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闺秀 第五十三章 休还是不休
作者:李筝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安然愤怒地跳出去,厉声道:“三奶奶,谁说我爹能弄到乡试的试题的?”

  王三婶见安然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也板着脸质问自己,心里不高兴了。她轻轻哼了一声,撇撇嘴道:“这可是你大伯娘亲口跟我们说的,要问问你大伯娘去!”

  安然就知道肯定是王氏这个蠢女人在其中弄鬼,可是,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害了爹爹对她有什么好处?

  “大伯娘,谁跟你说我爹爹能弄到乡试的试题的?”安然强忍着一肚子火气,冷静地问道。

  王氏见自己传这样的谣言被发现了,也有些心虚,特别是看到县令家的大少爷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冷冰冰的刀子一样,就开始害怕了。她怯懦地说道:“我,我就是猜的……”

  “猜的?这种事情也能猜吗?你想害死我爹爹是不是?”安然到底还是忍不住怒了,对着王氏就吼起来。

  王氏被安然吼了,很是恼怒,正要挺起胸膛怒斥她对长辈不敬,就看到安然身后钱锐的目光微微眯起,好像要吃人的样子,立即便把她刚刚提起的一点胆气吓了回去。

  “我也想知道,这样足以让赵家人头落地的事情,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钱锐冷冷地盯着王氏,着重强调了“人头落地”和“猜”两个词。

  再一次听说赵家有可能人头落地,王氏害怕了。只见她身形不住地颤抖着,连嘴唇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一句话半天都说不出清楚。

  “我,我就是,看孩子他爹收到他二叔的信很高兴。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后来爹娘又杀鸡祭祖,说是保佑二叔得中举人……我就猜着,是不是二叔知道了考题……”

  钱锐几乎要抚额长叹了,见过蠢的,但没见过这么蠢的!就一封不知道内容的信和杀鸡祭祖两件事情,她居然就能联想到偷考题上去,真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时,王三婶也怒了:“什么?你真的只是猜的?那赵师爷到底有没有考题啊?我都跟人家说好了,你要是拿不出考题来,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都到现在了,她还想着弄考题?安然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能愚蠢到这个地步。

  “王奶奶,我告诉你,现在乡试的考题别说我爹没有,就连皇上也没有。现在才三月,皇上也要六月才让人出考题,九月前送到各地。乡试的时候,考题是要当众开封的,别说钱大人了,就是州府专门负责乡试的学政大人也无法事先看到考题。所以,提前看到考题什么的,那是绝不可能的!”

  闻言,王三婶一副失望的样子,转而怒视着王氏道:“既然你弄不来考题,那钱还我。真是的,我还得跟人家解释,还得准备赔礼,都怪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来跟我们显摆……”

  钱锐见这个老妇人到现在都还在怨恨别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当即冷笑道:“你要不要跟别人赔礼我不知道。不过,你参与倒卖科考试题,这可是死罪!还有哪些人参与了,你最好一并招了,否则到了衙门,先打你个半死再说!”

  王三婶震惊了:“什么?我也有罪?我有什么罪?又不是我把试题弄出来卖的?再说了,不是说弄不到试题吗?我又没有卖过,怎么我也有罪?”

  钱锐冷声道:“有没有试题另说,你有这个心倒卖试题,还四处传播弄得民间人心不稳,就是违了朝廷律法,就要抓去杀头!快说,你们家的人是不是全都参与了?还有哪些人知道此事?凡是知道此事隐瞒不报的都是同党!”

  “不不不,”王三婶见钱锐的样子不像是说着玩的,又听说要抓去杀头,便开始害怕了。她不断摆着手,慌乱中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不住地磕头求饶道:“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民妇确实不知啊,民妇再也不敢了。民妇家里人都不知道,求大人开恩……”

  王氏见了,跟着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喊道:“大人饶命,都是小妇人无知,都是小妇人的错,小妇人以为不过是说着玩的,不过想要乡亲们高看我一眼,孩子他爹和赵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啊!大人要抓就抓小妇人一个人吧!千万不要抓孩子他爹和我的儿子啊!”

  两个女人不住地哭喊磕头求饶,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因此控制了音量,不然早就把人引来了。

  钱锐见把两人都吓得差不多了,这才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就没见过比你们更蠢的人!你们长脑子了吗?连五岁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居然不知道!无知也就罢了,谁让你们蠢成这样还到处去说的?老实交代!你们都跟谁说过?这要是引起了读书人误会从而引发动乱,你们这些传播的人统统都要抓去砍头以平民愤!你们两个无知妇人,真真是害人不浅!”

  王氏赶紧道:“没有告诉很多人,就是村子里几个女人,有春花嫂子,石家妹子……”

  王氏板着手指数了五六个人,然后王三婶也说了两三个她传出去的人,钱锐的脸也越来越黑。

  最后,都交代完了,两个女人又开始磕头求饶。

  钱锐也怕这边动静太大引出更多的人来,这才稍稍放缓了语气道:“好了!看在赵师爷的面上,给你们一个弥补机会!”

  “请大人吩咐!小妇人一定照做,一定照做!”

  “谢大人开恩,都听大人的……”

  王氏和王三婶这回反应倒是快,立即就磕头应诺起来。

  钱锐冷声道:“你们要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件事情平息下去!凡是相信了这个谣言的人,你们都要将事情真相跟他们讲清楚!告诉她们,谁要是再敢胡说八道,乱传谣言,可是杀头的重罪!”

  “是,是,小妇人知道了,小妇人再也不敢了!”

  “小妇人一定跟她们说清楚……”

  “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会派人彻查,要是有一丝风声传到我的人耳朵里,你们和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全都抓去砍头!”钱锐又是一通恐吓,最后才怒斥道,“滚吧!以后说话长点脑子!”

  王三婶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踉跄地跑了。而王氏却依然跪在地上不起来,反而哀求道:“求大少爷开恩,不要告诉他二叔……然姐儿,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告诉你爹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会把收的钱都退回去,我会跟她们说清楚的!求大少爷开恩……”

  钱锐皱眉想了想,道:“看在然姐儿面上,这件事情我就暂时不告诉我爹。你先起来!”

  王氏没注意听,只当钱锐答应了,赶紧千恩万谢地又磕了两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

  安然看着王氏额头上被地上石子弄破的皮肉,还粘着泥土和枯草,不由开口问道:“大伯娘,你回去大伯和哥哥姐姐看到了你额头上的伤,你要怎么说?”

  王氏听安然提到自己额头上的伤,这才觉得自己额头上火辣辣地疼。“我,我就说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安然点点头,那就暂时放过她吧!

  钱锐抱着安然回到村西头的新屋,推开院门走进去。

  屋子里没人,自然也没有点灯,但今晚是十五,月色极好,院子里倒是清晰可见。

  钱锐把安然放下来,开了门,掏出打火石点上油灯,两个人简单将来带的行李收拾了一下,穿上夹袄,这才在桌子边坐下来说话。

  安然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大哥哥真的不打算将我大伯娘的事情告诉大人吗?”安然不是很清楚朝廷的律法,但她知道,刚才钱锐的话肯定是夸大了说的。不过就她看来,此事也是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自然就像刚才钱锐所言,就是杀头也不为过;往小了说,也不过是个愚蠢的村妇闹了一个笑话罢了。

  钱锐却没有回答安然的话,反而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坐下,双眼含笑地看着她,夸赞道:“然姐儿,我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聪明。你怎么知道现在乡试的题还没有出?”

  安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眨眨眼睛,又天真又无辜地说道:“囡囡猜的。难道囡囡猜得不对?”

  钱锐讶然,他还以为是赵师爷什么时候说起过呢,没想到竟然是这小丫头自己猜测的。这丫头到底有多聪明啊!钱锐心中一激动,就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低头在她脑门上亲了一下。

  安然低头,本想躲过去,却还是没能躲得过。她心中有些恼怒,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只能气呼呼地抗议道:“书上说男女授受不亲,大哥哥不能随便亲囡囡。”

  “呵呵,这不是大哥哥看然姐儿太聪明太可爱了,一时忍不住嘛!”钱锐看安然生气的样子,也觉得特别可爱。本想再摸摸她气呼呼的脸蛋的,但看她眼神不善,也只好讪讪地缩了回来,应承道,“好,大哥哥答应你,以后不会随便乱亲了。”

  “也不许随便摸我!”安然趁热打铁。

  “好,也不随便摸你。”

  “不准揉我的头发!揉乱了梳的时候很痛!”

  “好,也不揉然姐儿的头发。”

  钱锐耐心地哄着她,心里却在想着,等你长大了,等我们成了亲,我自然是想摸就摸,想亲就亲。只是想着她的年纪,他还是忍不住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十年啊……

  安然这才熄了气,再次问道:“大哥哥,这件事真的不告诉大人和我爹吗?”

  钱锐着安然的眼睛,正色道:“然姐儿,这件事情不能告诉我爹,不然只怕不能善了。但是你大伯娘这样的人,不给她教训却是不行。所以,我们要暂时保密。等明天我爹走了,我会找个理由留下来,等处理了她的事情我们再一起回县城。”

  安然点点头,表示理解。说实话,这一次大伯娘真是把她吓坏了。她无法想象,如果这个流言大肆流传出去,会对爹爹产生怎样的影响。

  又过了半个时辰,赵世华才带着钱鹏阳和金捕头等人过来歇息。而这个时候,安然和钱锐已经烧好了热水等着他们了。火是安然生的,不过后来添柴都是钱锐做的,倒是弄了他一个大花脸。

  钱鹏阳看着儿子亲自烧的洗脸水,又亲自端过来服侍他洗脸,心中不禁泛起十分的温暖。这孩子多孝顺啊!

  钱鹏阳见儿子倒了洗脸水,又端来洗脚水,随即便蹲下身去,要亲自帮他洗脚,忙阻止道:“不用你来,你也是有功名的人了,爹自己洗。”

  钱锐扶着钱鹏阳在长凳上坐好,不以为意地笑道:“在家里都有丫头伺候着,儿子长这么大,难得帮爹娘洗一次脚,爹就让儿子尽一回孝心吧!”

  钱鹏阳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挽起袖子蹲在地上帮自己洗脚,只觉得眼眶发烫,心中是难以言诉的幸福和满足。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安然见钱鹏阳似乎有些不自在,便在一边插科打诨道:“大人,大哥哥就是以后封侯拜相,就是长到四十岁五十岁,那也是您的儿子,给您洗脚也是应该的呀。”接着,她又转身对赵世华道:“爹爹,等会儿回去囡囡也要给你洗脚。等爹爹老了,囡囡白天扶着爹爹出去散步,晚上就给爹爹烧热水洗脚。”

  赵世华一把将女儿抱起来搂在怀中亲个不够,呵呵笑道:“我家小囡囡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女儿。真是爹爹的心肝小宝贝!”

  钱鹏阳也忍不住笑道:“这孩子就是嘴甜!”她还说儿子有一天能封侯拜相?想到这里,钱鹏阳就忍不住心情激动。

  一旁的金捕头也点头笑道:“又机灵又可爱,嘴甜又贴心,就是换了我这个大老粗,也得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有这样的女儿,赵师爷好福气!”

  钱锐微微抬头看了安然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等他低下头去,嘴角却扬起一抹带着几分得意自豪的笑容。

  等钱鹏阳和钱锐都休息了,赵世华才带着安然回老宅。

  安然记着钱锐的话,暂时没有将大伯娘的事情告诉爹爹。

  这一夜,一家四口挤在一张床上,背贴着背,胸贴着胸,将这张本来就不算大的床挤得满满当当的。安然再次躺在娘亲怀里,感到非常的温暖。

  安然前世的记忆里一直没有妈妈的印象,后来有了继母,却又哪里能与真正的亲生母亲相比。说起这母女亲情,她还是在顾宛娘身上才第一次体会到。若要认真比较,前世的爹爹虽然也对她好,却是及不上这一世的爹爹。前世那个家最让她怀念的就是哥哥安睿了,不过现在的哥哥安齐也对她很好。在她心里,安齐的地位也不比安睿差多少,只不过是不同的感情罢了。

  第二天,钱鹏阳让村长从村里找来几位经验丰富的种田好手,向他们询问了去年赵世华的再生稻。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他又委婉地表示希望他们今年都能试种再生稻,结果大家都说,自从去年赵世华种再生稻成功,村里所有人今年都要试种再生稻的。

  钱鹏阳放心了,同时心里的喜悦更是难以抑制。既然是经过验证的增产的好办法,他当然要全面推广。等到今年秋收以后,将这再生稻的情况报上去,年底任期一到,明年必定高升。

  这天下午,赵茂生带着全家去祖坟上祭祖。

  村里的人死后大多埋在附近的坡地上,这样不占良田。赵家的祖坟就在一片杂树林里,有大大小小五六座坟。安然也是来祭祖以后才知道赵家也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到祖父这儿是第四代,到她就是第六代了。不过貌似前面几代大多是一脉单传,直到容氏进门,才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夭折了一个)。

  点上香烛,赵茂生先带着几个儿子孙子磕了头,祭拜了一番,求祖宗保佑赵世华得中举人,并承诺若家里将来真的出了举人,一定为祖先修宗祠,建宗庙等等。

  第二天一大早,钱鹏阳就带着赵世华去各地辗转传授经验,要求全县各地都尝试培育再生稻。钱锐趁机主动请缨,说要留下了护送顾宛娘及几个孩子回县城,让赵师爷没有后顾之忧。钱鹏阳很欣慰,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能为父亲分忧了,竟难得地当着面称赞了他几句。

  等钱鹏阳和赵世华走远了,钱锐却很快沉下脸来。他让赵茂生将赵家人都召集起来,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赵茂生看钱锐仿佛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似,心里很意外也很沉重。刚才看着不还好好地吗?怎么钱大人和自己的儿子一走,他就变了脸?

  很快,赵世荣和赵世福就都到了正房堂屋。顾宛娘带着安齐安然兄妹也从屋里出来了。钱锐说的是召集所有赵家人,所以赵家老大把孩子都带来了,但王氏受了伤在屋里装死,何氏身怀有孕,便没有过来。

  钱锐暗自责怪自己刚才没有说清楚,当即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气,对赵茂生道:“请大房家两位姑娘去然姐儿家的新房吧,暂时不要过来,劳烦三婶过去陪着她们。”

  赵茂生疑惑地看着安然道:“囡囡呢?囡囡不一起过去?”

  钱锐看着一脸平静的安然道:“然姐儿留下,她是知情人。”

  赵茂生见钱锐又是一脸严肃,似乎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大事,便立即按照钱锐的意思,让何氏带着安淑安柔去了村西头安然家的新房子。

  安齐有些不安地看看钱锐,又看了看安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顾宛娘却蹙眉看了看安然,暗自埋怨。这个孩子也真是的,出了事情居然什么都不跟大人说,害得她担心着急。

  紧接着,就听钱锐又继续吩咐道:“请赵三叔去外面将门关好,劳烦赵大伯去把王氏请出来吧!”

  赵世荣一怔,心中一动,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难道这婆娘得罪了大少爷?

  其实不止赵世荣这么想,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这样想,只是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王氏究竟做了什么蠢事惹恼了钱锐。

  赵世福关了院门,很快就回来了,但赵世荣却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王氏拽进了堂屋。

  王氏一看到这个阵仗,当即就觉得双腿发软。她忽然挣脱了赵世荣的钳制,一下子扑到钱锐面前,噗通一声跪下,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眼泪鼻涕流得满脸都是,口中不住地哭叫道:“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小妇人昨日已经跟她们解释过了,她们都说了不会说出去的。大少爷绕了小妇人这次吧!小妇人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少爷饶了我吧!呜呜呜……”

  赵家人见了王氏的样子,都愣了一下。毕竟是自己家的人,见她这幅样子,心里不由升起些同情和恼恨来。当然,他们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赵安南见娘亲这样,又羞又急,忙过去想要扶她起来道:“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起来再说吧!大少爷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可是王氏仿佛根本没听到儿子的劝说,反而拉着他一起跪下来道:“南哥儿,快,帮娘求求情吧!大少爷,求你看在南哥儿和他二叔的面上,饶了小妇人吧!”

  赵安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既然母亲都跪下了,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站着?所以,他也对着钱锐跪下来,只是眼中还写着茫然。

  只见赵世荣对着钱锐抱拳鞠躬道:“不知内人如何得罪了大少爷,赵某先带她向大少爷赔礼道歉了。还请大少爷看在我家二弟的面上,绕过她这次吧!”

  赵世荣虽然也恨这个婆娘自私、小心眼,但毕竟有十多年的感情,见她这样,心中还是觉得不忍,对钱锐也生出些恼意来,以为他仗势欺人。

  钱锐起身让开,没有受赵世荣的礼。他看着跪在地上不住求饶的王氏和一脸茫然的赵安南,面色沉重地说道:“此事于我关系倒是不大,只是处理不好,赵家只怕有灭门之祸。看在赵师爷面上,我才对我爹瞒下此事。但事关重大,不告诉你们却是不行。”

  钱锐此话一出,四周立即响起一阵抽气声。灭门之祸?这王氏到底做了什么?

  钱锐见大家都变了脸色,但却不方便由他开口说出实情,于是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氏道:“赵王氏,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说吧!”

  所有的目光都盯在王氏身上,那目光差点在她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到了这一步,王氏越发害怕了,她浑身颤抖着,嘴唇不住地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安南也顾不得什么人子之礼了,他一把抓住了王氏的胳膊,焦急地摇晃着她问道:“娘,你究竟做了什么?你快说呀!”

  安然见大伯娘确实被吓坏了,便主动开口向大家解释道:“大伯娘见大伯收到我爹爹的信很高兴,爷爷奶奶又杀了鸡祭拜祖宗,祈求祖宗保佑我爹爹高中。她就以为我爹爹从钱大人那里看到了此次乡试的试题,还四处宣扬说我爹爹看了试题,此科一定高中。她还收了别人的银钱,想让安南哥哥帮着从我爹爹那里偷试题出来卖……”

  赵家人听到这里,一个个都震惊地瞪着地上的王氏。

  赵世荣怒瞪着王氏,先前还可怜她,现在却只想将她臭打一顿。

  赵安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面无血色地看着自己一副惊恐模样的娘亲,难以置信地问道:“娘,这不会是真的吧?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样会害死我们一家人的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世福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氏,握紧了拳头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顾宛娘太过震惊,但随后又变成后怕。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丈夫这辈子在科考上就完了,说不定人家以为他考秀才都是作假的,要是朝廷信以为真,说不定还会被抓去砍头……

  赵安齐年纪不大,对朝廷的律法还不熟悉,但也知道科举的严肃庄严,要是被人知道爹爹偷看倒卖试题,可不就得满门抄斩?虽然爹爹没有做过,但这事是大伯娘说出去的,也由不得人家不信啊!想到这里,安齐一下子变得脸色苍白,心中很是惊恐,瞪着王氏的目光就带了无限的怨恨。

  赵茂生作为公公,从来没有说过儿媳妇的不是,但今天,他也忍不住跺着脚骂道:“蠢妇!愚不可及!”

  容氏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她一下子扑过去,抓扯着王氏的头发使劲儿地摇着她道:“王招娣,你自己想死没人拦着你,你跳河也好,上吊也行,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赵家?什么话你都敢说,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怎么就把你这个蠢女人娶了回来?”

  赵世荣赶紧上前两步将老娘拉住,劝道:“娘你小心些,别摔到了。这个女人让儿子来教训就好了。”

  将老娘扶起来,赵世福狠狠地瞪着王氏一眼,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提起来就打。

  赵安南虽然心里怨母亲愚蠢惹事,但那到底是他亲娘,怎么能看着她挨打而不顾?因此,他立即起身想要护住母亲,同时向父亲恳求道:“爹,这次是娘错了。但她已经知道错了,求您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看在我们姐弟三个的面上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赵世荣一时没收住手,重重地一巴掌就落在安南脸上,立即浮出五个红红的掌印来。王氏看着儿子脸上的五掌印,又是心疼又是后悔,忍不住抱着儿子呜呜地哭起来。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给老子闭嘴!”赵世荣不耐烦地还要将王氏抓起来打,却不料钱锐开口制止道:“赵大伯别打她了,打了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后面该怎么办吧!”

  说到这个,大家都安静下来。这么大的事情,后面该怎么办?

  赵安南脑子转得快,想起钱锐说的看在二叔面上已经瞒下此事,那就是说衙门不会追究。而娘亲也说她已经跟那些人解释清楚了,那应该影响不大。大少爷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只是想给自己的娘亲一个教训吧?

  于是,赵安南立即膝行过去,对着钱锐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大少爷救了我们赵家。”

  赵家的人毕竟不蠢,听赵安南这么一提示,便知道钱锐不是真的想追究这件事情。

  钱锐见赵安南如此聪明,心里也高兴,但他却一脸沉重地对赵世荣道:“此事我有意瞒着我爹,一来是看赵师爷的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二来也是因为前次所提之事。若让我爹知道南哥儿的娘亲居然如此不省事,只怕此事就只能作罢了。我和南哥儿同在县学读书,向来喜欢他的为人和品格,才向我爹推荐了他。但自从前夜知晓这件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在犹豫。这一次是我和然姐儿碰巧听到了,发现得早,或许还能压下去。但以后南哥儿要是真的做了官,手中有了权力,以他娘这性子,只怕真的会惹来灭门之祸……”

  钱锐这番话一出来,聪明的已经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赵安南震惊地看着钱锐,而后又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并不明白钱锐说的是什么事,又把自己推荐给钱大人做什么,他只知道大少爷在暗示爹爹休妻。作为儿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休了母亲?即便母亲有再大的错,那也是生养他疼爱他的母亲啊!

  想到这里,赵安南再次对钱锐磕了一个头道:“求大少爷宽恕我娘吧!有了这次的教训,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糊涂了。”

  钱锐避过他的礼,走到一边道:“南哥儿不必求我,此事我既然已经瞒下来了,就不打算追究你母亲的罪责。至于你们赵家要怎么处置她,那是你们赵家的事,我毕竟是外人,不方便置喙。”

  容氏一听,觉得钱锐说得极有道理。赵家早就没落了,要不是次子靠上了钱大人,哪有今天的风光?以自己家这样的情况,岂能妄想官宦之家的女儿下嫁?若没有钱家帮扶,自己的儿子孙子以后在科举路上都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得通。但如果南哥儿真的能娶到钱大人的女儿,以后老二和孙子的前途便都有人扶持,赵家的兴旺也就指日可待了。

  想到这些,容氏立即作出决定道:“齐哥儿,准备笔墨!老大,写休书!这样的媳妇,我们赵家养不起!”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了准备,但真的听到容氏说出休书两个字,还是感到很震惊。赵茂生自然跟老婆子保持同一战线,赵世福作为小叔子,不好发言。顾宛娘心里又怕又恨,对王氏也算是新仇旧恨加一起,刚才真是恨死了她。可真看到婆婆要休了她,想着十多年来王氏为赵家生儿育女,做事又勤快又麻利,帮着二老将几个弟妹养大,可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感到一丝心酸。

  赵世荣愣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地上因为磕头磕得额头血肉模糊,满脸泪痕的妻子,回想起十多年夫妻情分,想着三个孩子,想着这女人虽然自私刻薄短视愚蠢,但对自己对孩子还是很好的,干活儿麻利又勤快,心中便升起些不忍来。可是想着王氏这次闹出来的事情差点害死全家,他又说不出为她求情的话。

  赵安南却没有这么多顾虑。母亲有错他知道,可有错那也是他娘!容氏话音刚落,他就扑过去抱着容氏的腿恳求道:“孙儿求奶奶宽恕我娘这次吧!她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奶奶,我娘她纵有再多不是,他也是我们姐弟三个的娘啊!奶奶……”

  安南这么一哭,连安然也觉得王氏可恨又可怜起来。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而向来心软的顾宛娘则连忙侧过头去,不忍再看。安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便迟疑着没有动。

  安然估计奶奶多半是吓唬大伯娘的,毕竟大伯娘嫁到赵家十几年,生了四个孩子(其中有一个夭折了),安南是长孙,向来最得容氏宠爱的。就算是为了孙子,奶奶应该也不会真的休了大伯娘的。

  但没想到容氏这回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居然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要休了王氏。

  “齐哥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让你去取笔墨纸砚来!”

  听到容氏这句话,连赵世荣都忍不住想要开口为王氏求情。而顾宛娘却是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道:“娘,事已至此,大嫂已经知道错了,要不就原谅她这次吧?”顾宛娘想着,要是王氏真的被休了,只怕回去就会被王家人嫁掉,南哥儿姐弟三个岂不是永远被人家看不起。

  容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宛娘一眼,不为所动。

  安齐看着哥哥安南那哀伤焦虑的样子,心中不忍,想着易地而处,自己不知道该有多么痛苦多么无助,便跟着跪在赵安南身边,向奶奶求情道:“奶奶,请您看在大哥和姐姐们的面上,饶了大伯母这一次吧!”

  赵世荣迟疑了一阵,也跟着跪下来道:“娘,儿子知道这回都是这个蠢女人的错。可是……求您看在三个孩子的份儿上,饶恕她这次吧!以后,儿子一定好好管教她……”

  见赵世荣都跪下来了,安然和赵世福想着大伯(大哥)对自己的好,也不得不开口为王氏求情,但容氏却始终沉着脸,无论谁来求情她都不松口。

  王氏见众人都为自己求情,容氏却始终不肯答应,绝望之下忽然起身冲着门柱撞去。

  众人都没怎么注意她,全都来不及阻止。等赵世华跑过去将她扶起来,发现她已经满头鲜血地晕了过去。

  赵世荣立即将王氏抱回房去,赵世福随即便跑出去找大夫。钱锐几步跟出去拦下他,自己骑着马去镇上请大夫去了。

  钱锐原本是想让赵世华休妻的。在他看来,王氏留在赵家,对赵家来说迟早是个祸害。但是他漏算了王氏在赵家十多年,与赵家的人总是有感情的,特别是安南。若王氏真的被休了,或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以后安南真的成了自己的妹夫,也会怨恨自己一辈子。

  钱锐是有些后悔了,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安然看着他打马离去的背影,却明白了他心中的悔和愧。

  顾宛娘赶紧打水给王氏清洗伤口,安然出言道:“娘,用盐开水给大伯娘清洗吧!大伯,家里还有酒没有,赶紧找来,等用盐开水洗过之后,最好再用烈酒洗一次。”

  这一刻,大家心里其实都有些六神无主,听到安然的话也来不及细想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反而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似的,居然都听她的安排,烧开水的烧开水,找烈酒的找烈酒。

  半个时辰后,钱锐带着老大夫骑马回来了。

  老大夫估计是第一次骑马,钱锐将他从马上扶下来,他差点双腿发软坐到地上去。赵世福赶紧将他扶到屋里,又送上温开水。老大夫喝了水,摸了摸还在跳个不停的胸口,便急着起身道:“病人在哪里?先看看病人吧!”

  老大夫医术如何安然不知道,不过医德倒是不错的。

  经过把脉看诊,老大夫不慌不忙地说:“不要紧,病人身体很好,不过是这两日有些神思不属饮食不调,之前应该是急火攻心这才晕了过去。胎儿坐得很稳,不要紧,连安胎药都不用,只用些饭食,劝着她想开些,休息两天就好了。”

  检查完毕,老大夫起身收拾药箱,这才发现不对。怎么没有人说话?

  容氏顾宛娘和赵世荣在屋里,听到老大夫的话,都愣住了。

  而等候在外面的安南安齐赵茂生赵世福同样愣了。

  王氏有孕了?

  “大,大夫,您说内人有孕了?”赵世荣紧张地问道。

  赵安南也是满脸惊喜地望着屋内。娘怀孕了,奶奶一定不会逼着爹休了她的。

  “怎么,你们竟然不知道?孩子都快三个月大了。”老大夫诧异地看着赵世荣,随即就笑开来,“怎么一个个都好像高兴傻了似的?我还以为你们担心孕妇,这才快马把小老儿请来的,弄了半天你们还不知道啊!没事没事,不要担心,大人孩子都挺好的。呵呵……”

  老大夫笑呵呵地走了出去,钱锐又骑马将他送了回去,不过这一次不用赶路,他骑得慢,老大夫倒是没有再受罪。

  因为王氏有了身孕,那休书什么的,自然不用再提。容氏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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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桥或许是穿越女中最平凡的一个,她不会琴棋书画,不会背唐诗宋词,也没有雄心壮志,她只想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寻找一份真挚的感情,她只渴望有一个人能全心全意地爱护自己,如此而已。

  她要的真的不多,可是,就在孩子满月的那一天,她才知道原来今天还是“双喜临门”,她夫君的小妾也被大夫诊断出有孕了!

  可是,她怎么不知道她的夫君还有小妾?

  打击来得太突然,让她心痛得差点死去。

  但是,她死了不是便宜那个臭男人了么?

  既然如此,她就休了他带着孩子离开好了。她就不信自己两世为人,会养不大孩子。

  为了怕他看不到,她特意用鸡血将休书写在大堂的墙壁上,然后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