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分，福田英夫、伏特加以及他的三个手下一起走过电子门，乘坐来时的电梯离开这栋建筑。

　　临走前福田英夫和轩尼诗二人随手打了声招呼：“辛苦了，这项工作看上去简单，但却关系重大。”

　　轩尼诗二人点头称是。

　　送走了福田英夫五人，轩尼诗一直满怀期待地坐在窗边等待雪莉离开建筑的时刻，然而直到月明高悬，他都没有看见雪莉离开这里，看起来，她也同他一样，被关在了这栋建筑里。

　　——

　　翌日

　　早上5点30分，福田英夫的一个手下带着他举着当日报纸拍摄的视频，递过一张纸条，要求轩尼诗二人准许随行的两个人及他们的行李免检通过。那两个人推着装有多个木箱的平板推车通过门禁，轩尼诗注意到，福田英夫的手下有一串钥匙，其中一把可以打开来时电梯的钥匙，另一把可以打开新长廊尽头的那部电梯。

　　他们穿过门禁，走进新长廊尽头的电梯里，大概20分钟后，他们又推着空车回来，乘坐来时的电梯迅速离开。整个过程中除了那名手下在最开始的时候解释了几句外，再没有听到一句说话。

　　轩尼诗与蓝带对视一眼，他们从木箱中闻到了淡淡的硝烟与干草的味道。

　　——

　　早7点25分，轩尼诗走进食堂。

　　选择这个时间，他是有一定理由的。轩尼诗猜测雪莉同自己一样每餐只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从事繁重的工作之后，雪莉很可能会在食堂内待足30分钟。

　　7点25分走进食堂，可以兼顾7点-8点两个时间段。

　　轩尼诗站在食堂的入口四顾，这座食堂共有六部电梯，房间的四角、安全通道入口旁、食堂后厨的大门旁各有一部，除了轩尼诗通过的安全通道入口旁的电梯没有运行外，食堂后厨的大门旁的电梯同样没有运行，轩尼诗猜测后厨的电梯与他们来时的电梯共用一个电梯井，也就是它们根本就是一部电梯。其它四部电梯都能正常运行。

　　二部电梯同时抵达二层，几个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轩尼诗没有看见雪莉，他略微感到失落，顺手拿起餐盘旁杂志区的报纸，打上饭，寻找没有人的座位。

　　他发现几个他有印象的组织成员仍坐在昨天他们坐着的地方。

　　看样子，在这里就餐似乎有固定的座位。

　　轩尼诗眯起眼睛想了想，端着餐盘向昨天雪莉坐过的餐桌走去。

　　一个平头女人抬起头好奇地打量起轩尼诗，她打量一阵，忽然露出玩味的笑容。这女人长得平平无奇，皮肤黝黑，鼻子上还串着金色的鼻环。

　　轩尼诗厌恶这个女人的眼神，他站在原地怒目回望，6秒钟后，女人砸吧砸吧嘴，躲开轩尼诗的眼神，耸耸肩膀低下头继续吃她的饭。

　　轩尼诗坐到昨天坐过的座位上。

　　大约5分钟后，7点31分，雪莉端着餐牌走向就餐区，轩尼诗远远瞅见她，立刻站起来一脸笑意地摆着手。雪莉眨眨眼睛，她转身走到另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

　　轩尼诗摸摸嘴角：“原来就餐时没有固定的座位。”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没多久，轩尼诗坐在她的对面。

　　雪莉连忙舀起两勺玉米，放进嘴里，三两下咽了下去。

　　轩尼诗说道：“嗨，雪莉，早上好。刚才有一个女人在偷偷看我。”雪莉偏过头，轩尼诗微微一笑，他知道她在听自己说话，他的声音不由得轻快几分，“呐，就是那个平头的女人。”雪莉“嗯”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她的眼神飞快地扫过四周，又重新低下头继续吃饭。

　　轩尼诗故作兴奋地说道：“不过我不跟她一般计较，她的衣服干净，眼镜腿却有许多磨损，显然她在这里已经很久。那个女人左手中指的第三节指骨上纹着戒指模样的纹身，我猜那可能是她与恋人的约定。”

　　轩尼诗轻声低语：“别担心，她应该是有恋人的。”

　　低头吃饭的雪莉突然被食物呛到，连连咳嗽起来，她白了轩尼诗一眼，“哼”了一声：“你还真是自恋。”

　　轩尼诗抻出脖子把头略微靠近她，雪莉推开他的脑袋解释说道：“她叫小纯合子，在组织工作约有八年，没结婚，也没有恋人，那个纹身是因为执行一次任务不小心伤到手指留下疤痕之后纹上去的。我听说她很快会有代号。至于你说她偷偷看你，”雪莉拿过轩尼诗餐盘旁的《日卖日报》，摊开头版，手指轻轻点在头版的照片上，张开嘴唇准备说话。她突然从轩尼诗的表情中发现一丝端倪。雪莉紧紧闭上嘴巴，她冷着脸对一直摆出谦虚听讲模样的轩尼诗说道，“你早就知道了？”她的话里藏有一层质问的意思：你在故意耍我？

　　轩尼诗瞪大眼睛，连连摆手摇头：“没有没有。”

　　雪莉双臂横抱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轩尼诗撅起嘴巴低下头，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学生一样垂头丧气叹着气坦诚道：“嗯，我猜到了，她的纹身不是情侣戒的款式，也看到我的照片。”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雪莉靠上椅背，轻轻甩动遮挡眼睛的刘海，冷声问道：“为什么故意骗我。”

　　轩尼诗抓挠着右耳旁的鬓角，咬着嘴唇，嗫嚅着说道：“我，我就是想听听你说话。”

　　雪莉神色平静地注视着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线的轩尼诗，她把肺里的叹息化作轻轻地鼻音，缓缓放下双臂，低头看着面前的饭，轻声说道：“和我说说报纸吧，我看见头版头条有你的照片。”

　　轩尼诗如蒙大赦，他飞快摊开日报，头版头条用醒目的大标题写道：“著名侦探小说家飞机上智斗歹徒！”

　　标题下面共有4张照片，第一张是轩尼诗的个人特写，照片下用一行小字写着轩尼诗至今为止公开发表过的所有书籍名称；第二张是小衫启治与国府田纯两名警官的合影，图片的背景是4名被绑住的歹徒，照片下面写着警官的个人信息及工作单位；第三张是4名歹徒证件照的合集，下面写着他们的真实姓名以及过往罪行；第四张是飞机头等舱的座位俯视图，上面用ABCD等英文字母代指案件经历者。

　　照片下面用五号字写着3个小标题：“案件前因”，“犯案过程”，“警钟长鸣”。

　　轩尼诗着重去看第一部分，他边看边读出声来：“英迪拉女士已经把钻石在日本卖出去了，5500万美元的价格，刷新同等大小钻石的售价纪录。”

　　轩尼诗停顿片刻，雪莉没有任何反应，他继续读道：“日本人还真是不给美国人留情面，你听这里：‘英迪拉女士全权委托美国拍卖行XZX公司进行原钻拍卖，该公司负责人查理杰德曼是美国国内臭名昭著的种族主义者。据内部消息，原钻拍卖当天，参与竞拍的美国企业家竟无一人加价，价值5500万美元的原钻最终以起拍价300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英迪拉女士不愿交割原钻，不得不依照美国法律缴纳600万美元的赔偿金。据悉，英迪拉女士此次来日出售原钻后，以私人名义捐出……’”

　　轩尼诗啧啧称奇，他没再看下去，而是回忆起英迪拉在飞机起飞前用英语接通的一通电话，摇着头说道：“真没想到，查理杰德曼会用这种‘合法’手段欺骗英迪拉。”

　　讲到飞机上的事，雪莉突然抬起头，她平静地看着轩尼诗好奇问道：“我一直挺奇怪，你怎么敢那么确定肖明的假表一定藏在配餐车下方？”她目光闪动，“伏特加说你的听力和路易十三的鼻子一样优秀，路易十三的鼻子可是号称‘军犬’。”

　　埋头报纸间，轩尼诗没做多想，他下意识扬起鼻子用得意的口吻随口答道：“军犬？他比我可差远了！”

　　轩尼诗猛然从报纸上收回目光，他腼腆地笑着，挠着头嘿嘿一下，“啊哈，你不要介意，我和蓝带贫嘴习惯了。”

　　轩尼诗伸出左手食指，轻轻竖在自己的嘴唇前，悄声说道：“伏特加说的没错，我的听力远超常人，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可是我的秘密，不过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雪莉抿起嘴唇，她虽然能够接受轩尼诗坐到自己面前，可她暂时还没有和他有进一步交流的想法。雪莉摇着头，拒绝道：“算了吧，我暂时不想知道。”

　　轩尼诗注视着雪莉的表情轻轻点头，笑着说道：“我会等到你想知道的那一天的。”

　　雪莉愣了片刻，低下头，她把表情藏在阴影里用牙齿轻轻咬住嘴唇。

　　轩尼诗深吸一口气，他正准备说些别的话，右手抓住勺子舀起一勺玉米，放入口中，突然轩尼诗大叫着把玉米吐到手里，“这是什么玉米，怎么这么咸！”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突然出现在雪莉面前时，她吞下了一大口难以下咽的咸玉米。

　　轩尼诗还要继续自己刚刚准备说出口的话，雪莉却摇着头轻声唤道：“轩尼诗。”

　　轩尼诗正襟危坐。

　　雪莉语气轻柔：“我请求你，在真正了解我之前，不要和我有太多的牵绊，我怕你会后悔。”

　　她放在桌子下面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扶在双腿上。

　　雪莉深吸口气，抬起手表，发梢微动，茶色的头发在早晨的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橙黄色光芒。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复杂的眼神，女孩小声说道：“下次再聊吧，你的时间已经到了。”

　　轩尼诗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从他走到食堂开始已经经过32分钟，他站起身问道：“下次还是这个时间么？”

　　雪莉低垂头颅：“你不是会推理么，大侦探。”

　　——

　　轩尼诗随手放下的报纸上，折叠着露出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名留着蓬松短发的男性少年，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远处，横过照片，报纸用一排彩色文字写道：“日本新星，初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另一张是一个模糊的白色背影，那个人驾驶滑翔翼在月光的照耀下逐渐飞向远方，报纸折叠的地方只露出几个黑色的大字“怪盗，原钻。”

　　——

　　轩尼诗回到楼下，蓝带打开门走进门里，两个人对调位置，轩尼诗隔着门禁抱歉说道：“抱歉，回来晚了，害你没饭吃。”

　　临近30分钟的时候，蓝带用他的门禁卡打开大门，避免轩尼诗由于超时用引起全楼警报。

　　电子门有识别功能，蓝带不敢走进去尝试，所以他今晚也就没有饭吃。

　　蓝带摇摇头示意轩尼诗不用在意，他揶揄着说道：“见到美女，走不动了？”

　　他见轩尼诗罕见的红起了脸，不再调侃：“下次请我吃饭吧。”

　　轩尼诗偷瞄他一眼，笑着从上衣口袋掏出用塑料袋包好的三明治：“喏，给你，凑合吃一口。”

　　蓝带接过三明治，二人相视一笑，很多话不用明说已经心知肚明。

　　轩尼诗犹豫片刻，沉声道：“你先把它吃了，凉了不好吃，吃完饭我们商量一下偷偷离开这里的事情。”

　　蓝带伸长脖子：“真的要试？”

　　轩尼诗看了一眼蓝带的手表，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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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8点25分

　　蓝带坐在自己的床上，他再次确认轩尼诗的决心：“你真的决定了么？”

　　轩尼诗肯定道：“嗯，我准备出去一趟，放心，这次被抓也没什么大事。”

　　蓝带卸下手表，他唑着嘴唇担忧起来：“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事，一旦被抓你会激怒组织的！”

　　轩尼诗接过蓝带的手表，无所谓地摆摆手，他见蓝带仍不放心，耐心解释道：“放心吧，第一，我不一定会被发现；第二，我不一定会被处罚；”轩尼诗翘起嘴角，挤挤左眼，“第三，其实我还有杀手锏。”

　　蓝带认为轩尼诗指的杀手锏是他的养父，想到轩尼诗养父的威望与能量，蓝带终于缓缓点头：“好吧。”他停顿片刻，疑惑地问道，“我同意你出去，可是你要怎么出去？”

　　轩尼诗按住手表背面一块凸起的蓝键，手表表面变化出纵横相间的图案，这块手表拥有可以穿透屏蔽的定位功能。

　　蓝带歪着脑袋看看手表上的地图，惊呼道：“我们现在竟然在东京都米花市‘大发’汽车集团公司总部的楼里！”

　　轩尼诗挑起眉毛奇怪地盯着蓝带，蓝带反问道：“你不会告诉我，你早就猜到了吧！”

　　轩尼诗点了下头，他竖起左手食指，笑着说道：“也不能说完全猜中，八九不离十。”

　　他解释道：“食堂的落地窗虽然是磨砂面的看不出去，可是它依然可以透过阳光。从地面上餐桌影子的长短来看，透过的阳光非常均匀，也就是说我们要么是在城市中一座四面没有遮挡物的高楼里，要么是在荒郊野岭四周连树木与山丘都没有的空地上。”

　　“昨天蒙眼走下汽车的时候，我四处都能闻到汽油的味道，空气中潮气很重，那应该是一座频繁有汽车进出的地下停车场。我摸到过停车场的柱子，它的粗细程度只有高楼大厦才会需要。”

　　“所以我猜测我们在城市中心的一座大楼里。”

　　“想通这一点，再去联想经常出没在东京，有实力建造一座高楼的组织成员。”轩尼诗从行李箱中抽出一个档案袋，这是他从伊桑办公桌上拿走的，他轻声吐出三个字，“皮斯克，”轩尼诗续道，“LV5的伏特加对福田英夫恭敬有加，福田英夫说过他曾经向皮斯克建议组织成员平时不要穿黑衣，也就是说皮斯克至少是他的上级，也至少是LV6的组织高层。”

　　轩尼诗抽出档案袋中的文件，首页上印着一张日本老年人的照片，照片正下方有三个手写的字“皮斯克”，人物资料栏里面写道：

　　“姓名：枡山宪三，职务：日本大发汽车集团董事长。”

　　轩尼诗左手食指连点照片，接着说道，“我唯一存疑的地方在于这三个手写字，手写字可以造假，所以直到刚才我仍持有怀疑，还不能确定枡山宪三就是皮斯克。”

　　他摊开双手：“不过现在嘛，既然看到了定位地点，我基本可以肯定，皮斯克就是枡山宪三。组织里被人确认现实身份的成员往往会被清除，”他指指蓝带又指指自己，“他的身份差点被人发现，从这个角度上讲，我们两个可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

　　轩尼诗躺在床上，微笑着，看起来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你说，我如果把这份档案放在他的面前，他还会不会追究我擅自外出这种小事呢。”

　　他侧脸看着蓝带吐槽道：“不过我很在意，你为什么一次也没有试过这块手表呢？”

　　蓝带摸摸额头，拉开嘴角，从牙缝里吸入一口气：“其实……”

　　轩尼诗仰面接话：“你还没试验过，”他又一次侧过脸定定瞅着蓝带，“我说的对不对。”

　　蓝带咬咬嘴唇，失笑道：“对，你又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