，那么整个保加利亚将摒弃东正教，皈依天主。
罗马势力的扩张，是阿莱克修斯皇帝不想看到的，一个与自己接壤的天主教国家，对帝国的威胁太大。
所以拜占庭必须吞下康斯坦察。
在他们勾心斗角的时候，没有人在意老伯爵的三个儿子，也没有人关心他们在干什么。
各大势力，要么就是在大力渗透康斯坦察的原贵族们，要么就是在一心拉拢着康斯坦察的军队。
至于从三个孩子里挑选一个有继承权的傀儡，这个事情则来日方长，不用急着马上动手。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挑选傀儡，老伯爵的儿子却直接找上了门来。
保加利亚王迎来了老伯爵的长子希伯来。
阿莱克修斯皇帝，得到了老伯爵年仅十岁的幼子。
至于还有一个老伯爵十二岁的次子，则没有人去管他了。
罗马和君士坦丁堡的角逐，只需要一个由头就行，而且也没有第三方势力有资格加入。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老伯爵留下的三兄弟，他们本身就是第三方势力。
为了不让康斯坦察成为这次大国竞争的牺牲品，希什曼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终于是准备第一次动手了。
从出生到十二岁，希什曼因为不了解这个世界，他在这十二年里，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在自己兄弟三人中，建立了一个牢不可破信任的关系。
花费大时间，给自己的哥哥弟弟讲那些童话故事，并不只是心血来潮，而是希什曼为达到自己目的的一个工具。
两世为人，如果连兄弟关系都处理不好，希什曼也没有脸面继续活下去了。
花了十二年的光阴，让希什曼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有了两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所以在八年前那次围绕康斯坦察的权力角逐中，希什曼靠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得到了参与进来的机会。
希什曼做了一名有史以来最强的赌徒。
他将三个鸡蛋，放进了三个篮子里。
当然实际上并不存在三个鸡蛋，因为放进保加利亚，和拜占庭帝国那两个篮子中的鸡蛋，都是臭鸡蛋。
当然如果希什曼的计划失败了，就不得不让这两个臭鸡蛋，为了康斯坦察而继续隐忍下去了。
而希什曼整个计划成败的关键，就是他的那一趟威尼斯之行，能不能给他带来掌控康斯坦察的资本。
结果希什曼做到了。
而且上天眷顾着希什曼，在这个关键时刻，让他遇见了安德烈这个表面粗犷、内心细腻的家伙。
安德烈的存在，让希什曼不声不响地控制了康斯坦察的绝大部分军队。
安德烈的暗中帮助，不仅瞒过了罗马教宗和阿莱克修斯皇帝，还瞒过了康斯坦察那些亲戚贵族的眼睛。
甚至从头至尾，所有人都不知道希什曼曾经离开过康斯坦察，更不知道他去了一趟亚历山大港，之后又去了一趟威尼斯。
大家都只当这个从小行为怪异，声名不显的伯爵次子，老老实实呆在康斯坦察，等待着自己两个兄弟完成权力的角逐，然后被自己的兄弟亲手送上断头台。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本来因为跟希伯来关系匪浅，而站在保加利亚王那一边的安德烈，因为临阵倒向了希什曼，使得保加利亚王国成为了一个突破点。
在希伯来的煽风点火，和安德烈的不断暗示下，保加利亚王以为时机已经成熟，率先发兵进犯康斯坦察。
这次保加利亚的行动非常突然，阿莱克修斯皇帝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然而本来以为去康斯坦察，只是一次接管，保加利亚王万万没想到，没想到等待自己的，却是一次致命的伏击。
包括国王和所有贵族在内，一万余保加利亚人悉数被砍了脑袋，伯爵长子希伯来的尸体被烧焦了挂在了城墙上。
兵变之后，希什曼继续下一步的行动，就是将自己那帮勾结外敌的亲戚贵族们或是驱逐，或是斩首，给清洗了个干干净净。
希什曼以胜利者的姿态，完全掌控了康斯坦察。
他接下来的计划，就是针对拜占庭帝国的了。
然而这次，希什曼终于失算了。
希什曼杀保加利亚人杀得太狠了，上至贵族下至士兵一个都没留下，希什曼本来没想这么狠，但是他又不得不用这些保加利亚人的首级，来警告世人。
看到如此凶残的康斯坦察军队，稳重的阿莱克修斯皇帝放弃了。
反正保加利亚没有得到康斯坦察，而且还损失了一万人，自己没有必要继续为了康斯坦察，而消耗帝国的力量。
希什曼本以为拜占庭帝国，会带着自己的弟弟引兵来犯。
即使不来攻城，那阿莱克修斯皇帝至少也会将自己的弟弟带在身边，用来随时恶心希什曼。
这样一来康斯坦察，就在拜占庭帝国的皇宫里，有了一个隐藏最深的间谍。
可希什曼没有想到，拜占庭帝国就这么放弃了。
这次的失算，直接导致自己十岁的弟弟被阿莱克修斯皇帝斩首。
阿莱克修斯皇帝，当天就派使节，将希什曼幼弟的首级送到了他的面前，以示交好。
希什曼默默地将首级埋下，把自己关至高堡中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
自己的幼弟，因为自己的谋划不周，而献出了他稚嫩的生命。
回想起自己的失策，希什曼发现南方的君士坦丁堡，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比起保加利亚王那些蠢货，希什曼必须要更加慎重地看待南方的问题。
康斯坦察以后，肯定是要跟拜占庭帝国，去抢夺黑海、甚至地中海的控制权的。
两国根本不可能交好。
所以希什曼在八年前，刚刚坐上伯爵宝座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对付拜占庭帝国了。
好的计划，总是有着极高的可复制性。
希什曼要做的，就是故技重施。
只不过这会苦了自己的哥哥希伯来。
希伯来却表示，杀死自己幼弟血债，拜占庭帝国必须偿还。
没有了这个心理负担，希什曼将希伯来这颗钉子深深地埋了下去。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时机成熟之时，希伯来就可以结束他那隐姓埋名的生活，再次站在月光下，站在至高堡的露台上。
这就是三个兄弟，欺骗了全欧洲的故事。
而希伯来，终于是在八年之后回来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再次将全欧洲欺骗一遍。
上次的欺骗，让康斯坦察得到了八年的修生养息。
而这一次，希什曼要把东欧的各国，全部打趴在地上，让他们永远都没有翻身的机会。
……
……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
希什曼看着希伯来脸上的伤疤，说道：“真是辛苦了，大哥。”
两兄弟的重逢，没有人再去打扰，其它的人在希什曼到来之前，已经听希伯来说完了所有的故事。
只不过这个三兄弟欺骗全欧洲的故事太过戏剧性，她们直到希什曼完好地出现在了至高堡，才相信了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我也等了好久。”
希伯来喝着茶，笑道：“这次最大的收获，是不是威尼斯人？”
“是，还有副议长。”
希什曼说道：“威尼斯人的背叛我早有防范，只不过我没想到，副议长居然会在这时候倒向威尼斯人。”
“那毕竟是他的母国。”
希伯来在此刻，全身心似乎都放松了下来，抚摸着沙发的扶手，说道：“好久没有回来了，八年了。”
希什曼笑道：“别感叹了，以后会腻味的。”
“你真的想……”
希伯来看着自己的弟弟，欲言又止，转而说道：“算了，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故技重施吧。”
希什曼笑道：“现在是你掌控了康斯坦察的控制权，通知城门司开门，将敌人全部迎进来，然后关在外墙和中墙的夹缝，全部歼灭。”
这一招希什曼八年前对保加利亚人用过一次，一年前对佩切涅格人用过一次，今天还想对外面的各国联军再用一次。
就连希伯来都觉得，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了。
现在在城外的，可是十万多人，要是全部歼灭在康斯坦察，那怨气太重自己以后可能会睡不着觉的。
也就只有这兄弟两人能这么考虑事情了，他们从来不考虑自己吃不吃得下这十万人，而是直接考虑要不要吃的问题。
希什曼有信心，那些乌合之众就算是一百万人，只要在第一和第二道城墙之间成了夹心饼干，以现在康斯坦察的实力，都能很轻松地吃下去。
当然，前提是能挤得下一百万人。
希伯来说道：“有个疑问。”
“你说。”
“海上的六千远征军怎么办？”
希伯来问道：“他们在威尼斯人的船上，如果发现不对的话，如何靠岸，那六千人里有水手吗？”
“哈哈哈，这个您不用担心，大哥，我对威尼斯人早有准备。”
希什曼神秘一笑道：“现在威尼斯人的所有舰队，早就已经是我名下的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