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南北朝 第七章 六镇
作者:爱做梦的蒜苗的小说      更新:2019-06-07

  当然,这念头在张景宗的脑海中也就是一闪而过,至于为什么,嘿,那实际掌控权力的元叉估计是正一边享受权利所带来的快感一边提防着胡太后卷土重来呢,哪有心思管这六镇军民的生活状况!

  况且此事本就是个烫手山芋,若说将六镇军民调回鲜,汉两族门阀显贵林立的关内,且不说如何安置,没有了近二十万军民的守护,难不成那一向被元魏皇室视作缓冲与桥头堡的广阔塞外之地便如此拱手赠予柔然人吗?

  更遑论如今元魏已是立国过百年,疆土虽横亘北方,有沃野千里但已是被功勋显贵,名门望族,皇亲国戚给刮分得一干二净,介时一旦强行征用土地反倒是将会得罪这些朝堂高层,如此情形下元叉怎么可能蠢到去动六镇,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明晰了这一点后张景宗更是敏锐地觉察到现如今的六镇已是矛盾重重,只缺乏一个导火索便可能引爆为自己后世所知的浩大起义。

  当自己等人到达之时是想办法化解还是顺势而为呢?这无疑是张景宗这些天来一直思索的一件大事。

  不过言归正传,在这十余天的接触里张景宗发现这贺六浑虽举手投足间与地道鲜卑人无二,可实际对方的待人接物皆是值得称道,不仅对自己手底下那帮军士极好,每每捕到猎物宰杀后均会先分以对方食之,非常受其尊重,相互之间以兄弟相称,更有一身令人咂舌的驯马术,即便是柔然人的烈马经他安抚后亦是异常温顺。

  同时贺六浑的谈吐也极为不凡,每论起一事皆有自己的一番独到见解,其一些看法即便是以张景宗千百年后的目光来看都忍不住惊讶连连。

  这一阵接触下来张景宗不禁在心中感叹的同时升起几分疑惑,以他的眼光论之这贺六浑绝不是泛泛之辈,偏偏为何自己在后世时未曾听说过其名号呢?

  不过旋即他也就释然了,真才实学乃是其一,得人拥戴只是其二,天时地利才是关键!

  即便有着再好的才干与雄心也需得有时间施展才是,说不得这位贺六浑在历史上的起义之初便遇到了某些危险而一败涂地也不奇怪。

  一念及此张景宗不禁升起了结交之意,心里想着若是不久之后遇上起义,乱世降临,能够得到这样一位人物的帮助那对自己来说应当是非常有利的。

  恰好贺六浑本也抱着如此想法,两人可谓不谋而合,更兼张景宗不拘小节,无论精神面貌亦或品行言谈都与往日被贬官至六镇的贵族子弟有如天壤,对于六镇与朝堂局势的一些看法皆是一针见血,或令人耳目一新,一时间两人越谈越是升起几分相见恨晚的感觉,关系快速升温,从最初的互从对方口中各取所需到了现在竟是变为了以兄弟相称。

  其中贺六浑二十七,较之张景宗年长七岁,是故被称为大哥。

  一旁的张宁见此虽有几分惊讶,但见侄儿张景宗应当是自有打算也未做干涉。

  贺六浑等一众镇兵护送着张家族人一路前行,经过十几天的路途后不仅张景宗的伤势逐渐恢复,他们也很快便来到了怀荒镇以西十几里外的一处小山包做最后歇脚,而后便准备直接到达怀荒镇后再做计较。

  将马匹栓在一旁,张景宗长出了一口气舒坦地坐在了地上,其后则是以此从马车中踏出头来的舅舅张宁与舅母,小妹。

  一路颠簸前行即便身处马车之中也极为不好受,因此在落地之后张宁与其妻并未急着向张景宗打招呼,而是在两名仆役的搀扶下席地而坐,倒是小妹张景童拎着一个大水壶一脸的欢快朝着张景宗跑来。

  “慢点儿小童,你可真是,瞧瞧你这小黑脸!待到了军镇大哥给你好好打上盆热水洗洗!”

  “景宗哥哥,童童可记下你说的话了!”

  “嘿嘿,大哥还会骗你不成!”

  张景宗疼爱的将小妹抱在怀中,接过水壶后方欲饮上一口便眼见贺六浑安排了两名镇兵放哨后向着这边走来,他略一思索便在伸手递去水壶的同时正要开口询问对方今后作何打算,可就在此时却忽地感到大地一阵猛然震颤!而后便听见一名方才刚伏到小山坡上的镇兵竟是神情急切地缩回了脑袋压低声音朝着众人急切吼道:“柔然人!柔然人朝着怀荒镇去了!”

  “什么!柔然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这话刚坐下的众兵士立刻起身纷纷朝着小山包上爬去,张景宗见状当然也坐不住了,柔然人朝着怀荒镇去了?

  他立刻就一个激灵将小童童抱给舅母后扶起同样神色震惊的张宁快速攀上了小山包朝着怀荒镇的方向望去,旋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柔然人真的朝着怀荒镇去了!

  只是这一次再不是先前截杀自己等人时的零散几骑,而是浩浩荡荡,笙旗似海,过处荡起无边烟尘的整支大军!

  一眼望去至少有千人之多!

  奔腾的战马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逐渐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到达了一个顶峰,旋即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整个过程不过寥寥十余秒但却像是亘古般久远,给人以极大震撼!

  见到这一幕众人皆是瞠目结舌,张景宗也是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呼吸急促,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一支如此规模的军队,还是骑兵!在冷兵器时代极为恐怖的游牧民族,柔然人,那奔腾而过的气势当真是令人为之折服!

  张景宗回过头来见一旁的贺六浑却是没有过多的震惊,反倒是紧皱眉头望着柔然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见此张景宗在心中感到佩服的同时不禁开口问道:“贺六大哥,这柔然人时常如此深入我大魏境内吗?”

  这话他可是在心里憋了好一阵了,先前心中一直琢磨此事犹豫着当不当讲,毕竟事关重大。

  贺六浑对于雁门轻骑的战死一直保持缄默并未主动询问提起,似乎只当做偶然遭遇而处理,看样子也不愿意与这事有太深瓜葛。因此张景宗也不好过多询问,可眼下却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道出心中疑惑,早在洛阳时便听闻柔然已是上表臣服,为何还会如此大规模的踏入六镇范围来,难不成是不宣而战?

  这方闻听此言,贺六浑回过神来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后却是反问道:“洛阳的王公大臣们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这话让张景宗略微一呆,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对方问的是:洛阳的王公大臣是否都认为柔然已经上表臣服不足为虑了。

  对此他沉思片刻后这才一字一句认真答道:“自豆仑后便一直如此。”

  在张景宗记忆里对于柔然现状的认识都是从朝廷种种文告册令中得来的,至于史书上柔然好像也是在元魏分裂后才闪亮登场并且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此与其他身处洛阳的贵族大臣们一样,他只知道柔然自从第五任可汗吴提以后实力便在不断下降,到了太和十一年也就是公元487年第八任可汗豆仑在位时,隶属柔然的敕勒部的首领率部起义,在柔然西部建立了高车国。

  柔然无法平息这起叛乱,受到的打击是巨大的,因为它至此失去了对西域的统治。

  这高车国也很聪明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与元魏通好,不断进攻柔然,更是促使柔然发生内乱令其雪上加霜。在太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492年,柔然遭到高车与元魏的两面夹击吃了大败仗,可汗豆仑被杀,部众推豆仑的叔叔那盖为可汗。那盖死后其子伏图继位,为了缓解形势避免腹背受敌,伏图几次派遣使者到洛阳与元魏通和,上表臣服。

  元魏宣武帝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兴趣消灭这个奄奄一息的北方邻居,因此不但是柔然得以苟延残喘,北方六镇也处于无敌可战的状态,这一晃就是三十年。

  所以除去六镇的问题外,在元魏首都洛阳的王公贵族眼里柔然显然已是不用在被担忧,只要不主动让出边疆保持一定的力量以作震慑那对方是万万不敢主动挑起纷争。

  先前张景宗也是作此想,甚至连史书上对于此时的柔然几乎也是一笔带过,可眼前的一幕却是完全颠覆了他的看法。

  笙旗招展,气势雄壮的柔然军队与甲胄破烂,尚需一面农耕一面编织手工业制品才可勉强自给自足的镇兵形成了鲜明对比,好像一切并不是自己先前想的那么简单。

  这么说自己去到怀荒镇任职军主要面对的不仅是行将起义的镇兵与横征暴敛的镇将,还要面对卷土重来的柔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