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赤红且灼热，在黑色的夜风中如被催熟的花一般迅速绽放，然后又急速凋零。

　　被烧焦的空气中，乘着热空气的火星由亮转灭，带出几千条或明或暗的尾迹。

　　几百名在微光里只能被勉强辨认出人形的生物，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喊声。

　　在火光之潮的对面，几名面露慌张的稚嫩脸庞眼中闪烁着不稳定的恐慌，他们互相交换了几次视线，最终被心中的恐惧所支配。

　　他们努力呼喊出声，但那零碎的呐喊在周围漫天的嚎叫声中立刻就被撕碎成为音素的片段，飘散在了周围的空气中。

　　原本被这几人镇压的几百名人形，此时满脸都是狰狞的表情，或高高擎举着简易的自制火把，或手脚并用地爬上高坡。

　　早就知道主基地里发生过类似事情的指挥官摇了摇头，攻守双方的数量差距非常大，绝对不可以让他们近身。

　　已经收到对应命令的他，此时只能狠下心来，对着山坡下那动摇的红点挥动了前臂，做出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但原本如臂指使的队伍，在这个关头缺集体哑火了。

　　他们眼中的惊慌不见减少，反而还带上了浓浓的担忧和疑惑。

　　指挥官咬了咬牙，一把推开眼前的手下，从他的手中夺走了死神的镰刀。

　　深呼吸两口气，指挥官把武器贴在自己的脸颊，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

　　他闭上左眼，调整准星指向。

　　他按上扳机，然后闭上右眼。

　　一声瞬间压过山下声潮的巨响，从指挥官的胸前迸出。

　　几十道接近纯白的短焰快速闪过，在黑洞洞的圆管尽头通过视觉暂留现象叠成了一枚细窄未开的白莲。

　　同样数量的、体型更小的铜黄色“莲子”，带起呼啸的风声，嗖地掠过山坡，以超过音速几倍的速度消失在所有人的感知中。

　　短短不到3秒钟，山下的人形潮水出现了几处断层。

　　火把坠落、猩红飞溅，几具尸体直接趴到在地，然后在特蓝重力的作用下反向山坡下滚去，带起一溜“哎哟”。

　　被指挥官带动，几名意志不坚定的手下，也下意识地跟着按动了手中的凶器。

　　略带橙黄的火焰白莲四处开花，“哒哒哒”的节奏响彻整个山坡，居高临下，整个光秃秃的山谷中回响着金属与骨骼血肉的交响曲。

　　铺满山脚的火把，此时已经分成了零散的两层，其中一大半在弹幕中骤然加速，在黑夜中拉出了类似锥形的尾迹；另外一小半则是直直坠落，或在泥土上静静燃烧，或被洇开的赤红所灭，或点燃某些易燃的布料后短暂地腾起。

　　火焰的攻势最终止步于半山腰，在火把的数量越来越少之后，剩下的那些就成了重点被打击的对象，一股意气被山风吹散之后，不少冲锋者扔掉了手中的“定位器”，转而闷头在遍是碎石的斜坡上手脚并用爬行。

　　在失去了明显的目标后，“莲子”收割的速度明显下降，甚至连喷射的节奏都有些被打乱——指挥官的手下们并不是负责清理的，他们手中的储备并不够如此肆意挥霍。

　　当被几倍于己身数量的敌人冲到面前，即使是热武器也展露出了半分颓势。

　　半山腰的钢铁大门就在这时霍然洞开，撤退的指令透过步话机传达到了指挥官的耳中。

　　但，他已经无力指挥队伍向上撤退了。

　　十来名杀红了眼的人形绕过枪线蹿入了房间，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

　　如此近距离、且在明亮的环境下迎战，战士们的手底下失去了之前的果决。

　　没有了那百来米的黑幕作为遮挡，他们不够强大的内心已经失去了斗志。

　　眼看耳听着亲人好友死在耳边的人潮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们前赴后继，在半分钟内用身体把指挥官和手下逼的背靠背蜷缩成一个直径不到2米的圈。

　　“咔哒！”、“咔哒！”

　　当死神的镰刀停止挥舞后，活人就不用再退避了。

　　“噢啊啊啊啊啊啊！！！”

　　在山脚的另一边，一辆没有开灯、发动机熄灭了的车子里。

　　魏龙泉推开打火机盖，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在驾驶座上，一具脸皮已经有点皱缩，半只眼眶里有苍蝇进出的尸体，被安全带束缚着勉强没有倒下。

　　和趴在他肩头的那只小鹦鹉不同，坐在副驾的魏龙泉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腐臭。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喷出一长条苍蓝的烟柱，焦油混合着尼古丁刺激着他的肺泡，眼神熠熠发光。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一周内第三个营地内乱，这个还是负责生产疫苗的重要营地。各位中佬们对你陶虹斌可是非常不满，如果再这么下去，你还能撑多久呢？”

　　看向驾驶座的尸体，魏龙泉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为什么低着头，是不认同我的观点吗？”

　　“不，当然不是……”肩头的鹦鹉发出一个尖细的声音。

　　魏龙泉伸出左手，对着尸体的后脑勺连点两下。

　　没有肌肉支撑的颈骨已经经受不住这样的摧残，在点了一次头之后，应声断裂。

　　看着尸体的脑袋掉落在大腿之间，魏龙泉瘪了瘪嘴。

　　原本在黑夜中，还有配对可以和它跨距离交流，减轻内心的空虚——但现在，只有一只学舌的鹦鹉——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在它被激活之前，是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总而言之，它现在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当然，只是在独处时。

　　远处的呼喊已经渐渐止歇，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就是没用，即使己方给他们提供了最大程度的便利，结果这几次连人家的防线都冲不开。

　　不过这样也行，反正自己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让他们暴动成功，只是想逐步削弱他们的斗志而已。

　　再来一两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虽然还没到收网时间，但提前一年应该也不影响大势。

　　就算被惩罚也无所谓，就当提前回归母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