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墨香 075 风陵渡口 一水寒烟 上
作者:徐三问的小说      更新:2019-10-31

  惊蛰;左冯翊,风陵渡北岸。

  大河在阴山南麓往东过五原、云中两地,为吕梁山所阻,转而南下,过壶口、龙门两处险道,至潼关一带再次东行,水流放缓,形成万里长河上最大的渡口,是为风陵渡。

  此时凛冬刚过,大河解冻,正是凌汛之时,波涛汹涌,又有积雪残冰,难以摆渡,往来商旅俱被困在渡口两岸,一时之间,客栈人满为患。

  时值清晨,空中忽地下起朦胧细雨,连绵不绝。雨落寒烟,将茫茫河水笼罩在一片朦胧当中,更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葛老弟,早哩!”温老汉步入新康酒肆,身后跟着温婷儿、豆包儿,豆包儿手中又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温老汉招呼的对象,正是此间酒肆的老板葛大斌。

  这些年来天下不宁,河西更是乱贼四起,他一家人早就回到太原老家,如今又打算南下关中,不料河水解冻晚了一些日子,遂被困在风陵渡口。

  “温老伯,你也早涅!”葛大斌看上去三十来岁,吊梢眉,鹰钩鼻,长相颇显寒碜,却有一副高大强健的身板,乃是一条典型的西北汉子。

  “看这样子,今儿个又难以渡河了!”温老汉一边叹息,一边寻了一处靠窗的酒桌,一家人团团坐下。

  “温家小妹,孩子身体没事了吧?”酒肆老板娘夏雨儿凑了过来,她中等身材,略有几分姿色,身前峰峦似聚、波涛如怒,惹人注目。

  温氏一家困于此间数日,作为同行,与酒肆老板夫妇已经相熟。

  “多谢雨儿姐关心,豆汁儿已经没事哩!”温婷儿婉然一笑。

  她数年前已与豆包儿成亲,婚后育有一子,小名正是豆汁儿。

  两人正在寒暄之间,门外脚步声响,看来又有客人到了。

  “疯婆子,还不快去招呼客人!”葛大斌一边摆弄店内桌椅,一边冲自家媳妇儿嚷嚷。

  夏雨儿杏眼一瞪,语气颇不耐烦,“你个大傻子,难道老娘现在不是在招呼客人么?”

  这两口子的相处方式异于常人,打打闹闹,没事就拿肉麻当有趣,却透着几分莫名的温馨。温氏一家早已见怪不怪,俱都笑而不语。

  “哎哟!葛大爷,你这就是拿猫姐当作外人了!”伴着一道嗲嗲的女子声音,门口进来两人。

  一名女子当先而行,怀抱一只波斯猫,大约三十出头,衣着华丽,但见眉目如画,生得一副好容貌,可惜肩宽体壮,顿时打了几分折扣。

  紧随其后的男子四十来许,其貌不扬,中等个子,一身儒士打扮,气息沉稳,却似颇有几分学识。

  “原来是猫姐、兔哥来了!”葛斌嘿然一笑,认出来人。

  华服女子唤作区寒,出身雒阳富户,最爱吃吃喝喝,又喜小猫小狗,虽无所出,却把猫狗当作子女看待,自称猫姐。

  后面的中年男子名叫郑经,原为开阳太学士子,饱读诗书,入赘区家为婿,祖籍太原晋阳,生肖属兔。

  两人亦是此间熟客,此番北上探亲,适逢贼兵作乱,遂提前南归。

  “猫姐!”温婷儿眼神一亮,出声招呼。

  区寒眉目一转,瞥见温氏一家,面露喜色,“不想在此遇见温家小妹!”

  两家原来也是旧识,温氏父女曾在晋阳城中开店,手艺远近闻名,素有“吃货”之称的区寒在其间逗留之时,自然寻上门去,就此相识。

  “咱们拼为一桌吧,这顿猫姐作东!”区寒为人大大咧咧,从不与人见外,向来又以雒阳富婆自居,言谈举止之间,尽显豪气。

  温婷儿对她颇为了解,也没客气,“如此倒让猫姐破费了!”

  葛大斌夫妇见状,急忙帮着拼桌,问起要些甚么酒食。

  区寒家财万贯,又好吃喝,言语之间霸气十足,“先来两条金鲤,一条清蒸,一条红烧,鸭片汤、酱春笋每人一份,肉夹馍十个,汾清酒两壶!”

  大河盛产金鲤,尤以河水刚解冻时为上,因捕捞不易,价格不菲。

  “得涅~!”葛大斌素知区寒豪气多金,答应得毫不犹豫,他让夏雨儿在前店招呼,自行下到后厨,整治酒菜去了。

  区寒是个闲不住的主,挨着温婷儿坐下,问道,“原来你们离开晋阳城了,难怪猫姐上门找不着踪迹!”

  “前些日子有不少人自常山、上党等地逃难过来,谈及白波贼作乱,即将攻打太原。”温婷儿神色幽幽,叹气道,“我们一家寻思,还是南下关中安稳一些,就等着摆渡过河哩!”

  “可不是哩!”区寒一听,急忙道,“我俩也是听到这个讯息,刚过元夕就急忙南下,就怕遇到乱兵!”

  “还不止呢!”温婷儿双眉一蹙,继续道,“听河西那边过来的熟客提起,那盘踞在居延泽一带的屠各胡,也要打过来哩!”

  屠各胡,原为匈奴的一支,以骁勇善战闻名,后因在骠骑将军霍去病手下失去祭天金人,恐遭单于降罪,遂内附汉廷。

  如今分布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等地,但其中最精锐的一部,却留在居延泽,时常作乱。

  “如今朝廷势衰,甚么阿猫阿狗都要跳出来作怪哩!”温老汉听到此处,忍不住叹息道。

  “温老伯,你这就不对了!”区寒瞥了温老汉一眼,嗔怪道,“这猫狗它得罪你了,怎么可以随便侮辱?”

  “不是阿猫阿狗,是魍魉魑魅!”郑经一见自家媳妇儿这气势,知道她又较上劲了,连忙出言圆场。

  温老汉脾气甚好,见状摇了摇头,一笑了之。

  众人谈话之间,酒肆内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葛大斌、夏雨儿两家的父母也呆不住了,从后院出来帮忙招呼。

  “你说这并州刺史张懿大人,咋就拿这些贼人毫无办法哩?”豆包儿一直照顾孩子,此时也忍不住掺合进来。

  “并州军也就那武猛都尉丁原一部有些战力,却被鲜卑人拖在云中、雁门一带。”郑经见众人有些茫然,忍不住再次开口,“对白波贼、屠各胡的来犯,丁原却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

  “噫~?”夏雨儿正与老母端着酒菜上来,闻言插嘴道,“北边前些年不是出了一个五原吕布么?号称什么龙城飞将?难道还挡不住各方乱贼?”

  “吕奉先?!”郑经闻言,目现讥讽之色,“此人据说有鲜卑血统,张懿大人孝廉出身,乃太学中有名的前辈,却如何信得过他?”

  边地胡人以肉食为主,又长于马背之上,大多骁勇善战,汉廷因此常征胡人入军,号为义从。

  但在关东门阀、太学士子的心中,汉夷之防甚重,似吕布那等出身,任其立下何等战功,依然难以得到认可。

  “似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也敢妄论五原吕奉先的是非!”酒肆内忽地有人笑道,“这汉家朝廷,还真是腐朽不堪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