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笠博士憨笑着说道：“小哀啊，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如果可以，不妨和我说一说。说出来心里能痛快一些。”

　　听到这句话灰原哀突然哭的非常伤心。

　　美人落泪如天边彩虹，似青草挂露，美得不可方物。

　　灰原哀抽着鼻子含泪说道：“谢谢，谢谢您，真的。”阿笠博士满脸不解地坐到灰原身旁，左手不断抓挠着耳朵，灰原哀抹掉眼泪轻声说道，“请放心，没有人知道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们不会找上门的。”

　　阿笠博士眉头深锁，他完全没有逼问灰原哀的想法，虽然他确实很想询问雪莉关于逃跑方面的事，不过女孩正在哭泣，他根本没有现在立刻询问的意思。

　　重重叹了一口气，阿笠博士有所明悟：“看起来雪莉是过分解读我刚刚说的话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变得这么敏感多疑。”

　　灰原哀缓了一阵，深吸口气，开始详详细细讲述组织里的经历，说到轩尼诗的时候，她摇摇头忽然面露难色，阿笠博士劝道：“志保，先不说了，不说了，没关系，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等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想说的时候再说。”

　　他说着又出去端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姜糖水。

　　话尚未说到关键处，灰原哀喝下姜糖水继续讲述她的组织经历，她的口中只出现代号，没有出现任何一个成员的真实姓名，灰原哀给出的解释是为了避免阿笠博士在碰到组织成员时出现特殊的反应引起他们的注意。

　　组织的东京分部是一间药厂，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因为不合作的态度，灰原哀被组织囚禁多天，今天傍晚，她决心吞下药物去找她的姐姐，没想到原本必死的药物发生意外，她竟然变成了小孩的样子，变细的手轻而易举地从手铐里滑了下来！她没敢去打开囚禁室的大门，转身翻进垃圾通道，日本人在扔垃圾的时候习惯用黑色塑料袋将垃圾分门别类密封严实，她从高处落在垃圾上没有受伤，反而顺着垃圾包滑到地面，逃离了药厂。

　　一辆垃圾车恰好到站，灰原哀躲在垃圾后面，趁着司机去另一边捡垃圾的时候，翻进垃圾车的后车厢里。后来她又瞅准一个机会跳出垃圾车，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前往工藤新一的别墅。整个逃亡过程，除了垃圾车的司机外，灰原哀可以确认没有一个人看见她，她也没有被任何一个监控视频拍到。

　　她后来虽然衣着怪异地在街上独自行走，不过一方面那里已经远离药厂周围，另一方面她的样子是个身材瘦小的孩子，即便大人看见了她，也不会过分注意她的存在。灰原哀说的话从逻辑上能够成立，阿笠博士点点头，终于放下一桩心事。

　　雪莉接着往下讲，她一直讲到自己的姐姐被轩尼诗打死的事，阿笠博士问道：“这个代号轩尼诗的人没能帮助你姐姐，反而还把她杀害了？”

　　雪莉微微点头，眼含恨意，泪如泉涌：“我本来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真情流露，声音格外凄厉，“我是求他去救我姐姐的啊！他，他非但没有帮我，反而亲手杀害了我的姐姐，整整五枪，整整，五枪！”

　　五这个数字击碎了她对轩尼诗的一切的幻想，五枪，不存在意外，不存在走火，在她的想象中轩尼诗一定是咬牙切齿地冲自己的姐姐发泄恨意，她平生第一次说出骂人的话：“畜生！”

　　灰原扶住额头，嘴唇不断哆嗦，她的脸完全扭曲变形，粗重的呼吸从口腔里带出一条长长的涎水，涎水碰到鼻尖，扯出一条晶莹的细线，鼻尖与嘴唇间涎水的连线随着呼吸微微颤抖，一颗挂着气泡的水珠沿着细线来回晃荡。

　　看样子灰原哀与轩尼诗的误会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了。

　　阿笠博士手忙脚乱地抽出一张又一张纸巾，团成一团递到雪莉手中，灰原哀接过纸巾捏住鼻子用力挤出鼻涕。阿笠博士试图岔开话题：“哦，对了，我刚刚和你说起过你倒在雨里，你知道今天是谁先发现你的么？”

　　灰原摇摇头。

　　阿笠博士突然大叫一声：“哎呀！我忘了还有人看见你穿白大褂的样子了！”

　　灰原哀摇头宽慰道：“没关系的博士，你可以对他说衣服我是淘气从医院穿回来的，也可以说是我不知道从那个垃圾堆里捡来的，成年人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阿笠博士“唔”了一声，没再纠结刚才的问题，他一脸神秘地竖起左手食指，笑着说道：“稍等一下，我去书房找找他的书，第一个发现你的人可是一名出色的作家。”阿笠博士随手打开电视，“你先看会电视，如果困了就睡觉，我去找找他的书，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他急匆匆走出卧室，走进书房，书房里突然传来“碰”的一声巨响。

　　阿笠博士扯着嗓子喊道：“别担心，我没事。刚才是不小心踩空了。”

　　灰原哀开口问道：“博士，你真的没事么？”

　　她试图下地，大脑却一阵晕眩，迷迷糊糊间灰原哀一下子扑倒床上。

　　阿笠博士中气十足：“没关系，没关系。”

　　灰原哀勉强撑起上半身，几次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她等了一会儿使上全力：“博士，你真的没事么？”

　　“放心吧，小哀。”

　　“唉。”灰原哀叹了口气，倚着床头勉强坐起来。她相信相信阿笠博士不会报警抓她，她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她硬撑着坐起来，她不想让阿笠博士再为她担心。

　　凌晨1点30分，米花电视台正播放着一档已经放送超过十年名为《整蛊明星脸》的凌晨搞笑综艺节目：

　　“一个穿着褐色短裙黄色上衣的日本二流女明星走进一间四面布置好摄像头，装修看上去像是普通办公室一样的房间。她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白色的卡片，卡片上写着：‘请坐下。’女星看了看办公桌，犹犹豫豫坐到下首的位置。她刚坐好，一个打扮成老板模样西装革履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男人的腋下夹着厚厚一叠纸，女星见状连忙站起来问好，她试着站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镜头对准女星的臀部，她穿着的短裙被紧紧黏在椅子上根本不可能站起来。女星一脸惊慌，电视的字幕上打上一行字‘完全欺骗，事前仅告知今天会讨论节目内容和尺度！’女星的惊慌不似作伪，她尽力探出上半身准备和男人打招呼，没想到男人完全没有理睬她，夹着纸径自从女星身前走了过去。女星转头去看男人，连声呼唤，一块巨大的蛋糕突然从办公桌下面弹了出来，带着呼呼风声盖到女星脸上，事发突然，女星甚至没来得及吸气，一瞬间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全是奶油。”

　　“她的嘴和鼻孔被奶油完全腻死，呼吸受阻，女星拼命地咳嗽，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

　　“四周的墙壁突然向外倒塌，四面涌进来很多拿着竹棍穿着乞丐装的男人，他们远远围成一圈不断用棍子敲击地面发出‘碰’、‘碰’的巨大声响。女星的眼睛完全被奶油盖住，她一连抹了五下，就在奶油即将被撇清的时候，第二块蛋糕又一次拍到她的脸上。乞丐越围越近，竹棍的敲击声也越来越响，女星再也抵不住不断增加的心理压力，她用力猛地站起身，裙子‘撕拉’一声扯掉老大一块布。”

　　“女星顾不得暴露的春光，撒开腿跑了出去。”

　　电视屏幕右下角出现一个分屏画面，节目主持人聚在一起对女星的表现评头论足，开怀大笑。灰原哀厌恶地皱起眉头，找到床上的遥控器转到新闻台，她从未见过这档节目，初始还满怀好奇，等到女星的裙子被节目组通过多个环节的设计扯掉老大的一大块布露出裙底的风光后，她对这档歧视女性的节目只有深深的厌恶。

　　阿笠博士举着一本书回到卧室，看了一眼正在播放的新闻，揉揉脑袋上花白的头发笑着说道：“当时的你躺在雨水中，是他发现的你，也是他一勺勺喂你喝的姜糖水。”

　　阿笠博士把书递了过去，指着书上的名字，名字下面有一张轩尼诗的大头照片：“看，就是他，没想到吧，救了你的人竟然会是著名的侦探小说家河内下！”

　　阿笠博士堆起笑脸说起冷笑话：“他长的虽然挺帅，不过比起我差那么一点点……”

　　灰原哀死死攥住这本书，双眼紧紧闭上。阿笠博士还以为灰原哀兴奋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呵呵一笑，转头去看电视，电视画面的右下角突然分出一小块画面，画面里一位扎着马尾辫的黑发女性挽着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男性一起走进米花饭店，屏幕最下方用滚动字幕贴出内容：“超劲爆！著名侦探小说家河内下先生与米花电视台最知名美女主持人水无怜奈小姐深夜共同出入酒店，二人恋情疑似坐实。”

　　阿笠博士瞟见电视上的画面，脱口而出：“糟糕，没想到他和水无怜奈小姐的恋情这么快就曝光了！”

　　灰原哀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这么快曝光，博士，他们认识很久了么？”

　　说到后来，灰原哀的语调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阿笠博士没有察觉，自以为实情地答道：“是啊，我听水无小姐的前助理彩音小姐说起过，半个月前河内兄弟以做节目的借口带着水无小姐到韩国旅游去了呢。”

　　她的怒气不可遏制，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半个月前正是我拜托轩尼诗救救自己姐姐的时候。”

　　阿笠博士的话如同一把尖刀扎进雪莉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那个时候他竟然在和其他女人鬼混么！

　　她再也绷不住了，蜷缩起双腿，把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想哭却怎么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她所听到的事实不断击碎脑海中轩尼诗的美好形象，她对他彻底死了心。

　　灰原哀咬住嘴唇，死死地咬住嘴唇，一滴鲜血悄无声息地滴落到被子上。

　　双臂之间，她的五官扭曲，眼神冰冷。

　　她，彻底恨上他了。

　　消逝的爱情最容易化成莫名的仇恨，感觉受到欺骗的爱情更是彼此伤害的动力。

　　——

　　轩尼诗坐在酒店的沙发椅上，连声打起喷嚏。

　　水无怜奈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看起来，有某个人在想你呢。”

　　轩尼诗又打了一个喷嚏：“喂，就一床被，你拿走我当然感觉冷了。”

　　“真是，就知道说风凉话。”他换了一个姿势，“如果您睡不着，能不能回答我两个问题。”

　　水无怜奈挽起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她把被子扔到轩尼诗身上转身走进卫生间，女人突然从门口探出脑袋，笑着说道：“不要。”

　　卫生间里传来女人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