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上方前辈冲下来，徐渊忽然反应过来，揪着供奉的袖子朝山下跑去。
“快走！”
两人沿着山路离去，穿过竹林，刚刚走进竹楼坐下。
却见张芝林气喘吁吁跟上来，面色沉重看向苏云问道：“您没事吧？”
苏云点头：“还行。”
张芝林接着问道：“他没事吧？”
徐渊苦着脸接话：“估计以后他都不会有事了。”
他们说的是童玲珑。
巡阳府三大巨擘之一的东岳仙宗，堂堂二长老的亲孙子，还不是徐渊这种，有他无他都不影响什么的嫡系，而是童氏未来至少三百年的希望。
闻言，张芝林面露惊色，轻呼道：“那么严重？”
“可能比您想象的还要严重那么一点。”徐渊扭头看向满脸平静的苏云，不知为何对方还能坐得住。
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任性的事情。
见他们误会，苏云出言解释道：“跟我无关，他自己撞上来的。”
哪怕是解释的时候，依旧淡若清风，并非辩解，只是在叙述事实真相。
“我们信。”
“他们信么？”
两人面面相觑，其实从他们的脸色来看，连他们也是不信的。
堂堂半步金丹修士，甚至有可能是金丹修士，自己撞死？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野猪，还能撞树上。
张芝林想了许久，忽然起身收拾东西，低声道：“快，跟我来。”
如果童氏震怒，童圣老头亲自过来问罪，想必只有一个地方能护住他们。
……
……
绵延山脉，有消息渐渐传开。
据说次峰上下弟子忙得不可开交，一堆堆天材地宝有序送上峰顶，极尽保命术法，只为留一人性命。
童玲珑没有死。
只是醒来之后，整个人处于呆滞状态。
简而言之，他傻了。
浑身再无半点修为，嘴角涎着口水，攥住童圣的袖子不肯松，嘴里讷讷：“剑仙……剑仙……”
忽然又状若疯魔，大声呼喊：“为何不看我，为何不救我？！”
童圣面若冰霜，用力捂住他的嘴，直到童玲珑疯狂挣扎，脖子涨的通红，近乎晕厥才缓缓松开手。
鹤发散乱，老眼浑浊。
沉默许久后，他缓缓朝着身后漆黑处说道：“现在要去接触他么？”
“一切照旧。”漆黑中传来道清脆嗓音。
“分明就是他，为何旁人都说是张氏，苏云又是何人？”童圣略微疑惑。
“呵，你们那位宗主小姑娘不知从何处取来玉清的雕像，想必早已惊动了他，要立个傀儡给我们看……”
“剑仙的修为通天，脑子却不太好使，明明都开始修炼玉清经，还玩这些粗陋把戏，想要骗过谁？”
清脆嗓音略带自得，接着道：“盯紧他，你亲孙子疯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演的像些。”
“我明白。”童氏浑浊双眸中骤然掠过恨意，将沉沉睡去的童玲珑放在地上，静待气氛发酵。
……
……
翠微居。
黑衫少年立于假山小溪前，伸手朝面前的翠竹抚去。
仅仅为了点缀移植过来的竹子，多了几分工整，却少了几分生机，让人乏味。
有人从他身后路过，尽皆止步拱手：“恭贺十二师兄。”
昨日便有消息从山上传来，三堂会武的头筹，终究还是让身前少年拔走。
从此一步登天在望。
换作旁人早已离开山腰，踏上真正的仙途。
可少年在此地留了许久，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立着。
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几位上堂弟子没有得到回复，也不敢发怒，赔笑离去。
待身旁寂静，苏十二低声问道：“为什么啊？”
他想不明白，自己扫地叠被做饭，不惜抄录剑典送去，为何换来这般下场。
对了，原来云哥并不是修行愚钝。
他站在台上连手都没出，便废掉了山上前辈。
原来这么厉害……
怪不得对自己送去的剑典抄本不屑一顾。
可是，为什么他的第一次出手，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道我就不能拿第一？”
“现在我不还是第一么？”
“那你到底图什么呢……”
苏十二骤然发力，将几株翠竹捏断，转身走出翠微居，循着熟悉小路走去。
他要去问个明白。
踏着崎岖小路，穿过整齐竹林，来到竹楼下。
沿着竹梯走上去，推开门，看清楚里面情形后，他微微蹙眉。
人去楼空。
桌上只剩下半壶花雕。
苏十二略略丧气，朝前方走去，坐在桌旁，忽然发觉心里空落落的。
以为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可怜人。
可苏云转身就变作了高高在上的供奉。
就如同在苏府时一样，自己只能忍气吞声，装傻充楞，可白衣袭来，便轻易夺走所有人的视线。
凭什么呀。
苏昊已经被自己踏在脚下，苏十二眸中有丝丝怨念汇聚，最终化作唇角淡淡讥讽：“那下一个，便是你吧。”
伸手端起酒葫芦，径直往嘴里灌去，玉清经运转，将体内酒气蒸发，再用袖子擦擦嘴角，他起身朝屋外走去。
刚刚走下竹楼，却见面前多出一道身影。
青丝如墨，衬出下方略显病态的苍白面容，五官精致，约莫十七八岁模样。
身上却披着与年纪不符的黑色大氅，胸口用两条红色绸带系紧，衣摆有些太长了，只能露出雪白脚腕，挂着串银铃。
最为奇特的，是腰间悬着把空空如也的剑鞘。
苏十二抿抿唇，下意识将眼光从对方身上挪开，略有些害羞道：“这位师姐，您的剑呢？”
“不小心弄丢了。”女子歪歪头，带着些顽皮问道：“你叫苏十二？”
“是。”苏十二埋头盯着脚尖，眼神飘忽。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师姐，犹豫片刻问道：“您呢？”
没想到，见了他稚嫩羞涩的模样，女子不由撅唇，明眸中有些许失望涌上。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啊？”苏十二惊愕抬头。
“什么认错……您是想找谁么？”
刹那间，黑色大氅下仿佛换了一个人。
无论是可爱，亦或顽皮，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十二竟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气势。
脸还是那张脸，依旧精致，只是眸中的喜悦褪去，化作淡漠，甚至有些懊恼。
羞怒自己精心准备的姿态，却献错了对象。
只见她闷声闷气问道：“你的剑哪里来的？”
“……”苏十二想了许久，说道：“一位亲戚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