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终，青年没和赵正则交代他的真实名姓。

　　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正则暗自给他起了个外号——老鬼。

　　鬼在关外形容人奸猾狡诈和冷酷。青年那张脸乍看很年轻，细打量他的气质和细节，尤其是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让赵正则觉得他年纪不会小了。叫一声老鬼，没毛病。

　　交代完事情，老鬼朝北而去，单薄的身影隐没于雾气当中。

　　赵正则原地长舒一口气，对方给他的压力太大。

　　松懈下来后，赵正则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恶犬，它已经度过了撕心裂肺的阶段，奄奄一息等待死亡降临。

　　饶是如此，赵正则也惊异于它顽强的生命力，居然坚持到现在都没咽下最后一口气。

　　“难不成你还有未了的心愿？”

　　“呼……”恶犬仿佛只有力气进行微弱的呼气，深棕色眼睛凶残尽消，多少带些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它应该是大型犬的串种，串的很彻底所谓名犬特征都消失不见的那种。皮毛沾染了晨露，黑的水亮，戗毛下粘了不少杂草种子，一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样子。

　　赵正则对它没有丝毫同情，昨天要不是得到系统，他可能就命丧狗嘴之下了。

　　想到系统，他重新打开复刻商店。

　　E级锻体功法程序，两颗星，连个名字都没有，足以说明这个功法不怎么样。

　　只要500伤害值就能购买，赵正则跃跃欲试，他现在完全能够买得起。

　　但这件新出现的商品相关介绍太少，他生怕鲁莽的行为会给自己套上无形枷锁，耽误将来修炼前程。

　　可终归是要尝试一下的，他咬咬牙把锻体功法程序购买下来，伤害值积分中心顿时少了500刀。

　　系统这时出现提示：请选择安装目标。

　　赵正则犹豫了一下，就如同所有捡了便宜还想得寸进尺的人一样，他生怕打上这个锻体功法程序烙印后，就无法再修炼更好的功法。

　　既想要搞清楚究竟，又不愿意吃亏上当，怎么办？

　　忽然看到地上趴着的半死不活的狗，赵正则心道伤害值可以继续赚，第一次不如便宜了这货，拿它做试验。

　　只能安装活体，可没说只能安装在人身上啊？

　　想着，他把锻体功法程序，恶趣味的安装到恶犬身上。

　　蓦然间，奄奄一息的恶犬，已经垂在地上的尾巴抖动了一下，蔫巴巴的狗眼刹那间恢复了些许神采，虽然无力支撑起身体，狗头却侧着抬了一下。

　　“嘶……”

　　它原本差不多只能呼气，此时却突然长吸了一口气。可能气管被血沫子堵住，吸气的时候，发出音响被外来信号干扰的嘶嘶声。

　　立竿见影的改变令赵正则吃惊而后悔，早知道干嘛要把这个程序浪费在狗的身上？

　　程序已经安装上，没见提示可以卸载，也没提示不能安装其它功法程序，赵正则有种把宝贝扔了被别人捡走才知道珍贵的人生感悟，悻悻的伸手对着狗头指指点点：“特么的便宜你了。”

　　恶犬伸出沾满了触目惊心血迹的猩红舌头，想要舔舔他的手，被他及时撤回躲避。

　　再看复刻商店，货架上的货物依然存在，还是那个E级的锻体功法程序，只不过售价从500伤害值的优惠，变成了16000。原价是20000，后面显示，随机八折优惠。

　　因为目前只有一件商品，八折也只能落到它的头上。

　　应了那句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想安全的老死在病床上或许很难，想要早死早托生却很容易。伤害值可以继续赚取，程序摆在货架上又飞不了。

　　想到这，赵正则从吃亏的郁闷阴影里挣脱出来。起身看看似乎一时半会死不了的恶犬，迈开两条瘦竹竿似的长腿，大步流星的朝山下走去。

　　恶犬朝他背影呜咽两声，挣扎着想起身，终究是无力的重新横躺在地上。

　　……

　　山坡上随处可见的是刚植下没几年的小树，袅袅娉娉随着徐徐微风招展，在渐渐散尽的雾气中斩头露角。

　　有一片很显眼的空地上立着高大的石柱，斑驳的石面上银钩铁画的刻着“星云主义让世界变的更美好”的字迹。

　　赵正则在关外听过“星云主义”，那是一种优则进劣则退的规则，退耕还林和强制性环境保护只是其中的一个很小的缩影。

　　星云是人工智能，在它不讲人情、没有种族和民族的尊严和偏见影响的铁血手腕下，钉子户和老赖之类人的沦为笑谈。在它治下，敢于阻拦它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任何个体，都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终将化为齑粉。

　　有些人是星云主义的忠实拥趸，有些人对此深恶痛绝。

　　赵正则在小树间穿行，鼻子里嗅着植被和泥土散发的地气，四处踅摸着有什么东西能填充他的辘辘饥肠。

　　小动物有不少，在缺少捕兽笼和夹子之类的陷阱的情况下，他赤手空拳拿它们无可奈何。

　　当雾气完全散尽，阳光终于能毫无阻碍的直射在大地上。

　　忽然，赵正则脚旁的草丛抖动了一下。

　　伤害＋3！

　　赵正则低头，一条红色为底色，有黑色横斑的一米长蛇，扁扁的蛇头露出獠牙正掐在他的小腿肚子上。

　　有颜色极淡的毒液，顺着自己的小腿往下滑落。

　　他弯腰，掐住蛇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

　　蛇反口朝他手腕叼去，赵正则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吓死我了。”

　　便任凭它下口咬。

　　伤害值＋3。

　　他行走于山间林地，伤害值无时无刻不在增加着。被荨麻蛰了一下，被蚊子和牛虻叮了一口，被草蜱子趴在头发里想要下口吸血……多数都是＋1的小伤害。

　　这是一条赤链蛇，毒性很微弱，就算他没有防护罩，被咬了也算不得什么。

　　“今天要拿你开荤了。”

　　赵正则很高兴，终于有吃的了。

　　他其实是个热爱的生活的人，因为缺少所以懂得珍惜，以前去菜市场买菜都要和菜贩子斤斤计较块八毛的。他觉得那不是抠门，那是生活方式。

　　精打细算，才让他在荒郊野外挨过了这么多天。

　　所以，在终结这条蛇前，他从裤兜里掏出口香糖塑料盒，将里面口香糖取出，抓着蛇头，无视它椭圆形邪恶的小眼，挤出它的獠牙放毒。

　　赤链蛇不知积存多久的毒液，被赵正则一口气排空，尽数收纳进盒子里。

　　然后，举起盒子，他一口将蛇毒咽下！

　　伤害＋5，伤害＋6，伤害……

　　蛇毒在胃里带来可持续性的伤害，事实证明，和那片红色药丸类似，只要还没排出体外，它们便能慷慨的给赵正则提供伤害值。

　　吧嗒吧嗒嘴，驱除吞咽不洁净液体的不适感。

　　赤链蛇可能很绝望，都不再咬赵正则了。

　　开膛破肚，赵正则将蛇胆取出，照例一口吞掉。

　　伤害＋1，伤害＋1……

　　蛇胆内有寄生虫，赵正则怀疑，这点伤害值是寄生虫给他带来的。

　　防御罩强大的出乎意料，厉害之处在于没上下限，可能今后赵正则很难有个头疼脑热，感冒病毒只能给他带来伤害值。

　　不过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无病无灾，挺好的！

　　赵正则吃过蛇肉，简单的腌制后炸着吃口味最佳，次之是烤和爆炒，他最不喜欢的是蛇羹之类的蒸煮吃法，可能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再多的调料也难以驱除其腥膻。

　　眼下缺衣少食的有口吃的就已经很好了，他也不追求佐料，简单的生火庖制。

　　蛇肉其实不多，但软骨很有嚼头。山林中多是湿柴，点燃后烟熏火燎，小小的火堆却搞出了很大的仗势。

　　饱时难为味，饥时易为食。

　　饿了吃啥都香，瘦骨嶙峋的蛇肉也能吃出来满嘴流油的气势。

　　穿在木棍上分成了三节的蛇肉，被他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两节，正要对最后的部分下手，耳听得头顶嗡嗡作响，从枝叶间隐约看到有无人机正乘风而来。

　　赵正则看看身前的火堆，恍然大悟。

　　星云对环境保护做的很到位，滥砍盗伐和盗猎是大罪。无故在林间生火也是不允许的，万一引起森林大火，后果很严重。

　　虽然赵正则生火前“画地为牢”，做好了防火带，可这事儿他毕竟不占理。

　　他有轻微的强迫症，来中海前，曾仔细研究了星云主义和律法，深知搞不好他会因为此事坐牢。

　　坐牢事小，耽误正事就糟了。

　　老鬼的事可以不办，大不了不要功法的2级部分了，毕竟复刻商店里还有锻体功法程序可以购买。至于老鬼给他下的毒，完全就是一笑话。

　　他来中海其实有更重要的任务——寻找妹妹。

　　所以，赵正则反应过来后，立刻想到了“跑路”二字。

　　起身飞快的用脚铲土将火堆掩埋，烟火熄灭后一缕缕青白色浓烟冲天而起。

　　跑路可以，但他不愿造虐留下火灾隐患。

　　生火时，因为太热了他将外套脱掉，此时来不及穿，他蓬头垢面光着瘦削到骨头都快呲出来的脊梁，在林间撒腿飞奔。

　　树林中横生的枝节，让他伤害值飞速增长，脏兮兮黏糊糊的身上却连一道红印都无。

　　头顶的无人机发出警告，生硬的合成音无比嘹亮：“警告，如果不停下将开枪射击。”

　　赵正则哪里肯听，只是埋头可劲儿的跑，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无人机开枪了！

　　哒哒哒，哒哒哒，树皮破碎飞溅，湿土块蹦的老高。

　　一发子弹击中奔跑中的赵正则的肩胛骨上，将他打了个趔趄，好悬没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