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码头 第三百四十四章 纠结
作者:古慈儿的小说      更新:2020-04-10

  席间长辈的话他全没在意,而晚饭也只吃了寥寥几口,洛景枫便失魂落魄地回屋栽倒在了自己的大床上。

  看着怀表的指针嘀嗒嘀嗒地向前疾驰着,片刻都不停歇,洛景枫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时间真的可以飞走地如驹似箭。

  从前的自己以为加入兴中会只需贡献全部的热情便可,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人事繁杂,情义难择,革命所要的岂止单纯的热血...

  难怪那日卢庄会一脸忧思,满心伤感,如今想来,曾经的自己真是太过浅薄,太过天真。

  在床上瘫躺了许久后,洛景枫翻身坐起,踱步到了桌前,随手摆弄起了几本书来。

  不经意的下一秒,他的目光聚焦到了桌边的抽屉,只见那里摆着一沓信封,犹豫片刻后,他抬起的手抖了一下又重重地垂了下去,可不多时,他还是伸手随意抽出了一份信来。

  “老洛,最近在港可好...我的枪法精进了许多,下次再比试,我一定不输你...跟你说件大喜事,濠泮路新开了个酒家,那的叉烧包简直就是人间至味,等你返广,我带你去那饕餮一番...”

  这一刻,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可却显得勉强又无力。

  他好想奔去荒野大声地呼喊,肆意地高叫,也许只有那样才能将心底的困惑、纠结与苦痛一一释放出来。

  可平日里生龙活虎的他此刻早已成了一滩烂泥,一滩没有气力稀巴烂的烂泥,只能瘫倒在地。

  终于捱到了二十六的清早,这两日,洛景枫神情恍惚,少言寡语,桌上再好的美味也勾不起他的半点兴致,而对于家人的询问,他也总是没好气的敷衍塞责,样子万分的不耐烦。

  这两夜,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辗转踌躇,什么叫做夜不能寐,那滋味好就比掉进了沸腾的油锅中,怎么折腾都是煎熬。而只要一合目,许多往事便会不怀好意地交叠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们两个去野外打枪,比试谁的枪法更胜一筹。

  他和同志们血脉沸腾地念着誓词。

  他们俩蹲在厨房的角落里开开心心地吃着叉烧,白眼纷飞,嘴上还不忘相互讥嘲。

  他和同志们披星戴月,废寝忘食地赶文写稿...

  哎!

  幸福和快乐,虽然美好但却短暂,他们终会离自己越来越远,想到自己即将堕入漆黑的永夜,洛景枫的头痛欲裂之感越发强烈。

  而眼下还有另一件要事亟待他解决,正因如此,纠结将他一步步地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二十六日晚,同样焦虑难安的霍雨桐正坐在桌前静静地盯着书本发呆,此刻再简单的字符于她而言都十分的晦涩难懂,只因她的心思已被乱麻塞的满满。

  卢庄虽高洁如玉,深情如海,可自己已将真心付与了另一人,如果不得到个明确的答案,想必自己后半生定会在悔恨遗憾里苦苦地纠缠。

  可十日之期已到,今晚他会来么?

  会来吧?

  不会么?

  也许吧!

  她不停地揪着一张废纸,片片纸屑散落在桌边,她傻傻地问着它们,希冀有所回应。

  可屋内却始终静静的,连纸屑下落的轻都显得好似石子般掷地有声。

  如果他不敢来,那自己便去他家找他,无论如何,今晚他都必须给自己一个答案。

  心慌马乱交迫了不知多久,霍家的大门外终于传来了呼喊声。

  “雨桐,是我!”

  是他!

  真的是他!

  他来了!

  果真没让自己失望。

  霍雨桐难掩心中的欢喜匆匆合起书本,飞也似地冲下了楼去,继而直奔霍家大门。

  手中的针线差点被碰掉,这时,上楼的王芳苓惊觉女儿自打回广后,这还是第一次面含喜色。

  打开铁门后的一瞬,霍雨桐总算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他,没错!

  可这一刻,她却发觉那张熟悉的面孔隐约挂了一丝伤。

  “这边暗,我们去前边走走吧!”

  面无表情的他轻声对她说着。

  虽觉他有些反常,可她的兴头却并未衰退,于是浅笑着点了点头回应着对方。

  接着,二人并肩朝一德路的方向走去。半刻钟后,二人终于移步至了一处灯火明亮的空旷之地。

  见四旁人烟稀少,渐渐地,他的步伐放缓,直到彻底停了下来。

  这时,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继而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了样东西递到了她的眼前。

  霍雨桐定睛一瞧,原来竟是一串红珠。

  她缓缓伸出手来将这串珊瑚红珠接过后,托于手掌心又仔细端详了一番。

  只见珠子颗颗光滑饱满,在昏黄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如血鲜红。

  “这手钏是...”

  自然而然地,她想到了自己在外伶仃岛时送给老妪的那串珠子,那曾是她多年来最为珍贵的宝物。

  “是我前几天买的,送给你...”

  虽然是在香港时买下的,可思量后,他决定不去提及,只因如今的他理智已经驾驭了所有冲动。

  “可这算是...”

  她轻轻问着,精致的面庞在一身杏色襦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娴静斯文。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他也知道这样的答案如今的自己根本给与不了。

  见对方一双卧波美目正柔情似水地望着自己,这一刻,他如鲠在喉难以开口,头好似一株衰败的野草蔫蔫地耷拉着,毫无生机。

  沉吟了半晌,他才吸了口气,微微抬头,看向了对方。

  可片刻后,那不争气的头颅却又重重地垂了下去。

  他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充满期待,不应再受到伤害。

  “你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细心的她自然发现了少许端倪,迟疑后问了出来。

  “这手钏...这手钏就当是...就当是送你的...新婚礼物...祝你...祝你...祝你和...卢庄同心永结...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