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飞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定定地看着张献忠，就像一只猫看着一只老鼠。

　　张献忠瞪着眼睛，黄色大脸冷硬如铁。

　　汪兆麟在旁边小声说：“主公，永镇缅甸、世袭罔替也是不错的。就像云南的沐王府一样……”

　　张献忠叱道：“你懂什么！缅甸尽是蛮夷之地，怎么能和云南相比？过去了，还要一点一点地打地盘！”

　　“张献忠，你想有尺寸地盘，不打能得到吗？纵然是到北京做个献国公，你的部下也要征战四方，为国效命！缅甸是蛮夷之地不假，但是正因为是蛮夷，你可以不必顾忌，放手施为，拳打脚踢建立一个张家王朝，世世代代都是一方诸侯，得宝藏与海贸之利，荣华富贵永享不尽！岂是境内所能比？”

　　张献忠想了想，咬牙道：“老子……我，率军冒死征战，夺得土地，最后还要受朝廷派官来管？我和兄弟们图什么？”

　　“图什么？图得朝廷册封，名正言顺；图得大明卵翼，世代庇护！还能图得移民实边，繁盛丁口！不然你做那蛮夷的酋长，有什么趣味？”卞飞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张献忠听罢，陷入沉思；随从中的汪兆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献忠点点头，断然说：“我要封为缅甸王，朝廷不得派官，另外要任我在各省招揽那衣食无着的流民，赴缅甸开垦屯戍！”

　　卞飞一时没有回复，默默思忖，眼睛则盯着张献忠；张献忠则毫不示弱地与之对视。

　　许久，卞飞说：“你想当缅甸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朝廷不会给予你一点援助；出境之后，你们就完全自生自灭。当然，待你剿灭蛮王、占领全境之后，朝廷会比照缅甸王国王之例，予以册封；至于招揽流民去缅甸开垦屯戍，朝廷将严控人数，年年审核，不会允许你大张旗鼓地肆意进行。”

　　张献忠也思忖片刻，说：“容我回去与部将商议。”

　　卞飞一摆手道：“可以。你在三个时辰之内必须做出选择，要么去京城，要么去缅甸；否则，本督立即开战！”

　　张献忠回到军中，把卞飞代表朝廷开出的条件一谈，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朝廷为何如此苛刻？”冯双礼嚷声比较大：“让大王入京，让我等听从一个头毛小子的命令，岂不是奇耻大辱？士可杀不可辱！至于到缅甸建国，那不是流放蛮荒吗？”

　　有老部将抽泣道：“都怪我等，不能奋身舍命，以至于大王受此欺侮！我等愿为大王舍命一战，死而无憾！”

　　张能奇放声大哭：“儿子无能，打了大败仗，折了一万六千精锐，才让父王不得不接受招抚，儿子罪过太大了！”说着，抽出腰刀，就要自刎；身边人急忙抱住，挣扎叫嚷，乱成一片。

　　“都给老子住口！”张献忠厉声大喝：“张能奇，放下刀子！老子没有叫你死，你岂敢死！”

　　众人都肃然安静，张能奇也颓然垂手而立。

　　张献忠扫视一眼大家，说：“你们的忠心，老子是知道的。老子与你们同生共死，决不能一个人到京城去，却让兄弟们四方拼命。”

　　“但是，咱们今天到这一步，不能不接受招抚。”张献忠在马背上挺直脊背，昂首向远处环视一遍，然后又收缩身形，对众人说：“这周围，是卞飞的铳兵，和地方团练。”

　　“如今天下，都将被朱慈烺一一扫平，就连左良玉这样跋扈的武将，他都不能容忍，更别说咱们这样的积年反贼了。现在东宫军第三师已经就在周围，咱们能望见的，都有四五千人，他们眨眼功夫就能打出四五万发铅弹，咱们的人命，是不够往里填的。”

　　说着，他加重了语气：“老子已经想清楚了，能保全诸位的最好去处，就是去缅甸开疆立国。到那里，缅甸酋长岂是咱们的对手？”

　　众人不做声，心中都在想：“是的，只要避开东宫军那些铳兵，谁还能挡住咱们吗？”

　　张定国说：“大王还要与那个卞督仔细商谈，敲定条款。咱们的开进路线如何划定，粮草物资如何筹措，士卒辅兵如何招募，骡马如何购买，都要商定。”

　　张献忠向他注目，说：“定国思虑周全。咱们一旦出了过境，除了大败敌人，再也没有粮草、人员补给，必须提前尽可能备好，方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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