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 第三十六章 罢免熊廷弼
作者:井底之冰的小说      更新:2019-07-06

  第三十六章

  用完早膳之后,皇帝摆驾文华殿,内阁诸臣俱在,早已等候多时。除此之外,朱由检也在一旁听政。皇帝坐定,接受了诸臣的跪拜。

  皇帝开口问道:“数月以来,有关辽东主管之臣的争议颇大,朕决意在今日给这些是是非非以盖棺定论,诸位股肱亦当不惜智勇,建言献策,知无不言。”

  诸臣曰:“领旨。”

  皇帝接着说道:“数月以来,或弹劾或非议辽东经略熊廷弼者多少人?”

  首辅方从哲闻言,将头垂的更低了,显然没有开口对策的打算。见状,叶向高叹了口气,站出来讲道:“臣等也没有仔细估算过,不过想来一二百人是有的。”

  皇帝玩味的笑了笑,道:“这帮人如此勤勉王事,不畏权贵,敢言直谏,实乃朕之左膀右臂也。他们的姓名又怎可不一一上达天听,与朕知之?也好让朕留作长久打算,若非如此,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遗漏了一批,岂不寒了人心?如此,朕不取也。”

  闻言,方从哲跟叶向高都是眉头紧蹙,对皇帝的言语直犯嘀咕,这小皇帝话里话外尽是些褒奖的意思,可为什么总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方、叶两个老狐狸还在犹疑,但内阁其余诸公却是面露喜色,诸如刘一燝这样的厚道人在内阁之中还是占据大多数的,他们纷纷拍胸脯保证,将很快拟个名单递送宫中,将弹劾熊廷弼,尽忠王事的正直大臣的人数确定下来。

  皇帝点了点头,随手从厢房里拿起一本奏疏,皇帝瞅了两眼,见这个折子竟是弹劾骆思恭的,这不由得提起了皇帝的兴趣,便耐着性子读了下去。被万历皇帝禁足宫中两年之久,皇帝倒是专心识字读书了良久,文言文的水平确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如此通读臣子们的奏疏倒也没什么障碍。

  单论这一点来说,他就比历史上的天启皇帝强,历史上的天启帝可是实打实的文盲,汉字都人不全乎,就更别提诘屈聱牙的奏折了。偏偏天启皇帝还要顾及皇帝的颜面,不懂装懂,数次指点大臣们奏疏中的用语措辞,结果每每闹了笑话,遭到群臣耻笑与抨击。如此天启皇帝的自尊心大大折损,自感在群臣面前抬不起头来,便越发的不愿意上朝了,由是朝政荒废,奸佞当道,国势日颓......

  读完奏疏,皇帝怒了。

  原来这份奏疏是言官弹劾骆思恭滥用职权,欺君罔上的。理由就是骆思恭借着调查哕鸾宫灾幕后主使的借口,在京中大肆搜查官员们的府邸,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用奏疏上的话讲就是“骆之爪牙于街衢市井横行无忌,巧设名目,强取豪夺,京师百姓苦之久矣。新皇初立,根基未稳,骆窃取君上威灵,招摇过市,是以百姓多言新皇执政多弊,坊间多有非议,屡禁不绝......”

  这段话用大白话翻译过来就是说,骆思恭借着调查火灾的名义,在京师大街小巷横行无忌,搜刮民脂民膏云云,百姓们都在背地里指责这一切都是新任皇帝执政失误所造成的,所以百姓们现在对皇帝的成见很深!

  危言耸听还是赤裸裸的威胁?

  皇帝眼里跳跃着火焰,这简直就是放屁,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会因为骆思恭的缘故痛骂皇帝乱命?历来都是皇帝干了坏事,让骆思恭这样的“天子鹰犬”去背黑锅,哪里有皇帝替他们背黑锅的道理?

  当然——

  皇帝咬牙切齿的想道:“当然也不能完全否定奏疏上的言论,老百姓们虽然受限于愚民政策,大字不识一个,不了解朝堂上发生的是是非非,可是架不住有心人的煽动蛊惑啊!假如是哕鸾宫灾的那个幕后主使害怕了,慌张了,唯恐骆思恭调查到自己头上,所以煽动民意对抗骆思恭的调查,从而将祸水直接泼向皇帝,这也并非没有可能!”

  假如当真如皇帝这番猜想,那么这个幕后主使当真是罪该万死了!

  将折子紧紧握在手心,皇帝平复了一下愤怒的心情,今天摆驾内阁,可不是为了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皇帝很快转移了思绪,他开口道:“假如熊廷弼卸任,辽东残局当由谁前往主持?”

  叶向高原本是想着附和东林党人,举荐袁应泰来着,可是之前皇帝的一席话却是惊醒了他,现在叶向高已经断定,皇帝压根不愿意罢免熊廷弼,不然也不会让内阁将所有弹劾过熊廷弼的言官御史文武群臣的名单拟出来,这哪是为了方便日后论功行赏?皇帝打的一定是秋后算账的主意!

  一念至此,叶向高也学着方从哲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木讷昏聩的模样,见状,内阁其余阁老都愣住了,因为散朝之后,这帮阁老都被东林党人拉过去,统一了思想,当时叶向高也在,并且也同意了东林党人的主张——向皇帝举荐辽东巡抚袁应泰取代辽东经略熊廷弼。

  见关键时刻叶向高哑了聋了,内阁其余诸位阁老都急了眼,东阁大学士史继偕站出来答道:“群臣皆以为以辽东巡抚袁应泰取代熊廷弼为宜!袁应泰本就在辽东主持民政事务,对辽务辽民,边军边务,虏情虏势知之甚详,更何况袁应泰为人正直中肯,为官勤勉入微,确实是辽东经略的不二人选。”

  话音落下,其余内阁诸臣沈飗、韩爌、朱国祚等纷纷附和,无外乎就是一些吹捧袁应泰为人为官如何如何楷模、榜样的话,无非就是踩踩熊廷弼,捧捧袁应泰的调调,明末的政治生态就是如此——赢者通吃!

  捧你的时候吧,所有溢美之词都归你;踩你的时候吧,一切大帽子也皆扣在你头上。

  起风了,猪都会飞;下雪了,苍鹰也龟缩在巢,瑟瑟发抖。

  皇帝对诸臣的话不知可否,什么袁应泰为人为官如何如何?你们不就是喜欢袁应泰的东林党身份吗?东林党现如今充斥朝野,在民间东林党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于是乎就连内阁群臣也忌惮于东林党人的权势,统统跪舔而已。

  皇帝从袖口里摸出一张薄薄的折子,他朝皇五弟朱由检招招手,将折子递给朱由检,示意他念下去。

  朱由检接过折子,朗声读道:“袁应泰,凤翔人,于万历二十三年中进士,授临漳知县,筑长堤四十余里,捍御漳水。后迁工部主事,起河南右参政,官至兵部侍郎。泰昌元年九月,擢右佥都御史,代周永春巡抚辽东。巡抚辽东期间,袁应泰加紧练兵并修备武器,关外所需粮草、火药之类都能及时供应,深受经略熊廷弼信赖。”念完折子以后,朱由检想着将折子送还给自己的皇帝大兄,却是被皇帝微笑着拒绝了,并神神秘秘的嘱咐道:“留着吧,很快还会再用到。”

  见皇帝已经将袁应泰光辉的履历调出来,诸臣都是松了口气,心中大定,只有方从哲、叶向高仍旧愁眉不展,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都是对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惑不解。

  皇帝说道:“是个人才,假如这些履历没有撒谎的话。”

  嗯?

  诸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道:“当过知县,当过工部主事,好啊,说明袁应泰是个循吏,在兴修水利方面是个能臣。做过兵部侍郎,代理周永春巡抚辽东也有两个月了吧?管理后勤也是把好手,至少熊廷弼就数次上折子褒奖过此人。”

  “但是他真的有足以镇守辽东的才干与威望吗?”皇帝用拇指摩擦着食指,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道:“朕曾闻‘骏马能历险,犁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这袁应泰兴修水利,治理农桑民政,保证后勤确是把好手,可是这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这袁应泰过真能胜任吗?”

  闻言,内阁诸臣面面相觑,这个事儿谁敢打包票?

  紧接着诸臣又听皇帝说道:“更何况袁应泰在两个月前刚刚拔擢为辽东巡抚,现在又拔擢其为辽东经略,袁应泰两个月之内数次拔擢升迁,其才干心性过真担当得起吗?”

  面对皇帝连珠炮弹一般的发问,内阁诸臣都不敢吱声,老成持重如内阁阁老,他们其实大都不愿意将熊廷弼撤换下来,这帮家伙都在大明官场上历练了十数年或者数十年,甚至朝廷用人、调度以无为而治为首位!

  何为无为而治?

  至少不出乱子,朝廷最好听之任之,即便偶有不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可,只要差错没有暴露,没有出现乱子,就由他去吧。

  这种中国特有的治国理政的哲学,被学者们总结为——问题导向型政府,也即不出问题,政府就不积极作为,不积极作为,可就不是政治上黄老派的“无为而治”嘛。

  这种“无为而治”其实也是中国的具体国情决定的,并非中国的士大夫们懒惰,不愿意承担责任,事实上中国的士大夫算得上是世界上最有责任感、使命感的官员了,国外的官员只管行政,而国内的官员则什么都要大包大揽,社会上出了点什么问题,老百姓都是第一时间报告某某官员或者痛骂、问责某某官员,如此云云。

  这个具体国情是什么呢?

  其一,中国是个农业国,古代犹是如此;其二,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人多力量大那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丰功伟绩!在毛*主席之前,人口众多导致的结果是——三个和尚没水吃!中国太大了,有太多大山大泽阻碍了中国内部居民们的交流交往!加上农业国的基本盘有产生了严重的乡土情结,这就造成不同地区,不同省份的人相互之间多有龌龊。吃辣椒的人看不上不吃辣椒的,吃水稻的看不起吃小麦的,而吃羊肉的则两者都看不起,如此云云。

  同一个地方的人聚集在一起,往往相处的很融洽,这叫乡谊;不同地方的人聚集在一起,则矛盾丛生。

  不过有趣的是,当不同地区,不同省份的中国人流落到海外时,吃辣椒的遇到不吃辣椒的却是越看越顺眼,吃水稻的、吃小麦的、吃羊肉的也放下干戈。

  这便是儒学提倡的一种精神——兄弟睨于墙而御辱于外!

  但遗憾的是,并非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能谨记先哲们的教诲。就拿明末的两场战争来说吧,无论是壬辰战争还是萨尔浒之战,明朝军队内部派系林立的弊病就暴露无遗,南兵瞧不起北兵,北兵更是鄙夷南兵,双方的将领更是势同水火,为了抢夺粮饷、军功甚至数次大打出手,军队哗变!

  总之,国情就是如此,只要不出大的岔子,秉政者都不大乐意积极作为,顶多活活稀泥,搞搞绥靖而已,因为只要不是出大的差池,秉政者若是积极作为,那么所付出的要比所获得的要多得多!

  中央朝廷的资源是有限的,只能补贴给出了大茬子的地方,只需某地的小摩擦,小龌龊,就让某地的地方官自己耗去吧。

  基于这种国情,老成持重的官僚们都将“无为而治”、“轻徭薄赋”、“以德化民”作为国策,以柔性的政策,替代刚性的政策。

  实际上这种政治哲学的确是有好处的,事实表明,只要秉政者不乱作为,勤劳智慧的中国人总能想方设法过上好日子,怕就怕爱来事儿的秉政者,譬如闲得蛋疼,鼓噪皇帝御驾亲征的太监王振,结果是土木堡惨败,大明朝自太祖太宗朝积攒下来的家底儿一扫而空,若非是于谦大爷横空出世,大明朝早在明英宗那会儿就已经夭折了。

  皇帝抬眸见老家伙们都聪明的闭上嘴巴,这不由得令皇帝又气又恼,既然连你们这些股肱大臣自己心里都没个谱,为什么还跟着东林党人瞎闹腾呢?

  其实仔细一想,皇帝也不难揣测出阁老们的难处,自打明朝内阁出了个张居正后,明朝内阁的权柄便被大大削弱,原本由内阁侵占六部的职权统统归还内阁,而终万历一朝,皇帝都对内阁首辅心怀戒心,不再向历任先皇那样信任首辅,将大权都赋予首辅一人,相反的,聪明的万历皇帝为了防之自己的子孙后代,重蹈自己的覆辙,出现一个张居正第二,便在大明朝玩起了“党争”,何为党争呢?

  就是文官集团被分而治之,原本团结的文官集团被按照地域、出身分化成数个十数个大大小小的政治山头,如此以来,威胁皇权的文官集团的力量在无形之中就给无限削弱了,如此以来,即便皇帝不勤政,不管事,已经被削弱了职权,已经现如内斗之中的文官集团也不可能威胁到皇权,如此以来,万历皇帝便可以高枕无忧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万历皇帝是聪明的,可遗憾的是,终其一生,他只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

  党争造成的影响是极具破坏性的,这几乎将明代所有行之有效的制度破坏殆尽,党争造成的恶果就是——党同伐异,无限内耗。

  即便是朝廷倾覆,地球毁灭,大家一块儿玩完,可只要政敌死在自己前头,那一切便都好商量。为了自己小山头的利益,即便牺牲国家的利益也无可厚非,如此云云。

  而具体执行党争任务,就是六部给事中以及各道御史。怎么党同伐异呢?如何才算是在党争中获胜了呢?

  无非就是将敌人搞得少少的,将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换句话说就是将政敌们全部罢免,乃至投入大牢,乃至流放,乃至砍头。而空缺出来的位子,空缺出来的权力,则有自己山头里的心腹一一充实之。

  那么既然明确了这个目标,如何执行呢?

  这便需要言官们来发光发热了,这也是为什么到了明朝中后期以来,言官制度日渐腐朽的根源——言官越来越起不到设立他们的初衷:左右言路,以正视听,敢言直谏、规劝君王。言官们都变质了,变成了党争的排头兵,变成了野心家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因为言官有一种特权——风闻奏事。

  也就是蒲风捉影的在皇帝面前说某某臣子的坏话,皇帝一个人不可能了解全部臣工,所以只要言官们弹劾某某官,皇帝想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毕竟皇帝是孤家寡人,他除了自己,谁也信不过,便当即停职,然后或让刑部或让大理寺或让都察院调查被弹劾的某官,或者直接让锦衣卫或东厂的特务们开干!

  原本这种制度是很好的政治纠错制度,但是后来言官们的权力膨胀,加上有心人的利用,便导致了朝野上下弹劾成风,扯皮成风,内阁里每天要运进来四五车的折子,其中有三四车都是弹劾别人的折子,真正专心实务的奏疏便都被埋没了,因为阁臣们都去处理弹劾某官的事务去了,这些干实务的奏疏自然就没有精力再为处理。

  这就是明末的政治生态:

  党争白热化、言官集团势力膨胀、内阁徒有其表。

  这三个因素综合在一块,就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梦魇,名曰“下克上”,意思就是下级官僚比上级官僚的能耐还大,上级官僚如何作为,需要看下级官僚的脸色。

  假如内阁群臣不跟朝野中的“多数党”保持好关系,那么弹劾这位阁老或者这群阁老的折子就会满天飞,各种政治讹诈,各种政治诽谤横行其道。

  阁老们大都会选择避其锋芒,因为只有配合朝野中的“多数党”,做“多数党”的应声虫才最符合他们的实际利益。

  能够成为阁老的,除了极个别有特殊机遇的或者极个别天赋异禀的,大都是七老八十,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这种老人一般都没了年轻时的干劲儿,冲劲儿,人生态度转变为得过且过,毕竟他们犯不着在花甲古稀之年,再为朝廷拼命了。

  只要熬个一两年,他们的年纪就可以致仕退休,混个阁老或者更高的荣誉荣归故里,接受乡亲们的羡慕嫉妒恨了。

  中国人奋斗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让人瞧得起自己,让人尊重自己吗?

  让谁尊重自己,自己心里会最爽?最舒服?

  当然是自己的家乡人,自己的熟人,最好还是曾经瞧不起自己的那批人......

  皇帝想通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内阁诸臣为什么会对东林党人们的弹劾随声附和,也就不难理解现在这会儿内阁诸臣为什么又一个个都变的哑口无言了。

  他们都是害怕假如自己不符合东林党人的弹劾意见,自己等人回头就会被东林党给弹劾下台。这帮人如此拙于谋国精于谋身,令皇帝大为不满!

  可是他又能如何?

  他爷他爹给他留下来的就是这副烂摊子!

  江河日下的大明!

  病入膏肓的大明!

  无药可救的大明!

  现在满朝文武不是东林党,就是亲东林党的,其余党派人员虽然也不少,但所在的岗位大都无甚实权,跟东林党“众正盈朝”的局面不可同日而语。

  倒不是说东林党有什么不好,而是东林党跟皇帝的新政背道而驰,走不到一块儿去!

  东林党相比于其余党派譬如齐党、昆党、宣党、浙党而言还是具备进步性的,整体上的官僚素质也高于那些党派,因为东林党自诩清流,自诩正人君子,所以进入东林党的门槛无疑要比其余党派都高上许多。

  但是无论是何党何派,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现如今的粉墨登场都是建立在同一个政治基础上——倒张!

  也即反对万历新政,反对张居正的改革。

  无论是东林党还是其余各党,其实都是保守派,都是反对改革者。

  而皇帝却是坚定的不能再坚定的改革派!

  因为只有改革才能救大明。

  “朕不管你们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只要你们反对改革,朕就不会对你们心慈手软,即便朕这个皇位是你们给扶持上来的。别怪朕心狠手辣啊,要怪就怪自己不合时宜吧。”皇帝自付了半晌后,站起身来道:“虽然朕对任命袁应泰仍心存顾虑,但奈何群臣物议沸腾。朕不做废群策而雄独智的独*夫,既然朝中半数中正勤恳的大臣都主张罢免熊廷弼,那就让熊廷弼从辽东撤回来吧,至于袁应泰?朕觉着他一个人还远远不具备支撑辽东的才干与威望,就有诸位阁老商议出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来顶替他巡抚的位子,用来辅佐袁应泰吧。”

  闻言,沈飗、韩爌、朱国祚等阁臣大喜过望,连忙将各种溢美之词,连珠炮般奉至皇帝面前,似乎一瞬间,皇帝的英明神武程度已经盖过了尧舜禹。

  只有方从哲跟叶向高对视一眼,忧心忡忡。

  他俩太了解今上了,从今上即位以来重重强势的作为观之,今上绝非是个没有主见,人云亦云,肯轻易屈服朝野非议的君主!

  向来强势,极有主见的皇帝陛下,为何忽然同朝野上下的这股歪风邪气妥协了呢?

  方从哲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至于叶向高?

  他早已深陷另一个与之类似的阴谋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