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给的东西娘绝对会给你，你现在情况也不太好，以后让你弟弟弟妹照顾我就成，能让你减轻不少负担。”
“还有，就算分家了，也不会完全不管你们，你还是娘的儿子，娘还能不帮衬帮衬你？”
童老太说到这里，语气稍微放柔了一点，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事实上，她这番说词也就是只能骗骗小孩了。
帮衬什么帮衬，也顶多就是来看两眼童建国罢了，这才刚开始就已经被放弃了，后面又能奉献出多少耐心呢？
那边张桂香听到童老太还隐约透漏出几分要帮着老大的意思，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她就想跟瘫了的老大撇的干干净净，怎么婆婆还在赶着上。
当然张桂香这个时候也就是内心吐槽一番，没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童婳开口了，她可不给一点让她们可以包装的余地。
“都已经要分家了，就别说的那么好听了。”
要撕破脸皮就彻底撕破，说的那么委婉就能掩盖底下的腐臭吗？
“奶，你倒不如直接说，你这个儿子瘫了，你怕被拖累嘛，大家都懂！”
童老太，“大人说话，你小孩插什么话……”
被直接戳穿，童老太的面子还是过不去的，一阵红一阵白。
“你打算怎么做？”
童婳可不搭理童老太的叫嚣，她直接望向童建国。
童建国在童老太说完话之后，就像是受到了打击一般，一个大男人眼眶红了。
不光是童婳在等着童建国的答案，于美红，童年，以及整个童爱军家也在等着。
童建国吸了一口凉气，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才把话说出来，不过还是断断续续的。
“娘……你这都是跟二弟已经商量好了，既然你们都是这样想的，那就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吧。”
……
也就是他也同意分家了。
他不过是被抛弃的那个罢了，什么跟他商量，不过是通知他罢了。
童建国只是愚孝，他不是傻。
之前还能一直欺骗自己，但他娘都已经亲口承认了，童建国还拿什么骗自己？
一下子全部看清了！
在他受伤，可能从此之后失去劳动力之后，他娘连救他一下都不愿意，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他划分界限。
童建国的心一揪一揪的扔，就连呼吸都费力起来，他对他娘是真的好，他娘却不是他的靠山，避风港。
之前童建国提出分家，他娘嚷着要团结，甚至拉出了他去世的爹来压他；这个时候倒是她主动提分家了。
不得不说，这一幕实在是讽刺至极。
于美红在童建国点头之后，呼了一口气。
这个情景已经够糟糕了，虽然她心里早就有了预感婆婆很大概率不会管建国，但是在她们这么快的要撇清关系，分家的时候，要说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童建国同意分家，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的时候，于美红却觉得莫名喜感。
看他坚持这么久，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老娘好，还试图修复大家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他反倒是被他最亲的老娘给舍弃了。
心里突然轻松了一些，要是这个时候童建国还不答应，她也就无话可说了。
但现在可以说。
“娘，你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建国也答应了，那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分家吧。”
“我们也没指望着什么帮衬不帮衬的，我们自己能把小家给过好了，建国我会带着去医院看，不会让人看笑话，也不不会牵累你们的！”
……
于美红表情很坚毅。
她本来就是一个韧性很大的女人，在这种对所有家庭来说天都要塌了的坏消息面前，她也能给支撑住。
童婳想要给于美红鼓掌了，她这番话说的委实漂亮。
童建国也有些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媳妇，在出了事儿之后，他的老婆比他娘要可靠的多，他没想到那个内向害羞的女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个场景实在是尴尬，童爱军一方面高兴这个家是分成了，又能以后独享童老太的钱跟关爱，又不用受到童建国的拖累，一方面被大嫂这么一说，也是不好意思。
“大嫂，你还打算带大哥去医院啊……主要是人家赤脚医生都说了，不一定能治好。”花那个钱干什么，白白的浪费。
他这个时候还转过来帮着于美红分析了。
不过从他这个立场上来看，总是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既视感，不会有半分感动。
还当着童建国的面儿。
“这是我们家的事儿。”于美红板着脸，话音一转，“爱军，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大哥平时对你挺好的吧，你结婚时候房子都是你大哥给你重装的吧，你怎么就这么不盼着你大哥好呢！”
刚才说建国瘫了，现在又劝她不要带童建国去医院，确实没盼童建国好。
童爱军：“……”
自己丈夫被于美红数落了，张桂香当然不乐意，“不是大嫂，我们这不也是为你在打算嘛，你怎么还说爱军……”
“美红还说错了？”
这句话是炕上的童建国说的。
……
大家都没想到童建国能开口，就连于美红也是愣住了。
嫁给童建国这么多年，童建国一直以来都是告诉他，他要对他娘好，对弟弟妹妹好。
于美红是一个很有礼数的人，就算童建国不说，她在刚来童家的时候也是抱着一颗以后都是一家人，友善的心，不过她友善，别人并不对她友善。
后面就变成于美红各种隐忍，就算张桂香欺负到明面上来，童建国也不会出口维护，反倒是于美红偶尔忍不住了，低声向童建国埋怨一句，童建国让于美红让着一点弟弟弟妹。
于美红从来没想到，她也有被童建国维护的一天。
“都行了。”
最后还是童老太出来打圆场，她先是呵斥了一下老二家。
“爱军，桂香，你们两个怎么没大没小的。”
最后又对于美红童建国道，“老大，你弟说话是难听了点儿，不过他也是心直口快的。”
“美红你这就偏激了，谁能看你家笑话啊，就算分家了咱们不也是一家人？”
说到这里，童老太自己还是挺心虚的，飞快的跳过。
“反正该算的还是要算，娘我还是很公正的，绝对不会缺了你们家的东西。”
“建国媳妇，车来了，现在去医院吗？”院子外面响起车的喇叭声，往里喊的人是金富贵。
作为一个村长他还是很负责的，在找来车之后，又亲自上门。
一来金富贵是觉得童家出了这大事儿，他应该帮帮忙；二来也是童婳跟翘翘关系好，大河又……
“金叔！”
童婳先走到了门边儿，“正好你过来了，给我们当个见证人吧，我们要分家。”
末了转身望向屋内愣住的人。
“刚才通篇废话，假话，只有最后那个我挺赞同的，该算的算，既然要分家了，那就赶紧分，也不缺这点儿时间了。”
童婳声音很大，农村的晚上又格外安静，足够周围的邻居都听到了。
童夏猛地抬头，望向站在门框边的童婳。
那张引人注目的漂亮脸蛋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童夏却突然有了一种之前一切都是前奏，这才是正式开始的既视感。
童婳之前都太沉默了，这种模样才像她。
不过，她到底想干什么！
……
这边童夏心有点慌，那边童婳从容无比，又雷厉风行。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已经有不少人朝着这边围过来了，童家本来看起来还挺大的院子在呜呜泱泱一片人的拥簇下，也显得狭小起来。
大家基本上都知道童建国从屋顶摔下来受伤的事儿，还很有可能要瘫了。
在这种节骨眼上，童婳为什么会提出要分家？
童婳不会给别人偷梁换柱，偷换概念的机会，在童夏斟酌着想要开口的时候，她就抢先一步，讲述了这个过程。
告诉大家，不是她们想要分家的，是童老太跟童爱军一家提出来的。
她不用添油加醋，整个事件就足够让男人沉默，女人流泪了，更何况童婳说起经过来，还特别有节奏感。
于是在这种加持下，大家基本上都捋顺了，看着童爱军跟童老太的眼神也全部变了。
这也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吧！
童建国以前对童家多么任劳任怨，他们是最清楚的，没想到童建国这才受伤呢，童老太跟童爱军就迫不及待的要跟童建国划清关系了。
……
“心都黑了吧，我当时就觉得老二家不是什么玩意儿，现在一看真是……”
“童老大真可怜，他为这个家忙前忙后的，我都没看到他吃点好东西，好吃的都给老二了吧？”
“谁知道轮到这样的下场。”
童夏急的额前都已经冒汗了。
她狠狠的揪着衣摆，有点抬不起头来。
她完全没有抢在童婳之前，连狡辩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这件事儿确实他们理亏。
童婳怎么就突然把人都叫来了呢？
像农村这个时候，分家签字什么的都不兴，一般来说都是找个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在长辈的见证下分家的，金富贵不是长辈也是德高望重的人，因此让他过来见证不为过。
现在因为童建国摔伤的事儿，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所以最起码有二三十人见证了他们的分家。
“你们不懂得别瞎说，我们分家是为了让大哥少受点累，娘跟着我们，我们给娘养老，谁乱嚼舌根，我剪掉她的舌头！”
按照张桂香的想法是，越早分家越好，拖的时间长了，谁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事儿来。
所以童婳让金富贵现在见证分家，对张桂香来说，是这段时间这个一直让她不舒服的侄女做出最好的事儿。
不过被人七嘴八舌的指着说，张桂香还是有些不舒服，就忍不住开始叫嚣了。
当然别人并不会因为她叫嚣，就搭理她。
依旧是看不起。
谁不知道张桂香不是个玩意儿，分家这一出估计她在里面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鄙视！
如果说因为童建国受伤，看到这个老大没用，童老太就立刻不留情面的要分家，是第一步刷新大家的三观，那接下来童老太具体分财产，就是第二步。
房子这种都是明摆着，没有争议，就是把童建国他们本来住的那两间划给了他们，最重要的是钱。
童老太这个说公正公平，该给都会给童建国的人，要分的钱也不过九十几块，算起来到童建国他们家，也就是四十几块。
童爱军一个多月的工资。
……
就连金富贵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由多问了两遍。
“童婶子，你们全家九十多块？”
谁信啊！
童老太一口咬定，“对，我把钱都拿出来了，我骗你们干什么啊。”
“娘，你那里怎么可能九十几块？”
“先不说爱军一个月多少钱，就我和美红，我们两个每个月所有挣的钱都交给你了，我们交了二十多年啊。”
今天的突变实在是太多了，先是从屋顶掉下来，面临着可能要瘫痪的下场；然后他娘跟二弟不想给他治，还害怕他连累。
童建国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也在等待着分家，他的心是真的凉了。
却没想到连分家都分的这么糟心，让他连仅剩的一点情谊也都消散了。
分家的钱谁都知道是要给他看病的，他从来不关注娘那里有多少钱，但总觉得几百块可以攥下来。
这是……让他死吗？
被童建国这样质疑，童老太也是一阵紧张，不过她死撑着。
“我这还要打点家里呢，家里不需要花钱？”
“孩子上学，吃饭，不都是要花钱嘛，存不下去的，你们还以为我这里能有多少钱啊……”
她那里其实还有存款，不过钱什么的还是自己攥在手里的好。
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我早就不上学了，童年学习好，学校直接给他把学费免了，用的学习用品都是童夏剩的，吃的也不怎么好，大白菜跟地瓜……这需要多少花销啊。”
童婳在那里掰着手指头，“我爸妈两个人加起来，一年最起码能给个一百多块的，这么多年了，就存下不到一百块？”
“您算算这个账，您觉得说得过去？”
……
童婳语气里都是嘲讽，那双美眸亮的惊人，直直的撞入童老太的眼中。
童老太腿都有些发软了。
不过她还是一口咬定。
没钱。
典型耍赖了。
“确定没钱了是吧？”
童婳又问了一遍。
童老太，“确定。”
她把钱都藏起来了，就算童婳要找，也是找不到的。
在关于钱的份上童老太跟童爱军一家都很关注，本来以为童婳还会多问，那边童婳却只是“哦”了一声。
“妈，她们反正是这样说了，耍赖了我们也没办法，毕竟脸都不要了。”
于美红点了点头。
她了解童老太，就算再浪费时间，她也不会多给他们钱了。
“那就这样分，金叔，你千万帮我们记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二叔反正说了，以后我奶他们家管，我们不需要赡养了。”
“还有，从此两家，各不相干！”
张桂香哼哼了两声，她就想着两家各不相干呢。
有一个瘫痪的爹，童婳跟于美红就遭罪去吧。
童家老大老二，算是彻底的完成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