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方回拖着查莱尔上来，两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方回看上去好像就是身上湿了，人没有任何的变化，就连呼吸都跟平时一样。

　　查莱尔是真的不会游泳，在方回跳下去之前，他就呛了几口水。所以他看上去，就不如方回有精神。脸色刷白，就连嘴唇都像蒙了一层霜，白色没有丝毫血色。空气温度不高，这样湿哒哒的一身，感觉更冷。

　　查莱尔两只手紧紧握拳，冷的发抖。

　　他没想到是方回跳下来救他，他希望刘炼去救他。所以在方回抓到自己那一刻，他本能的想要甩开他。这一挣扎，使他在水里多呆了一段时间，也多喝了几口水。

　　方回是刚刚将查莱尔拖到地上，就被一股大力拉到了过去，倒在刘练的怀里。他仔仔细细的看了方回一圈，确定他没有事之后，才给他套上了自己的外套。

　　“以后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方回揉了揉鼻子，这水脏得很，他是没想到查莱尔会来这一出。你说你不要命可以，但是也得看场合啊。这么脏的水都跳得下去，这哪是不要命，这就是傻啊。他是宁愿撑死，也不想被恶心死。

　　方回回头看着靠在围栏上的人，眼神冰冷。查莱尔原本在看刘炼，看到刘炼将身上的衣服脱给方回，并帮披上时，内心不免发酸，眼神里有几分羡慕，也有几分嫉妒。

　　就在这时，方回突然投过来一道视线。他碰到方回的眼神，就好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连忙撇开。

　　查莱尔不敢看方回，他心虚。

　　“现在知道怕我了？”

　　“我没让你救我……咳咳咳……”查莱尔刚刚呛了不少水进去，现在鼻子里，喉咙里、胸腔里都难受的紧。尤其是鼻子里，酸的他眼泪都快掉下来。

　　可这个时候，他还是想说话。他掠过方回看向刘练，可话又明明白白是对着方回说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谢你。你救我，是不想让你自己内疚，因为你知道如果我死了那是因为你。我死了，我家族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我死了，你们就更没有机会在一起。”

　　“你是害怕才救的我！”

　　“冥顽不灵！”

　　刘练突然冒出一句中文，语气低沉神色凝重。

　　刚才查莱尔跳下去时，他只觉得对方孩子心性，不成熟，想借这种事情来博取别人的关注。刘练精准的算着时间，他知道查莱尔的限度在哪里。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行动前，方回一声不吭的跳进水里，去救查莱尔。

　　要说最没有必要救查莱尔的人就是方回，先前查莱尔的挑衅，放在任何人身上，对查莱尔都不会有好脸色。

　　他不知道方回的水性如何，他只想到万一这中间出现什么问题，水下的危险谁说的准，只要想到这里，他看这查莱尔异常的心烦。

　　方回轻轻拍了拍刘炼的手，示意他少说话。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我们在一起，所以才跳的水？”

　　查莱尔没说话，相当是默认。

　　“也就是说，你宁愿死，也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查莱尔依旧不说话。

　　方回笑笑，“那你现在跳下去，我保准不会有人会下去救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死了之后，我会跟刘炼很开心的在一起，开心到根本不记得有你这个人。”

　　“你说什么！”

　　“听不懂人话吗？”

　　“怎么年纪轻轻耳朵不好使，我是说，有本事你现在就跳下去。你前脚跳下去，我后脚就跟刘炼去扯证。”

　　“等...等。”这下轮到刘炼傻眼了，他扯了扯方回，“你说的是真的？”

　　方回一副你傻的表情，我这话明显在骗小孩的，你听不懂啊。

　　刘炼听得懂，查莱尔听不懂。

　　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跳下去，可又在想，不能便宜了方回。

　　查莱尔这幅犹豫不决的傻样，看的刘炼的心情更糟了。

　　“还不快把人带回去。”

　　刘练大声的朝外面喊了一句，话音刚落，就从门外进来三个身穿黑色西装外套的英国男人。

　　这身打扮还真是显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干这一行的。

　　查莱尔的保镖们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碍于刘练在场，他们就没敢进来。他们怕刘练，但是也知道有他在，他们家少爷不会有危险。

　　刘练不会让查莱尔限于危险之中，这并非喜欢，而是出于一种责任。这也是为什么查莱尔敢跳下去的原因。

　　他们看了一圈，在去扶查莱尔之前，还先给刘炼问了个好。这足见刘炼在他们心中的地位甚至高过这位少爷。

　　他们不敢进来，进来之后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可又不能不问。

　　不问的话，他们也没办法回去交差。

　　少爷这个样子回去，他们先生会扒了他们的皮。

　　刘练跟他们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办事流程。只不过今天的事他不想多说什么。

　　“把你们少爷送回去，晚一点我会跟你们先生说发生了什么。”

　　“好的，先生。”

　　查莱尔即使再不情愿，也没办法继续呆在这里。继续呆这里只会让别人看笑话。他丢自己的脸可以，但是他知道在外面他代表的可不是仅仅是他自己，还有家族的脸面。他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

　　今天做出这件事，他自己也吓一跳。他确信刘炼不会放任自己不管，但是刘炼的脾气，他也清楚。救他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他的本分，是他想要对家族负责。

　　原本他们之间还可以有来往，做不成情人，那就做兄弟。如果查莱尔提出这样的要求，刘炼肯定会顺水推舟答应。但是他今天闹了这一出，就算刘炼愿意再见他，把他当做朋友。他自己也拉不下这个脸。

　　更为关键的是，他不想再见到方回，这个方回太能说了。

　　查莱尔在保镖的搀扶下离开了餐厅。

　　查莱尔走后，刘练便一颗心全都放在方回身上。

　　湿漉漉的卷发还滴着水，软软的落在脸颊两边。这幅模样看着太乖，让人忍不住想动手掐他脸颊。

　　“我送你回去。”刘练心想自己不能再多看方回一眼，否则就管不住自己的手，于是说，“衣服得赶紧换掉，不然会感冒。”

　　方回抓了抓刘练披在身上的衣服，轻声嗯了声。刘练不敢放慢动作，生怕因为自己的慢动作让方回受凉感冒，这样罪过就大了。

　　方回不娇气，他拒绝了刘炼的搀扶。只是游了个泳，前几天他还去深海潜水，在水里面他可以称王。刘炼何必大惊小怪，看他的样子，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怎么对自己的事情，就显得畏手畏脚呢。

　　两人跟老板打过招呼，便上了方回的车。刘炼开车，一上车便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不少。直到方回热的受不了。他才停止将空调继续往上调的动作。

　　方回虽然擅长游泳，这次跳水，除了水很脏让他心里有膈应之外，就是现在身上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的紧。好在这里离他住的地方不远，刘炼开车的速度又快。所以不到半个小时，便到地方。

　　虽说只用了不到半小时，但是由于车内空调温度真的很高，所以当方回下车时，他里面的衬衫都快吹干了。

　　刘炼来过这里，方回也不把他当外人。

　　“你随便坐，我去洗个澡。”

　　“好。”

　　这是刘炼第二次来方回的家，却感觉像是来过好多次一样，对这里的摆设装置十分熟悉。

　　上次来给冰箱里塞满了食物，不知道方回这两天有没有在家吃。刘炼起身打开冰箱，他看了一圈，比上次买的东西要少了许多。

　　方回这几天，除了前天出去潜了一次水，基本都在家里。冰箱里有菜有肉，索性就不出去吃。以前出去吃，那是因为懒，懒得买菜。现在家里有菜，他更懒了，懒得开车出去吃。

　　刘炼从里面挑了两块牛肉，几个鸡蛋，准备做个简单的西餐。刚才吃火锅，说实话他没有吃饱。本来是有吃饱的可能性，但是查莱尔这么一闹，气都气饱了。这一会儿气消了，就又饿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夹着风。即便站在客厅，刘炼都能感觉到外面的风。

　　好像是哪里的窗户没有关，刘炼找了一圈，才找到是一间书房的窗户大开着。书房中对着窗户放置一张书桌，上面的纸质文件都被雨水打湿了。刘炼本想进去帮忙把窗户关上，可看到桌上的文件，他顿了顿。

　　上次来这里，他已经分析出方回的身份，即使不是美国空军的人，也一定跟美国军方有关。若是自己进去，桌上放的是一些机密文件，那不是会引起误会。

　　想归想，外面的风肆无忌惮的往里吹，桌上的文件再不处理马上就得报废。刘炼不再犹豫，大步进去，目不斜视关好了窗户。

　　桌上的文件已经阵亡了一大半，刘炼用纸巾纸擦了擦。不怪刘炼想太多，而是文件上的设计稿实在太吸引人。

　　刘炼在洪门呆了不少年，接触的军、火武器不少。在英国，他的身份使然，见过的战机更不少。多种型号，多种机型。他虽为英国人，但是在他的心中，美国的战略资本在全球是第一。近几年，中国在这方面突飞猛进，但这不影响美国稳坐第一的位置。也许几年十几年后，甚至可能用不到几年，中国将追上美国。但是现在，美国还是第一，这是事实。

　　所以，刘炼在看到这个设计稿时，更加确定方回是美国空军的人。只不过他不是前线，而是设计部的研发人员。这篇稿子是机密，一旦研发成功，必定引起全球的关注。

　　刘炼知道方回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管是其身份，还是其能力，但是他不知道这个不简单居然如此不简单。

　　他准备将稿子放下，突然瞥到右下角的签名。这个签名，如同一只毒蛇，朝着他吐着芯子，吓得他差点没拿住。

　　简单的笔画，刘炼看了许久，他认识，但是不敢确定。

　　他不敢确定，他找了许久的人，居然就在自己身边。他不敢确定，这么人畜无害温柔似水的方回就是M1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小F。

　　刘炼很怀疑，这个小F是不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如果是，如果方回就是小F，那为什么当初自己想见他，他却以另一个人的口来拒绝自己。

　　方回在门口看着刘炼的背影，高大强壮，此刻看却有点凄凉。他甚至在发抖，方回不明白，他以为以这种委婉的方式让刘炼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应该会好受一点。

　　他今天会请刘练到家中来，本来想找另一个借口，没想到查莱尔的出现促成了他的计划。

　　刘练到家里来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看到房间里的设计稿，主要是看到设计稿下方的签名。

　　他想告诉刘练他的身份，可不能直接这么说，这才想出这么委婉的法子。

　　可是他想错了。

　　刘炼的反应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没有明显的抗拒，但是，越是沉默，他内心的疑问跟不解就越大。到最后，疑问跟不解都转变成怒火。

　　一个人骗了你这么久，能不生气么？

　　“刘炼。”

　　方回喊了两声，刘炼才反应过来。他转过身，手上还拿着设计稿。

　　“你知道了。”

　　方回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稿子，转身走到客厅。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居家服。头发也干了，飘逸了很多。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刘炼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是小F？”

　　“是我”

　　方回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不用开口，只要这个动作就能表明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咬了咬嘴，好似也心虚。可想想，他告诉刘炼自己的身份，是把刘炼当做朋友看待。这表明自己对他真心实意，怎么会感觉到心虚呢？

　　方回正了正身子，掩饰自己心底莫名其妙的虚。他决定先开口，打破这个怪异的气氛。

　　“我是小F，这是从我出生时，就注定的，我改变不了。我唯一能改变的就是告诉你我的身份，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方回说了半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低着头，泄气了，“好吧，我承认，我骗了你，我向你道歉。”

　　说完，便大气也不出，一副要杀要剐任你处置的样子。可等了半天，刘炼都没舍得给他一个反应。

　　“你，不想说什么。”

　　“我有个疑惑。”

　　刘炼靠着一旁的台子，与方回保持一定的距离。现在在他的认知里，方回是小F，是M1的人，那他则有一定的危险性。

　　“我托伯明翰做中间人，曾见过小F一次，但那次见到的并不是你。从你刚才的自述中我可以推测两种情况。”

　　“哪两种？”

　　“你是小F，那就说明伯明翰拿了我的好处，却没有为我办事。另一种，他为我引见了F先生，但是看到的不是你，那就说明，你不是小F。”

　　“那你相信哪一种？”

　　“我不知道。”

　　刘炼许是站累了，他坐到方回对面的沙发上。

　　“方回，如果我跟别人说，M1的武器设计天才小F正在伦敦当模特。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的话，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应该不会拿你当傻子吧，毕竟你的身份在那里。不过，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没人相信。”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刘炼的问题代表了他的立场，伯明翰没有骗自己，他确实将自己的需求告诉了方回，是方回不愿意见自己。

　　但是不愿见自己就不见，何必弄个假F先生出来戏弄自己。

　　他认为方回不尊重自己。

　　“我见你了。”

　　刘练没听懂方回的话，什么是见了？

　　方回说，“在你出来后，我有约你见面。”

　　“哦。”

　　刘炼这才反应过来，方回确实联系自己了。不是以小F的身份，而是以方回的身份。

　　可这能代表什么，他们之间还是没有达成合作。

　　“我之所以拒绝跟你的交易，不是我不想跟你合作。我是小F没错，可我没办法代表整个M1。我身后有许许多多的人要吃饭，我不能冒这个险。”

　　方回放下腿，翘二郎腿确实不太礼貌，而且时间长，有点麻。

　　“呃，我要说的说完了。所以，我想问的是，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抛弃其他，还会跟我交朋友吗？”

　　刘炼理解方回说的话。

　　“朋友，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有刘炼这句话，方回这才放下心。

　　“你饿吗？我给你煎牛排给你吃？”

　　“牛排？”

　　方回本就吃的不多，洗完澡之后肚子里更空，刘炼这么一说，自己的馋虫就被勾了出来。可是他们刚刚还在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现在就转到吃的上面，真的好吗？

　　但是不吃白不吃。

　　“吃！”

　　刘炼便捡起刚刚放在饭台上的牛排，熟门熟路的摸进厨房。一进厨房，便没了表情，也没了刚才的那份淡定。如方回所说，他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可今天知道方回是小F这件事，还是让他受到不小的震惊。

　　刘炼将牛排煎好，顺便煎了个蛋。他将牛排放到餐桌上，准备招呼方回来吃。可没等他开口，方回闻着香味自己过来了。看到餐桌上只摆了一份牛排，便问刘炼，“你不吃吗？”

　　“我不饿。”

　　方回不疑有他，坐着准备享受美食。刘炼的手艺，在上次他就领教到。不说五星，四星总是有的。所以他对这份牛排信心满满。

　　“你先吃，我公司还有事，需要回去一趟。”

　　“哦。”方回抬头，“我倒是忘了，把你拉出来陪我吃午餐已经够不好意思，现在还让你送我回来，又给我煎牛排的。你等一会，我送你回公司。”

　　“不用。”

　　刘炼想也没想的拒绝了方回送自己回去的建议，他现在需要空间好好静静。

　　“我刚才打电话让司机来接我，你不用操心。”刘炼说，“牛排都冷了，你趁热吃。”

　　“哦，都没看到你打电话，还想着一会我们一起吃完，我再送你回去呢。”

　　刘炼笑笑，就这么看着方回。方回也不介意他这么看自己，刘炼说的没错，这牛排再不吃，就冷了。

　　“你中午说你要离开伦敦，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去中东。”

　　既然刘炼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他就不介意告诉他自己要去哪。何况，他只知道自己去哪，不知道自己去那里找谁，做什么。所以告诉也无妨。

　　他去中东，找方唐。

　　“什么时候回来。”

　　“事情办好就回来。”

　　“办不好，那就不回来了？”

　　方回将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不急着回答刘炼的问题。

　　M1的生意遍布全球，每个地区的生意需要专人去管。欧美地区，方凡则交到了方回手上。他主要负责M1在这个地区的货品交易，以及特殊货物的中转。这五年里，这些事，不由他亲自出面，都是由D代为处理。

　　方回真正做的，就是高端武器的设计。搞设计，他本不必在伦敦常住。跟孙落的全世界乱跑不一样，他喜欢稳定，真实原因是因为懒。他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不愿意动。所以就在伦敦一直住了下来。

　　这也就是说，他回不回伦敦都没问题，至少对于组织来说，这关系不大。

　　“我想事情应该能办好。”方回朝刘炼笑笑，“你得对我有信心。”

　　“我对你有信心，是对我自己没信心。”

　　方回还没搞懂他话里的意思，刘炼的手机响了，是他的司机。司机将车子停在了别墅外面，正等着他。

　　“车子来了。”刘炼起身，伸手，“我希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看着刘炼伸出来的手，方回只觉得这太正式了。本不想握着，可望向刘炼的眼睛，他似乎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无奈，他只得伸手握住了刘炼的手。

　　刘炼的手，有点凉，手掌上有不少茧。只接触了几秒，刘炼便松开了。松开的异常决绝，没有任何的留恋。

　　“那我不送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