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本案中被害人的家属人数众多，见到行凶者容易情绪敏感，法院没有专门留出被害人的亲属的席位，而是将他们安排在能实时看到直播信号的二楼会议室里。刑事部分审理结束之后，法院指定的代理人会出席帮他们讨要民事部分的合理赔偿。

　　……

　　庭审现场

　　樱木古太一一时没了言语，审判长却不能不说话，继续主持庭审进行，说道：“既然没有人再对本次庭审的合法性进行怀疑，本席将继续此次庭审。公诉人、辩护律师、被告人，你们有权就合议庭组成成员及书记员提出回避申请；辩护律师，被告人，你们还有权对二位公诉人提出回避申请。”头偏右侧，“公诉人，你们是否申请回避？”

　　九条玲子摇了摇头：“不申请。”

　　审判长问道：“被告人，你是否申请？”

　　樱木古太一大声说道：“申请！”

　　审判长早有预料，皱着眉头耐着性子问道：“申请回避的人员和理由是什么？”

　　樱木古太一尚未想好说辞，咳嗽一声略做掩饰，刚才脱口而出，完全是为了恶意阻碍庭审的有序进行，心中只想着能拖得一时片刻便拖个一时片刻。眼珠一转，樱木古太一说道：“我申请九条玲子回避，理由是她曾经调查过我所在的公司，我怀疑她这次是恶意起诉，故意让我们服刑。”

　　审判长问道：“公诉人九条玲子，你是否曾调查过他们的公司，调查的原因是什么？”

　　九条玲子冷着脸，慢条斯理地说道：“审判长，我过去确实曾经调查过江口雄辉安保公司，调查的原因是有人举报他们属于非法成立的黑社会性质团体，刚开始调查的时候他们尚未成立公司，调查没进行两天，该公司已经取得相应的营业资格，我们因此终止了调查，所以。”女检察官站起来，双手拄着桌面，身体前倾，非常具有侵略性，“审判长，我并没有任何恶意针对被告人的理由，被告人的回避申请我并不能认同！”

　　审判长点点头，问道：“樱木古太一，你的回避申请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检察官九条玲子与你有直接利害关系，法庭驳回你的申请，你还有其他回避理由或申请回避的对象么？”

　　樱木古太一咬着嘴唇，沉声道：“没有了。”

　　审判长问道：“被告人五十岚天乐、真优炅，你们需不需要提出回避申请？”

　　两名小孩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审判长说道：“很好，申请回避的程序到此结束，被告人可以坐下了。进行下一项，由公诉机关宣读起诉书。”

　　三名被告人这才坐下。

　　九条玲子拿出起诉书，读道：“被告人：樱木古太一，男，xxxxxxx；被告人：五十岚天乐，男，xxxxxx；被告人：真优炅，男，xxxxxxx。上述二名被告人在第一被告人樱木古太一的指使下，于2019年1月25日23点15分——1月26日1点00分分别采取枪杀、刀杀的手段，杀害了本案中的七名被害人，手段残忍，性质恶劣，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社会影响。2019年2月1日，警方羁押被告人樱木古太一，2月2日经本院准许，逮捕被告人；同日，警方羁押被告人五十岚天乐和真优炅，二者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经本院批准，于同日予以逮捕。2月4日警方将起诉意见书移送本院，本院经审查认为本案事实清楚，证据明白，于2月5日将起诉书送达法院，以故意杀人罪正式起诉三名被告人。”

　　这一段主要记叙的是三名被告人的抓捕经过，证明逮捕手续合法，三名被告人都没有自首的减刑情节。

　　九条玲子续道：“经查，2019年1月19日，被告人樱木古太一找到被告人五十岚天乐，以给付金钱的条件要求尚未成年、不能正确辨认自身行为的五十岚天乐杀死‘菜卷鸡酥鸡肉饭’饭店店长北野一，为迷惑警方视线，樱木古太一要求五十岚天乐杀死其他店员，五十岚天乐没有询问缘由，同意樱木古太一的要求，后者当场给付金钱，并将一把型号为XXX的手枪交予五十岚天乐。”

　　“1月20日，五十岚天乐找到同班同学真优炅，以游戏的名义要求真优炅加入这次行动，并愿意将金钱的三分之一交付真优炅，真优炅家境贫寒，患有先天性疾病，五十岚天乐给付的金钱对他意义重大，真优炅因此同意了五十岚天乐的提议，决定加入这次行动。”

　　“案犯前几日，五十岚天乐多次到案犯地附近‘踩点’，案发当日23点00分，五十岚天乐与真优炅伪装成普通食客到案犯饭店就餐，真优炅购买一份鸡肉饭，五十岚天乐坐在真优炅对面，当时饭店里尚有一名食客趴在桌上睡觉，居二人供述，他们原本想等这名食客离开再动手，没想到食客尚未离开，樱木古太一要求必须杀死的目标北野一突然准备离开饭店。在这种情况下，真优炅拿出准备好的铁链锁上正门，五十岚天乐掏出手枪将众人驱赶到冷藏室。”

　　“本案被害人伊藤凯和片桐柏由美当时正在大厅另一侧交谈，五十岚天乐将众人反锁在冷藏室里后，与真优炅合力击杀了已逃到后门出口的伊藤凯，五十岚天乐先后共开出两枪，一枪打空，一枪击中被害人胸口。片桐柏由美躲在大厅的桌子下面，被真优炅残忍的用匕首割喉杀死。”

　　说到这里，真优炅浑身一震激灵，差一点瘫倒座位上。

　　二楼的会议室里，从监控画面听到九条玲子起诉书内容的片桐柏由美的父母抱头痛哭，声泪俱下。

　　九条玲子读到起诉书的最后：“恳请法院判处被告人樱木古太一无期徒刑至死刑，判处被告人五十岚天乐、真优炅有期徒刑十五年至死刑缓期执行。”

　　审判长问道：“被告人，公诉人宣读的起诉书你们挺清楚了么？”

　　三人都道：“听清楚了。”

　　审判长接着问道：“被告人，对于起诉书中所记载的内容，你们有什么异议？”

　　樱木古太一说道：“审判长，我有异议。”

　　媒体的镜头对准樱木古太一不停闪烁刺眼的闪光灯，樱木古太一说道：“审判长，我根本就不认识其他两名被告人！”

　　一语说出，审判席的三名法官全都挑起了眉毛。

　　坐在台下的轩尼诗心脏“突突”剧烈跳动，心底莫名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樱木古太一的辩护人山中村次双手肘拄在桌子上十指交叉，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当事人。

　　樱木古太一说道：“审判长，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两名被告人，他们说自己杀人是受了我指使，这是对我的诬陷！”

　　谁都想到樱木古太一会狡辩，可万没想到他狡辩的方向居然是从这个角度入手。现场里针落可闻，只有书记员“啪啪啪”的打字声和媒体按动快门的“咔嚓”声。

　　审判长的眉头都要拧到了一起：“被告人樱木古太一，我问你，你确定你不认识其他两名被告人？”

　　樱木古太一点点头，大声说道：“我不认识！”

　　审判长问道：“被告人五十岚天乐，你认不认识樱木古太一？”

　　五十岚天乐突然被点到名字，浑身一抖，慌慌张张站起来，不停鞠躬，直到审判长再次重复问题，他才回过神来，说道：“啊，我，我认识他，那天就是他找到的我。”

　　审判长调整声音，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道：“被告人五十岚天乐，请你把当天的情况向我详细说明。”

　　五十岚天乐缩着脖子，完全看不出是会杀死那么多人的凶手：“好的，审判长。那天。”

　　审判长打断道：“五十岚，请你说出具体的日期。”

　　五十岚天乐说道：“好的，审判长。1月19日那天，大概是晚上7点钟左右，我在歌厅玩，他，樱木古太一一个人找到了我。”

　　“我记得他先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还请了我一杯挺贵的酒。我认识他，也知道他是这附近的‘大哥’，就问他有什么事，他告诉我他的老婆和一个叫北野一的家伙不清不楚，让我去教训教训北野一。”

　　“我开始没在意，以为他是让我打那个人一顿，就说了一些吹牛的话，说什么樱木大哥发话我一定照办，别说动手，就是打死他我也敢做。”

　　“没想到樱木古太一突然递给我一把手枪，问我敢不敢开枪打死店里的所有人。我那个时候已经喝多了，也不管牛皮吹的多大，满口答应下来。”

　　“樱木古太一就让我立下字据，我稀里糊涂收了他的钱，签字画了押。审判长大人，我，我真的是被逼无奈才去杀的人，你要知道，如果我不照办，樱木古太一很可能动手杀了我，我，我，我害怕啊！！”

　　五十岚天乐说得声情并茂，情真意切，听到的人都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可樱木古太一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审判长偷偷打量他的辩护律师的表情，山中村次双目微垂，似睡非睡。

　　审判长在心中偷偷啐了一口：“樱木古太一，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樱木古太一说道：“审判长，我根本就不认识五十岚天乐，他说的字据什么的也根本都是没有的事，还说我去歌厅找他？！审判长，您可以调取当天的录像啊！”

　　审判长问道：“公诉人，你们有当天的录像或被告人刚才提出的书面证据么？”

　　九条玲子摇摇头：“审判长，五十岚天乐提出的歌厅的录像只保留7天，至于他说的那份证据，我们反复询问过樱木太太，也到他的家里和办公场所搜查过，都没有任何发现。”

　　审判长低头翻阅卷宗，抬起半张脸，看着被告人的席位问道：“被告人真优炅，你认识樱木古太一么？”

　　真优炅比五十岚天乐的状态还要糟糕，完全不敢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审判长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你不认识被告人五十岚天乐？”

　　真优炅使劲点头。

　　审判长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发闷，他已经预想到接下来现场会发生什么。

　　果然，辩护律师山中村次举起手，审判长看了辩护律师一眼，皱着眉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法庭准许辩护人发言。”

　　山中村次整了整衣服，说道：“审判长，辩护人经过庭前阅卷，发现认定我的当事人——樱木古太一涉嫌本案的直接证据只有五十岚天乐的供述。被告人五十岚天乐的供述中提到樱木古太一曾把钱和枪交给他，可警方在枪上并未提取到樱木古太一的指纹，钱也都已经被五十岚天乐挥霍，没有追查的途径。换句话说，这些指责都没有其他证据作为佐证！审判长，刑事审判中孤证不能采信，辩护人认为，刑法讲究疑罪从无原则，指证樱木古太一涉嫌本罪的证据不足，应发回重审。”

　　“或对我的当事人当庭宣布无罪！”

　　说完话，山中村次老神在在，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锋利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