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能出来……”

　　乐郁清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村庄。

　　不仅是西红柿大战的场地恢复如初了，就连他刚一进去时遇到的那个男人的尸体都不见了。地上甚至连点血渍都没有，怎么想怎么诡异。

　　“回去了。”

　　项楼扔下这句话，向村子大步走回去。

　　“哦、好！”

　　乐郁清赶紧跟上。

　　虽然这个村子里的“人”状态实在诡异，但似乎没有除此之外的异常。

　　而除了态度冷淡、行动并不征求乐郁清的意见之外，项楼倒也没特意为难她，这让乐郁清松了一口气。

　　身边有队里的最强战力在，其实还是非常让人安心的，特别是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虽然到了关键时刻项楼会不会管她又是两说了……

　　“……怎么了吗？”

　　乐郁清跟着项楼，项楼先后尾随观察了几个村民。

　　村民一如既往地贯彻了无视他两个人的方针，径自做着自己的事。

　　项楼没理她。

　　虽然是意料之中……还是有点气闷。

　　乐郁清赌气地也将视线投在村民身上，尝试着找出什么端倪。

　　然而看了半天，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日常……嗯？

　　乐郁清突然察觉到了有哪儿不对。

　　好像少了点什么。她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他已经观察了不短的时间，但所有人无一例外，没有进行任何进食。他大多在村子里闲逛，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又或者在屋子里转悠，偶尔还会互相对话，但对话内容乍一听没什么，但配上他一成不变的表情就让人寒毛直竖。

　　“你好啊。”

　　“早啊。”

　　“去哪儿啊。”

　　“就转转。”

　　两个村民然后就连道别都没有，各自走了。

　　太过简练了，都是诸如这样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内容，简直就像是为了对话而进行的对话。

　　不，不只是对话……

　　“……简直就像是为了‘活着’而行动一样……”

　　乐郁清不自觉地把这句话小声说出了口。

　　就像从前制作简单的rpg游戏一样。因为是npc，所以当然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只要四处晃晃，意思意思做点活人会做的事就行了。

　　项楼听到这句话，竟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没错。”

　　乐郁清顿时受宠若惊。

　　“嗯……那……”她意识到这是个展开对话的好机会，赶紧尝试打破两人一路上的死寂气氛，“那也就是说他都不是人，是有什么人操作着他做出了这种假象的吧？”

　　项楼没有回话，但他分给了乐郁清视线，这让乐郁清知道他姑且还是在听她说话的。

　　她受到鼓舞，继续道：“那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让我进来，也让我出去……啊，一开始好像不让我进来？”

　　乐郁清说着说，不知不觉就真的陷入了思考中。

　　“他的行动模式改变了。”

　　项楼说。

　　“啊？”

　　项楼难得没有惜字如金：“一开始他询问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且试图阻止我。杀死他一次后，重新来过，他又装出一副生活着的假象。”

　　“对了，这里是个村子吧？那这里原来的人呢？”

　　难道……是那些人？

　　但是他显然已经不是人了。

　　“不管怎样，都是死了吧。”项楼的口气仍然很平静。

　　……说的没错。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原本的村民，这里原来如果有人生活的话，还活着的可能性也很低。就像她从前经历的那一次任务一样……如果真的有理由带走大量普通人的话，那些人的下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感觉跟不舒服了，内脏有被微微绞起来的感觉。她皱了皱眉，强自按耐下去这种不适感。

　　到了事前约好的时间后，几人顺利汇合了。

　　“没有什么异常。但其实哪儿都是异常……”

　　颜洋用一副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说道。

　　乐郁清对此深有同感。

　　“这地方真是邪门，”李涧祝捋了捋头发，不耐地看了看四周，“哪儿有什么线索啊。反正人也死了，我再把他杀一次，回去交差得了。”

　　“话不能这么说吧……”

　　队的认真尽职担当——颜洋，用无奈的口气说道。但他显然也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角色，因此整支小队的工作热情一直都很低。

　　项楼没说话，看来这个提议是被无视了，李涧祝一脸郁闷，没再说什么。

　　虽然乐郁清内心是很赞成的。

　　她也认为对死者应该抱有敬畏之心，但人死了就是尸体一具，总要被分解掉的；而那个人的思想也不再存在……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再具有特别的意义。

　　仅仅为了死者而行动是没有意义的。

　　但站在虚辰派的立场上考虑，查清门中弟子的死亡原因似乎是必须，万一是人为的，那么作为八大门派之一，势必要加倍奉还、免得落了门派的面子……

　　唉，好想回去。

　　乐郁清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又赶紧告诫自己：不对！她来这儿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是为了取得项楼的认可的！要是就这样回去了，那她可不是什么都没干吗！

　　“我倒是赞成再杀一次看看。”

　　闻人场突然开口，用轻松平常的语气说出了非常血腥的台词。

　　“这儿可疑的只有这些人了，那也只能从他身上下手了。”

　　易剑似乎被说服了：“也是。……唉，不过他看上去和常人无异，真不太好下手啊。”

　　“嗯。”乐郁清也有同感，她赶紧点头应和。

　　即使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不是人类，但手刃外表是同类的东西感觉实在不太好。

　　闻人场冷笑了一声：“就算是人又怎么样？”

　　易剑捋捋自己的山羊胡，不再说话了。

　　几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项楼发了话：“就这么办吧。”

　　之后的事乐郁清不太想描述。

　　这种事实在是太……太……

　　“嗯……什么都没发生啊？”

　　……太奇怪了。

　　“上次是不是清理掉了所有的才触发了什么？”

　　为什么你都能若无其事？还是……

　　“啊？那还得再来一次？他都不理我，这都躺着一个了……唉，真麻烦。”

　　尽管内心在不断质问着，但她没能做到制止他，也没有逃开。

　　没有理由，做不到。

　　“行动吧。”

　　还是，像她一样表面上没有反应，实际上也觉得不舒服呢？

　　又或是说，她变得像他一样了。

　　持续。持续。持续。

　　“呃，这儿有个小孩儿啊，怎么办？”

　　——这句话将乐郁清的神志唤了回来。

　　越过铺上了一层血色的地板后房间的深处，床铺上抱着一个婴儿。他看上去还很年幼，没有在睡觉，也没有哭叫，只是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颜洋一脸苦色，站在床前犹豫不前。

　　“不如……！”

　　乐郁清突然出声，吸引了几人的视线。

　　她干脆一咬牙说了下去：“不如算了吧？这样下去……呃，你瞧，就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这个说辞莫名其妙。

　　“啊？你说什么呢。”

　　闻人场瞪了她一眼，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但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这种事不应该做。

　　“你刚才光看着了吧？什么都没干。不想干就一边儿去，别打扰我的任务。”

　　乐郁清紧了紧拳头，很想反驳，但仍然没能出声。

　　向来一副懒散态度的闻人场居然会说这种话，也让她有点意外，同时也有点委屈。

　　但果然还是不行。

　　即使他看上去都觉得屠杀像是人类的非人类没什么好在意的，但她仍然过不了心里那关。

　　“要不，你就到外边等着去吧。”

　　明明是颜洋先犹豫的，他此时却关切地这么说道。

　　……不行。这样的话，就好像是她在拖后腿一样了……

　　乐郁清还记得自己的目的。随意虽然心有不甘，但她还是咬着嘴唇用力摇了摇头。

　　“……唉。”

　　李涧祝感叹了一声，但没有进一步说些什么。旁边易剑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无奈表情。

　　冰冷的，又或是平静的目光注视了乐郁清一会儿。

　　她不敢回望，却也不像做出像是妥协一样的举动，于是就保持着低这头的样子，沉默。

　　“动手。”

　　项楼最后说。

　　没等乐郁清做些什么，闻人场就忠实地执行了指令。

　　嗤。

　　“——唔……”

　　她瞪大眼睛，颤抖着看着已经落定的一幕。

　　“……所以呢，发生了什么吗？”

　　闻人场若无其事地收回剑，狐疑地四下打量。

　　而仿佛是为了应和他这句话一样，异变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