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天水姜伯约 第二十四章 良禽择木
作者:成名无望的小说      更新:2019-08-30

  “你真的相信,是马家害了你父亲?”马盈轻飘飘地抛出一句疑问。

  “不是他们,还会有谁?”一个人若是钻进了牛角尖,便只会拼命往里钻,似乎周围一切的通路都已被阻塞,回头更是绝无可能。

  “那件事太蹊跷了。怎么可能烧自己的据点和粮草,杀自己士卒的家眷,这太不合理。”马盈少见地转动了那近乎生锈的小脑袋,分析道。其实她已为这疑点,困扰了不知多少时日,冥思了不知多少昼夜。

  “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姜维依然身处牛角之内。

  “马遵?”马盈轻轻地道出了一个名字,可传入姜维的耳朵,却顷刻间坠入心里,沉甸甸的。姜维瞳孔猛地放大,面部肌肉也跳动了几下,嘴里喃喃道:“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不过何叔曾提到过,你的爹爹死于剑伤,而且还是从背后刺入的,对吗?”马盈紧锁着眉头,勉力回忆着姜维曾叙说过的儿时记忆里,似乎有着这样的细节。看到姜维微微点了点头,马盈方才谨慎地说出了可疑之处,“西凉士卒从不用剑,只用枪和刀。佩剑的只有我的父亲、叔父这种统帅。可若是他们出手,很快便会了断,怎会有那么多的伤疤痕,更不会也无需背后偷袭。”

  姜维沉思了好一会,方才缓缓说道:“姑且算是有道理罢,那只好亲自去找你叔父问问了。”

  “你还要去刺杀?”

  “刺杀就算了,我不是你们二人联手的对手。”

  “说的好像我一个人你就能对付了?”啪!马盈拍了姜维一掌,旋即投去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嗔道。半晌后,马盈望着远方,眨了眨眼睛,呢喃道:“你问不出什么的,他不想说的事决不会说的。”

  “那他有什么喜好,酒?我带点去,喝多了便什么都会说了。”

  “你想套近乎?没可能的,他总是冷冰冰的,不喜欢与人来往。”马盈回忆起那张谙熟的脸庞,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生的甚是好看,却极少笑,平时总是板着一副面孔,实在不令人亲切,但对自己的眷注却从来都是真的。

  “那人有什么喜好的嘛?”马盈在心底悄悄地回想,却发觉不知是自己对他的关注不够,还是他原本便没什么嗜好,实在想不起来,只能讪讪地回道:“他有什么痴迷的,我还真是不清楚。可他从来不饮酒,我却是知道的。或者说,他原来是吃酒的,只是后来戒了。”

  “那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总会有的。”

  这时,马盈再望向姜维那对深邃如潭的眸子,却发现潭水的颜色由一片幽绿如墨转为清透见底,便知他已放下了心中的芥蒂,随即付之一个会心的浅笑,“那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回去,带我娘走。”姜维的微笑意味深长。

  春风送暖,玉兰花开。似乎只一夜之间,天水郡便处处镌绣着春天的妩媚,播撒着春天的馨香。

  春天,永远是最有希望的季节。

  二人回到了上邽城,那个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看到姜维活着回来,马遵的表情别提有多丰富。他恨,这次又被姜维侥幸活了下来;他惊,连赵云的上万蜀军都未能结果了姜维的小命;可他仍要堆满假笑,装作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为姜维接风洗尘。

  戴着面具生活,真的很辛苦。可这面具,却是人人要戴的。越是身居高位者,戴得种类愈多,戴得时间也愈久。

  “辛苦了,姜校尉。”

  “还好,多谢太守大人记挂。”

  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问候。这两人实在不想与对方有过多言语上的交流,脸上满是一幅心不在焉的神情。

  “对了,我将令堂接到太守府里住了,就在后堂厢房,也安排了人服侍伺候着。你常不在家,她一个人太辛苦,所以便擅自做主,维儿不要见怪。”临别前,马遵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可恶!”姜维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底将马遵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拿人家母亲做人质,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脸皮当真是厚,“看来原先的打算要泡汤了,带不走家母,自己也就离不开上邽这座囚笼。”

  姜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只得是愁颜不展地离开了太守府。可这次马盈听了太守的卑劣,却是不怒反笑,脸上挂满了藏不住的得意,夸口道:“嘿嘿。没什么可怕的,我有办法。”

  姜维看着马盈一反常态的举动,陡然想起当日军议过后,马盈曾消失了几日,又联想到那时恰好马遵曾派他儿子前去长安求援,猛地醒悟道:“你不会……?”

  “你以为我消失了好几日,是去偷懒的?”

  “马昂?!”

  “没想到你的小脑袋也有灵光的时候呀!”马盈学着姜维的口吻,打趣道,“再说马昂先是轻薄于本姑娘,又逼潘家兄弟伏击你我,早就该教训一下了。”

  “他现今在哪?”

  “放心吧,不会委屈着他,天天都有鱼汤喝呢。”

  “何叔家?”

  “嘻嘻,是在那。走吧,去提人质,一人换一人。”

  “不急,不急。”姜维拦住马盈,来回踱了几步,旋即狡黠地一笑,徐徐说道:“既然马遵有了人质,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对我下手。况且他的宝贝儿子在我们手上,也算有了筹码。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马遵给我备了好几份大礼,是该还礼的时候了。咱们且等个三五日,再去。”

  “哈哈哈。你动坏心眼的时候,最迷人。”

  “……”

  蜀汉建兴六年春二月(公元228年),诸葛亮派赵云为疑兵,出斜谷。自领大军七万,对外宣称十五万,缓行出祁山,取陇西。陇西之地上次会集如此多的军队,还是在马超之乱时,那已是十余年前的事情了。

  喝惯了浊酒的守卒,哪里还提得动枪;捞惯了银子的官员,眼里只有“来之不易”的家产。以雷霆之势出击的蜀军,面对承平已久的曹魏边郡,恰如以石击卵般轻而易举。

  唯一苦了的,只有百姓。不过好在,蜀军一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很大一部分陇西地区的百姓,盼蜀军如盼甘霖。

  大军刚入魏境,便折向西行。那里的南安郡太守杨陵,早早便与蜀汉暗通款曲,如今闻得汉军北伐,未见一兵一卒,便举郡而降。蜀汉大军得以兵不血刃,取得南安。

  下一个目标,便是天水!

  诸葛亮命士卒绕南安郡治豲(音环)道县扎营,又命魏延、张苞、关兴等将领,率军封锁由南安进入天水的一切道路,广散轻骑警戒。所有出现在蜀军视野内的人,若是敌军,击杀或是俘虏;若是百姓,便“请”至城中或营中安歇。

  如今的南安,好似一座牢笼,连一只鸟也绝难飞出去。

  蜀军在谋划着兵不血刃夺取天水的计划,因此只能如此。

  尽管黑云压城,山雨欲来,可在天水,依旧是一片春天的鸟语花香。马遵当然也知道,蜀兵总有一天会来,可他并不清楚战况,派出去的斥候早被蜀军击杀,甚或原本就没去。

  一连几日,以往安坐于太守府后堂,赏鉴着燕瘦环肥的马遵,坐如针毡。他的心里,惶惶不安。身为一郡之主,理当据城死守,却又毫无信心;想要脚底抹油,尚要顾忌身份,当真是进退维谷。

  姜维在天水,虽也如瞎子一般,可根据赵云军的动向,他推断出蜀军主力部不日即将入境,南安一天之内必然陷落,整军安抚三日,再由南安行军至天水,约需五六日。至多不过十余日后,便可至上邽。

  这次绝不能放马遵跑了!

  姜维回到军营,发布了讨寇校尉第一号军令,同时也是最后一号。他自营中挑选了一名机灵的士卒,冒充先行来天水复命的长安驻军,假传夏侯楙作为关中都督的第一号军令,同样也是最后一号,谎称夏侯楙的援军十日内便可抵达天水,同时转达了夏侯都督的死命令:十日内,务必守住天水郡!

  马遵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虽然他并不信任夏侯楙,可他信任镇守长安的驻军,绝不是自己手下的这群酒囊饭袋可比。他的小算盘拨弄得十分明了,能不逃还是尽量不要逃的好,因为一旦逃了,命或许是留住了,可眼下的官位和家当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这两日,姜维频频往太守府跑,自告奋勇地申请前往前线,亲自部署守城事宜。马盈则是偶尔去找姜维,更多的时候,呆在何叔家。

  在姜维的指挥下,所有的守卒,都一改往日的懒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备。原本的残垣断壁渐渐修整得厚实坚固,檑木、滚石、箭弩、粮草都已备好,士卒也按着兵种和专长各司其职。信心在守卒之间逐渐蔓延,他们已然相信,在姜维的指挥下,天水城固若金汤。

  姜维的反常,终究还是引起了素来谨慎的马遵的猜疑。毕竟自己几次陷害,姜维竟连还击都没有,只是默默地承受,如今倒还帮自己守起城来,实在太过蹊跷。可转念又一想,姜维或许只是投鼠忌器,毕竟姜母还在太守府的后堂厢房里被“服侍伺候”着。况且他也的确忌惮,一旦长安援军至此,发现天水没有任何守城部署,夏侯都督盛怒之下,自己的官帽是否保得住,可就难说了。因此马遵目前只能暂且信赖姜维,是真心实意地帮衬自己,倘使不是,也有姜母这张底牌来制衡,不怕后者整出什么幺蛾子。

  第三日一早,盘算着蜀军差不多应该已经夺下了南安,而天水的守城部署也进入尾声,假传的夏侯楙军令似乎已令马遵深信不疑,不敢轻易违逆,姜维彻底松了一口气。如今马遵就是再想弃城逃命,也是骑虎难下。

  瓮中捉鳖。瓮和鳖,姜维都已备好了,只等钓叟前来。

  是时候摊牌了。

  姜维与马遵的彻底决裂,来的稍晚了些,确是终究会来的。姜维没有细数马遵罪状,也没有问及当年丧父之仇是否与之有关;而马遵也没有怪罪姜维当街殴打他的儿子和叛国投敌行径。两人之间还是像往常那样,不想多说一句话。

  最终,还是重达两百多斤的马昂更值钱一些,用他一人便换取了姜母并校尉营数百的军士。

  姜维与众人,向着蜀军所在的南安郡急行军。

  而在那里,春天的玉兰花,开的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