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奶奶披着外套拔了门闩，门外已经围满了村民，这个点，大家都吃完了早饭准备去地里上工。
朝霞洒满了整个村庄。
李老太在门口叉腰怒骂，往门口啐了口浓痰，“我家老三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么个烂货！当年要不是看你可怜，谁稀罕你这破窑洞里的！”
这话可就真的伤人了。
祁红躲在木门后抹眼泪，这么多年，她在李家勤勤恳恳，伺候公婆，照顾家里人，哪样做的不到位？
她干活儿最多，吃的最少。
到最后，却被婆婆这样评价，她怎么能受得了？
“张顺菊你给脸不要脸！”
李二奶奶操起墙边的扫帚，直直指着李老太，“敢上我这儿闹事，年轻时候就不要逼脸，老了连祖宗老脸都不顾了，丢你先人的脸！”
李胧月透过门缝往外看，村民们仿佛都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有的留下看热闹，有的就去地里了。
她歪头，瞥见不远处的桃树后，躲着个身量不矮的小姑娘。
那姑娘正偷偷摸摸往这边瞧，但眼神里，却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李胧月攥了攥拳头，原主记忆里，这位是和她同岁的刘晓萍，是村干部的女儿。
在原主五岁的时候，这个刘晓萍故意将原主推下河，造成原主高烧不退，后来就烧坏了脑子。
原主一直都很怕这位。
李胧月眸子一眯，这人来干什么？
光是看热闹的？
李老太还在外面闹，李胧月再也听不下去了，推开门冲出去，“哇”一声大哭，扑倒在李老太怀里，“阿奶救我！”
原本还在骂人的李老太没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个人，吓的往后一退，李胧月抱住她腿哭嚎：“阿奶！我好痛！阿奶带我去看病吧！”
李老太吓的一哆嗦。
这丫头得的可是天花！
会死人的！
她赶紧往后退了两步，顺势用力将李胧月推开，“赔钱货死了算了！给老娘滚远点！”
李胧月纤弱身子被推到在地，李老太嘴里骂骂咧咧，使劲擦着身上被她触碰过的地方。
见她脸色灰白，又瞪了一眼，“不知死活的东西！要是给我传染上，我要你好看！”
说完，李老太使劲跺了跺脚，抖着身上的衣裳，连继续找祁红麻烦都忘了，拔腿就往家里疾走。
李胧月佯装趴在墙头痛哭，眼睛偷瞄着李老太离开的方向，果然，李老太前脚刚走，桃树后的刘晓萍就跟了上去。
她就说，李老太哪里有那胆子，来质疑祁红？
就算是祁红和李建云骗人，李老太怎么敢得罪生产大队长？
要不是有村干部女儿在给她撑腰，她能这么嚣张？
李胧月眯眼，眸底顿起一片寒霜。
……
李老太走后不久，李建云就上门来找李二奶奶赔礼道歉。毕竟大清早的闹这么一出，确实不像话。
他要是刚才出面帮忙，李老太会闹得更凶。
“祁红，你看，这事情是我没办好，村长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李建云和祁红在偏屋讲话，李胧月乖巧坐在旁边，给他拿碗倒了水。
李二奶奶在灶屋忙活，也没管这边。
祁红羞愧低头，颇为为难，“这咋能怪你，队长，你是好心帮我母女，我那婆子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那张嘴坏，也不敢拿我咋样。”
她抬头看他，眼底满是坚毅：“我们过两天就走，走之前，我拜托你个事，不知道你方便不。”
李建云立马点头，“你说，啥事？”
祁红把卖蝎子的事情给他说了，又觉得太麻烦他：“要是队长你帮这个忙，卖完多少钱，我们分都行，就是这门路不好找，我们要是去卖，一时半会也没法脱手。”
这倒是个实话。
这个年代，他们两母女出去卖蝎子，指不定被欺负。
没个熟人做保，这贵重东西也不好出手。
李建云拍了拍胸脯，黝黑的脸沉重几分，“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去一趟县城，就说是给队里买饲料，也没得人怀疑。”
至于钱么……
他是肯定不会要的，要了钱，那不是打他脸？
祁红满是感激，拽着李胧月拉到他跟前，“丫头，赶紧谢谢你大大，你大大这一回，可帮了我们不少忙。”
李建云确实热心。
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坏心眼的人，很实诚。
李胧月乖巧鞠躬，扬起头，朝他傻乎乎一笑，“谢谢大大。”
看起来，还是个傻姑娘。
李建云也不好多留，和祁红约定好时间，也就离开了，为了不让人说闲话，还特意从后门离开。
祁红送他走后，回到偏屋一直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李胧月以为她是担心卖蝎的事情，也没在意。
晚上，日头刚落，村子里的人都刚吃过午饭，在院子乘凉，有的则在村子里闲逛。
李胧月找了两个大瓦罐，和祁红一人一个，她洗干净了，擦瓦罐里的水。
祁红瞥见李胧月在忙活，坐在旁边犹犹豫豫，想开口，却不好说。李胧月察觉，抬头看向满脸迟疑的祁红，“阿妈，你有事儿？”
这一问，祁红脸色一红，立马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我没事儿。”
李胧月哪里肯信？
她看了一下外边天色，淡道：“阿妈，再等一个小时我们出门，捉几个小时，你要不先去炕上歇会儿？”
祁红赶紧摇头，将她的那布包打结藏好，“睡啥呀，我不困。”
她这样子，也太反常了。
李胧月活了两辈子，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好歹也看过不少言情剧，再说，祁红从李建云离开后，那反常的样子，她能看不出来？
“阿妈。”
李胧月坐在祁红边上，拉住她粗糙的手，黑眸清澈盯着她：“建云大大，是不是喜欢你？”
话刚出口，祁红就猛地站起来，羞的面红耳赤，“你这丫头，不害臊的！瞎说这些做什么！”
反应越是激烈，越说明她猜的正确。
李胧月却不觉得有什么，1980年，乡下或许没什么人会离婚，甚至不太清楚离婚这个概念。
但那些一线城市，离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知道祁红对李建云不可能有想法，至少目前是这样，她提醒道：“阿妈，你和我阿爸还没离婚，可不能和其他男人有什么，对你名声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