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妈妈回来了。
刚听到妈妈回来的消息,说实话我的心如以前那样,慌张害怕起来,因为我不舍得这里。
一年了我待在这里有一年的时间了,我对这里的感情比以前更深,更沉重。
我天真的以为只要妈妈不回来,大姑就会一直养我。
妈妈回来了带着小弟一起回来的。
这次相见,我对妈妈和小弟有种陌生感。我有些害怕妈妈的亲近。
可笑的是,她靠近我,我竟然害怕的下意识退后。
哎!也不知道,我这种害怕是从何而来的。
妈妈对我说一句,我就老老实实的应一句。我们之间的气氛,是不温暖的。
“姐你们这里有小店吗?”
“有。”
“那你带我去好不好?”
弟弟的话说的很有礼貌。
这让我对他有了满满的好感。面对这样有礼貌的弟弟,我心中尽是一片柔软。
第一次有了一种,身为姐姐的感觉。
我把自己珍藏着的一毛钱,从抽屉的最里面拿了出来。
我想给我的弟弟买吃的。
想着自己给他买吃的,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一阵高兴和满足。
我乐颠颠的掂了掂钱,一毛钱的硬币轻飘飘的。
有些小愧疚......看来只能给他买一点吃的了。
弟弟一下子拿了好多的东西,炮啊什么的.....
我呆住了,他要买的也太多了吧!
刚才我才跟他说过,我说我才只有一毛钱。
他也太太随性了吧,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也不考虑咱自己的钱够不够。
“我只有一毛钱。”我歉意的说。并用手按住他又要往手里拿起的东西。
他不听我的,还是挣扎着拿起了我按着的东西。
“你带钱了吗?”
“姐你放心我带钱了。我不用你的钱。”
我恍然大悟。
付钱的时候,他从裤兜里拿出好几块钱摊在掌心,一个个数给老板娘。
我手里紧紧握着万分珍重的一毛钱,有些尴尬。
弟弟的一块钱有好多付都付不完。
还留下两三块在掌心。
他的裤兜里应该也有好多的钱,因为我在他兴奋的奔跑中听见很清脆,很清晰的硬币碰撞声了。
“妈你看,我陪二姐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把你兜里的零钱,给你二姐几个。”
“我,我不给。你自己兜里也有好多钱,比我的多多了,你怎么不给她?”
“把零钱给你二姐几个听见没?我不说第二遍。”
“我不给,我就不给,我就不给,你想怎么样?你来打我啊!”
“呵呵!你不给我可自己掏了?我要掏就把你兜里的钱都掏完。”
见妈妈对他笑,弟弟变得嬉皮笑脸,“呵呵!你来掏啊!我看你是怎么把钱从我兜里掏走的。”
我站在他们面前含笑的看着,看着他们从生气,变得玩闹。
看着,看着……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不要钱。”
没想到大姑和我同时出声,她的声音压过了我的声音。
“尼菲你可得把钱抢回来,这么小的孩子你让他兜里装这么多钱,没好处啊。……小宝你在裤兜里装这么多钱会弄掉,拿出一些给你姐保管。好不好啊?”
在听到大姑开口维护我的这一刻,我突然瘪着嘴就要哭了……!
我被自己突然而来的浓重悲伤吓到了。
连忙转身仓皇的走出门去。
“大姑大姑大姑....”我在心里一遍遍叫喊着她。
多么可惜,可惜她不是我妈....!
我到外面冷静一下伤心的情绪,等到微微不想哭了我才深吸一口气走进家门。
我将自己封闭在昏暗的卧室里,只想冷静一下情绪,我的情绪还需要冷静再冷静。
只要一安静下来我就会回想,妈妈和弟弟嬉笑玩闹的场景。
不知怎的想起这个场景我竟然会忍不住的伤心,忍不住的泪流满面,当我再想起大姑开口维护我的场景,我更是泪雨滂沱,“大姑大姑大姑....!”我在心里一遍遍呼喊着她。
我张着嘴快要真的喊出声了,快要真的喊出声了,喊出那个多次温暖我给我母爱的人。她让我感觉到母爱,让从未得到母爱的我知道,原来这就是母爱。
可是上天多么的残酷,她却不是我的妈妈!
当我想起大姑维护我的那一刻,我满脸泪痕我这才发现,我竟是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委屈,满满的委屈在我心里围绕。
我呼喊着大姑,我心里满满的委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我好想扑进这个维护我的大姑怀里,扑进这个像我妈妈的人怀里,向她嚎啕大哭自己的委屈。
可是我在委屈什么呢??
我四脚朝天的仰躺在床上,我又一次回忆着与爷爷奶奶还有柳知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每一次只要回忆这些我的心总会满满的安宁变得祥和。
我带着弟弟走南晃北,带他逛游高庄。
我发觉我似乎很热衷带人逛游村庄,让他们见识见识我所热爱的地方。
记得柳知业刚来的时候我也像现在这样,带他参观我所热爱的村庄,并跟他讲一些我在这个村庄的某个地方发生的趣事。
弟弟跟在我的身后,他一边嘴里咬着东西,一边眼睛四处乱转,似乎好像在寻找着美景。
我指着左边的某个地方,跟他滔滔不绝兴奋的讲起了我在哪发生的趣事。
弟弟也想起了自己的几件趣事,于是他跟我滔滔不绝的分享着。
我讲着童年的趣事讲的兴起,猛然发觉有些不对怎么没有弟弟插嘴的声音了?
回过头却见弟第蹲在河边,伸着手试图去够水中的莲藕。
“不要去够危险!‘
他不听话还是伸着手够啊够。
结果还没等我走到他身边制止他,他就一个脚滑不慎掉入水中。
弟弟被我从水里救出来,大概是被惊吓到了,整个人显得呆呆愣愣的。
回到家妈妈赶紧给弟弟换上干净的衣裳。
她见弟弟从回来就一直不说话,跟他说话他也不答,整个人看起来愣愣的。
妈妈眼睛凶狠的看着我,“要是你弟有什么不好,我放不过你!‘
“要是你弟有什么不好,我放不过你!要是你弟有什么不好,我放不过你!”她的这句话在我脑子里反复回放。
她看我的眼神太过凶狠,语言也很是恶狠狠的,让人不会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我似乎被她脸上的凶狠吓到了,被她恶狠狠的语气吓到了.......在她扭曲着一张脸对我说出这番话的这一刻,我全身都僵住了。
目光定格在她那张恶狠狠的脸上……这张脸是对着我的。
我木讷讷的,不想哭,眼睛似乎在那一刻干涸了。
我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被吓的木讷讷的弟弟。
机械地想着他何时才能恢复正常啊。
“你弟是从哪里掉的水?带我去!”
妈妈带着弟弟到弟弟掉进水里的那条河边。
在那条河边妈妈烧纸,妈妈还下跪磕头,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说着什么?
她一路都在叫着,“小宝哎回家了,小宝哎回家了,小宝哎回家了.....‘
妈妈带着弟弟回到家,她赶紧躲到厨房里给弟弟煎荷包蛋。
据说这样一来,被吓着的人魂就会回来了。
说来也奇怪,第二天弟弟就神奇的好了,不再愣神了。
从担心中走出来的我,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妈妈那时脸上狰狞的表情,活像是弟弟如果有什么不测,她会把我活剥了解恨一样。
每每想起她那天精彩的表情,我总会愣神发呆。然后突然的醒神,后怕的连连耸肩。
我的心情变得抑郁,将自己封在卧室里,不想出去见到她。
“峦峦别杵在屋子里了,快出来跟你妈说说话,你妈好不容易回来,快出来跟她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
大姑很热心的在外面喊我。
她是真心想让我和妈妈多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
要是在平时我肯定听她的话,不愿负了她的意。
可是眼下我的心情,很低沉,很抑郁。
被她弄得很伤心。
我不想面对她了,害怕面对她了……至少我现在很抗拒,很不愿面对她。
大姑还在一个劲儿的叫我出去,跟妈妈热络热络一下情感。
我仰躺在床上不愿理她。
“峦峦快出来聊聊天啊。唉!这孩子怎么这么拗呢。......哎,小明来了。峦峦你快出来小明来了。”
“我才不出去呢。休想骗我。”
“小明你吃过饭了没?”
“姑姑我吃过饭了。您们吃了吗?”
“吃了。”
“峦峦呢?”
“哦!峦峦她在屋里。你进去吧。”
我听见柳知业走进的脚步声。
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柳知业你来了。”说着我的眼里泛起泪花。
转身起床,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我把他拉到河边坐下。
一世界的沉默,他没开口,我也没开口说话,我们只是那样安静的坐着。
我张了张嘴,终于开了口,“我告诉你一件我的伤心事……”
我跟他讲起了弟弟掉水,妈妈看着我的表情。
我坦白的告诉他,告诉我最好的朋友,面对这样的妈妈我是心凉的,难过的。
“他是你弟弟吧?“柳知业突然说。
我朝他看着的方向看去。
嗯了一声。
“小家伙过来。‘
“你是叫我?‘
柳知业含笑的点了点头。
“叫我什么事?“弟弟走到他面前。
“你有朋友吧?“
“有啊。‘弟弟看着他一脸的云里雾里。
我也觉得奇怪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如果你朋友受欺负了你会怎么办?会不会打那个让她受欺负的人?‘
“会啊。‘弟弟依旧云里雾里。
“那好。你把手伸过来。‘
弟弟依言把手伸到他面前。
柳知业竟然在弟弟掌心啪啪打了几下。
他这一打把我们都打懵懵懵了。
这算怎么回事??
弟弟满眼的水光,气愤的看着他,“你为什么打我?‘
柳知业给的回答是:“你干么揪那小狗的耳朵?它是我朋友。以后你别再欺负它了行吗?‘他一本正经的说。
我呆懵住了,后咧着嘴笑开。
“姐。”弟弟委屈的看向我。
我看向柳知业只见他灿烂如朝霞的对着我调皮的笑。
柳知业走过来搭上弟弟的肩,“小家伙走,哥哥带你买炮去。”
刚才还在啪啪啪打自己的人,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了。
弟弟还没有从这反差中回神,就被柳知业搭着肩膀拐走了。
弟弟扭着头,求救似的看着我。
那眼睛可怜巴巴的。
我冲他笑嘻嘻的笑,用眼神告诉他你放心吧他不会把你怎么着的。
好佩服柳知业,跟什么人都能玩到一起去。
看着弟弟跟柳知业玩得很开心的样子,好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我对柳知业的佩服油然而生。
多想变成他啊!学习好,人缘好。
最会亲近人。
“姐,我想到你学校看看?”
“那你得问一下我们妈,看她让不让你去。”
“她肯定不让我去,因为一会儿我们就走了。”
“那你去干什么?竟然知道一会儿就要走了还要跟我一起去。”
我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弟弟,他蹲在路边玩野花。
有些舍不得他。
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同样不舍的我。
放学的路上看见妈妈骑着锰钢车向我驶来。
我看见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心喜的,“妈。”
我笑着叫她。
“姐,姐,你放学了。你学校在哪里啊?”
“小峦峦妈妈要走了,我要听你大姑的话。没事多给她干点活,让她喜欢你。”
“好。我知道了。你们这是回家吗?”
“我走了。照顾好自己。”说着妈妈骑车而去。
我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有些怅然。
家里的门是锁着的。
我到南地去找她们。
大姑她们在摘棉花,看见我出现在她面前,大姑显得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跟你妈一起走了吗?”
“我没有啊?”我奇怪的看着大姑。
“我们又被尼菲骗了。唉!她说带走孩子,还是没带走。又骗了我们啊!”
大姑气愤难言。
我不想再听到大姑她们对妈妈不带我离开的抱怨了。
走到苏州哪帮他们挣袋子。
我呆呆的站在堂屋里,看着大姑卧室里的方向。
耳边能清清楚楚的听到,大姑和大姑夫争吵的声音。
姑父埋怨大姑当初不该心软,答应养我。
大姑声音里带着的哭腔,哭诉着自己的委屈。
我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心疼极了。
如果说刚开始我还在为妈妈没带我走而心喜的话,那么现在我后悔了。
看着大姑这么为难,我后悔不跟妈妈走了。
因为我爱大姑不想让她难做。
那天晚上大姑到小店给我买了几袋零食。
这让我有些意外,因为她一向省吃俭用,没想到会给我买零食吃。
“峦峦你妈不带走你叫我怎么弄啊!你姑父不想让我再养你了,她们都不支持我养你……我总不能为了你天天跟她们吵吧?所以我得把你送走……我看你三姨人和善,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人,明天我就把你送到她家养。”
我闭着眼,黑暗中倾听她的声音。
其实不用她多说我都知道,知道她的无奈。
这一次我是希望自己能被送走的,因为我再不想让大姑难做。
这一次我还是没能被送出去。
三姨说,她太忙了,顾不上每天起早贪黑的给我做饭。
这个理由让大姑很是气愤,不想养就不想养吧,找了这么一个说不过去的借口。
她不也是很忙吗?她怎么就能做到起早贪黑的给我做饭了。
大姑一路很沉默。
我也很沉默。
看着大姑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大气不敢出,生怕烦到她。
大姑一进门就往自己卧室里走去。
我呆呆的站在堂屋里,听着她卧室里的动静,听着她翻来覆去的声音。
面对这样因为我而不开心的大姑,我心里满是愧疚。
有好多情绪在心里翻滚,有被送来送去的窘迫,有给大姑添麻烦的愧疚,也有......
卧室里传来猛然起身的声音。我连忙心虚的慌忙转身。
“峦峦走我带你到你爷哪去。”
我眼睛发光,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我以为大姑想通了,心情转好了。
大姑在厨房里跟爷爷吵,埋怨是他当初一次次求她养我的,才会沦落到她现在的难处。
面对大姑痛苦的哭诉,爷爷不发一语。
“怎么了?你大姑在跟你爷吵什么?‘奶奶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看着我。
我冲奶奶微微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我望着前方,目光变得茫然……“我的存在竟然会给亲人带来这么大的苦恼....!上天为什么会有我的存在啊?如果没有我他们该会多轻松啊!‘
大姑把我送到二姨家。
临走前她没带走我,只跟二姨说我在这里住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