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洞……张诚也是第一次走这洞府的正门，想不到还有名字。
“诸位上仙，就请在此住下，有何差遣，尽管招呼。”老山精把体型缩小了不少，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老山精，你不用担心我们占你的洞府，就你这寒窑破洞，白送给我都不要。”张诚自从见识了复苏后的云霞仙境，对老山精的洞府就再也看不上眼了。
“天下洞府万千，你这洞府虽然算不得上乘，好在是天生溶洞，倒也配得上给爷爷歇歇脚。”土咩咩摆摆手，从戒指里掏出一副羊脂玉的桌椅，请许飞琼坐下。
老山精见土咩咩这般阔绰，咂了咂舌头，点头哈腰的退到了一边，拍了拍手。
大约百余鹅卵石精化成的石蟹，每只举着一块馒头大小的石块，排着队涌出来，分别走到各人面前，嘁哩喀喳一通切剪，数息后大家面前都出现了一个石凳和一张石桌，整个过程没有灰渣落下。
“妙啊。”南枫坐在石凳上，抚摸着石桌，竟然还是榫卯结构……
“精雕细琢却似浑然天成，不是法器却胜似法器。”王荣一时也被这群石蟹的作品吸引，似乎忘了老婆没了这事儿。
老山精拨了个彩头，眼珠嗖嗖转了几圈，又拍了拍手。
接着又一队石猴各捧着一盏石头茶杯奉到大家面前。
“此乃我水云洞特产的……矿泉水，请诸位上仙品尝。”老山精本来想说神泉，想想在场各位的修为，还是说实话吧。
“你也坐吧，同是修道中人，不必见外。”许飞琼对老山精说到。
“是……”老山精也看出这群人中以许飞琼为首，忙恭敬的坐在一边。
“清凉可口，好泉，你费心了。”许飞琼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又说，“张诚，只需找到夜瑶，你的伤便可轻松痊愈。”
“不知这位姐姐现在哪里？”张诚问。
“我那女儿行踪莫测，变化多端，要找她还真是困难。不过你放心，她一定就在这世上。”
张诚叭嗒了一下嘴，没说出话来。
“你这等于没说一样！”凌云翻了个白眼。
“呵呵，要找她说难也难，说易也易，你只需找名字叫做夜瑶的女子，其中必有一个是她了。”
“但愿她不在国外就好……”张诚心说这个工作量也不小。
“此事倒也不难……”老山精突然说，“只需将我这些徒子徒孙们撒出去，还不愁打听不到夜瑶姑娘的下落。”
“够意思！”张诚朝老山精挑挑大拇指，脸上却也难有喜色，毕竟世界这么大，要翻遍华夏所有的户口簿也不知要多久。
“张诚兄弟不要小看这些石头，他们无孔不入，能涉水，能飞行，走到哪里都无人可挡，最擅打探消息。”老山精眼睛转了转又说，“张诚兄弟刚出道时在白家大院闹出风波，我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哈哈哈……”
“你都知道什么？”张诚突然觉得不妙。
“呃……”老山精看了一眼林晚莺，直接闭嘴了。
靠靠靠！张诚心说坏了，自己看见林晚莺裸体那事儿，这老山精竟然也知道。
林晚莺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霎时面色一红。
林西见状想了一下……马上对张诚怒目而视！
“不是你想的那样……”见林西表情不善，张诚很发愁，赶紧解释。
“你小子要是不打算娶她，就赶紧说清楚！”土咩咩不乐意了，要帮徒弟争取机会。
许飞琼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诚。
“咱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些事吧……”张诚进退两难，怎么做都不合适。
“年轻人的事，你们这些老家伙掺和什么！？”凌云看不下去了，毕竟都是女人，林晚莺和张诚的事儿，她基本清楚，这事儿还真不能急。
林晚莺此刻真是又无奈、又羞恼……
“孩子，我看你天资上佳，可有师门？”许飞琼也猜出林晚莺属意张诚，但张诚不表态，她只好站出来圆场。
“多谢前辈关心，我已经拜南枫前辈为师，学习丹道。”林晚莺知道许飞琼是想给她一些补偿，但她不需要，顺带着连称呼也改了。
“晚辈虽不才，但一定会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晚莺。”南枫赶紧站起来向许飞琼拱手说。
“如此甚好……”许飞琼也只得作罢。
“母亲，土前辈，凌云仙子，今日有缘与三位前辈共聚一席，实属三生有幸，晚辈冒昧，请三位前辈与我等讲道，不知可否？”张诚站起身朝他们躬身一拜，他要赶紧把话题引到正路上来。
“晚辈不胜荣幸……”一听张诚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两位妖王，一位曾经的仙子，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傻子才会错过！
“哟，没想到你们这么爱学习？”土咩咩笑了，心说就凭张诚这份机智好学，那林西也争他不过。
“也好，此时无事，不妨与你等讲道一番。”许飞琼看看眼前这一伙儿，这该是儿子的起步班底了，老娘怎能不为他站台。
“你个贪心的家伙，在秘境时学走的还嫌不够？”凌云仙子对张诚转移话题做法很是不屑，却也没说不讲。
讲道并非传授功法术法，只讲修仙要义、基础知识和法则等，对于提高修炼者的视野、心境等有莫大好处，虽然不直接提高修为境界，但也有个别困在某个境界多年，或悟性极高的修炼者在听完高人讲道后突破的。
“凌云仙子前世乃真仙修为，居于大雷音寺，受佛法熏陶多年，可谓得了佛门真传，不如就请凌云仙子先讲。”许飞琼这时也变得谦逊起来。
“不敢，谁不知许飞琼经过天选，早该位列仙班，可谓人间天才妖精，有你在可轮不到我。”两个刚才还在斗嘴的女人，这会儿又谦让起来。
“那爷爷我就抛砖引玉，讲一讲土系修炼之道。”土咩咩今天真的是相当给面子，想来也是为了讨好许飞琼，毕竟飞天不在了……
“太好了……”老山精是天生的土系妖精，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今天做出的选择太对了。
于是土咩咩就从开天辟地一直讲到女娲造人，又从旧石器讲到陶瓷，最后还讲了土木工程以及沙尘暴的治理……
张诚总结了一下，这堂课的主题是“环保”，核心要义是“道法自然”。
虽然土咩咩讲的都是普及性知识，但纵贯古今、旁征博引，让在场者拓展了视野，一时低头沉思，想着怎样和自己的道法融会贯通。
突然大家感受到一股魂力搅动，寻望之时却见老山精周天运转，四周魂力聚集。
“他要突破！”
“出去，别在洞里渡劫！”
老山精这才发觉自己听入了神，多年来困惑自己的问题一时全部解开，道法贯通，即将化形！
这顿矿泉水请的实在是太值了！
于是大家都跟着老山精出了洞，到山顶观看渡劫。
老山精的化形雷劫比起凌云的元婴雷劫就显得温柔多了，但一九雷劫过后，老山精身上也是被轰的坑坑洼洼，好在他本就是石头，皮糙肉厚。
数不清的石头小妖也爬上山顶围观老山精渡劫，它们在被老山精的雷劫震得七荤八素之后，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祖宗身形一虚，接着又闪现化形，一个个激动的欢蹦乱跳。
老山精的原形是一座山峰，蔚为壮观，他化形后的妖精体（真身）也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不再是那副坏人变老了的样子，看着顺眼多了。
众人纷纷上前祝贺，老山精还礼之后向着土咩咩就是一拜。
“今日得土前辈指点，顿悟大道，山魁感激不尽，请受晚辈一拜。”说完在地上咚咚咚扣了三个头。
大家这才知道老山精的名字叫山魁。
土咩咩很开心：“不错不错，看你也是千年的山精，想必在合魂境徘徊了许久，今日受了你的招待，自当回报。”
“我怎么看你有点儿面熟啊！”幺鸡跳过来对老山精说。
“你当然认得我，这是我年轻时的样子，是我把你捡回来的……”山魁化了形，再见到幺鸡，也就不觉得当初把他送给张诚吃亏了。
张诚走过来把幺鸡拨拉到一边说：“你也开灵许久了，修为怎么不见长？”
幺鸡与一寸金不同，一寸金是一只细腰蜂，本就是有灵性的动物，所以一出来就是合魂后期修为，而幺鸡原本是石头，需要先开灵才算是活物，即便张诚直接给了他幻真体，勉强算个合魂境，但无人指导，晋级自然就慢。
“想来是无人教他，无妨，从今往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负责教他便是。”山魁自己揽了差事。
“不行。我只听主人的话，我现在是梦门子弟，要学只学我梦门的道法！”幺鸡直接把山魁给拒了。
山魁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的退到一边。
“梦门是什么？”许飞琼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我们原本准备成立一个山门，名叫梦门，不想因为去东瀛给耽误了。”张诚答道。
“这就要开山立派了？”许飞琼眉毛一挑，心说这儿子潜力不小，这才几天，都要成立宗门了。
“不如就将山门选在这云霞岭？”山魁又凑过来，“水云洞就当作宗主的洞府即可。”
“我也有此意，不过你这洞府差了点……”
“是，宗主……”山魁自讨没趣，却仍对张诚表现的毕恭毕敬。
“停？你什么时候加入我梦门了？”张诚发现老山精化形之后，连带性格都变活跃了。
“只要宗主不嫌弃，山魁愿做梦门的开山弟子！”
“啧啧，受了爷爷的教，都不说拜师，反而要加入这小子的什么梦门……”土咩咩在一旁冷嘲热讽。
“你要把这些石头都带去西域不成？”许飞琼自然乐得张诚又添助力，直接替山魁挡了话。
土咩咩是什么人物，老山精哪敢随意拜他老人家为师。再说他的根就在云霞岭，石精守土，自然舍不得跟着土咩咩远走他乡。张诚盘踞昊天，已经形成势力，当然是越早投靠越好。
而且老山精认为张诚奸猾狡诈，不吃亏，倒是个做宗主的好材料。
“哼，这么差的资质，我也不屑收他，只是便宜都被你家捡了，看不过眼就是！”土咩咩哪能挡人前程。
“小气！”许飞琼甩了一句便朝水云洞走去了，土咩咩立刻哈哈的跟上。
“既然张诚要成立梦门，今日我就来说一说梦。”待众人坐定，许飞琼开始讲道。
“若要讲梦，倒不如我来讲。”凌云却又站出来。
许飞琼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凌云：“那就请凌云仙子来讲吧？”
张诚汗，该不会是讲那事儿吧……
“万物始于虚无，宇宙皆为梦幻……”凌云看了看大家痴呆的表情很满意，接着说道，“我们所在的宇宙就是大梵天的一个梦……”
不对啊，这好像是印度教教义吧？和佛教相悖啊？不过凌云仙子既然逃出大雷音寺，想必是对佛门有意见，她在这儿讲印度教教义倒也说得过去。
“在人间化形时，我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因何而生，以为得道升仙后会懂。等到了仙界，我问佛，佛曰：无我，放下……”凌云又说回了佛教，张诚觉得让凌云讲法还行，讲道，以她那飘忽的思维，恐怕要把大家引上邪道儿……
“直至我逃回人间，真正与众生同在，我渐渐放下对世间的好奇，渐渐放下对道的追求，开始像天下的生灵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我开始睡觉，进入梦乡，我才真正体会到生命的存在。
然而此时，我又开始困惑，到底梦中的我是真实的，还是醒来的我是真实的？
这种困惑伴随了我多年，以至我沉醉于神念结成的仙境中，难以自拔。
我发现自己已经离经叛道，有走火入魔的趋势。直到有一天，我在梦中遇到了一个真实的生命，是他，为我注入了新生，让我解开心中困惑……”
张诚暗道不妙，真的要讲那一段儿？
“梦是另一个世界。”凌云见大家神色茫然，便直接给出了结论，“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只是至今还无人可以真正在这个世界中生存，我们更无法知道，这个世界中有些什么。”
安静……长久的安静。
虽然凌云前面说的哪都不挨哪，但她最后的结论却让在场的妖精和修士陷入沉思。
这是一种全新的说法，闻所未闻。
即使土咩咩这般境界，也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都是万物之灵，天资不凡，能感悟到天地魂力，能运用功法吸纳魂力，最重超凡脱俗。他们认为仙界是最高级的世界，至于是否还有另一个从未开发过的世界，他们还没想过。
“说得好。”许飞琼见众人沉思，缓缓起身说到，“凌云仙子所讲，与我的看法不谋而合。”
张诚闻言不由得睁大眼睛，难道天鹅精老妈也梦境成真过？
“各位有所不知，我此生乃是魂梦重生，投胎后与常人无异，每晚都会做梦，原本并未感觉任何异常，但在我的肉身即将死去的那一天，我又做了一个梦……”
张诚知道许飞琼说的是她躺在医院病床上弥留之际的那个梦。
“那时候我的灵魂在觉醒，得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自己的梦境，我发现，在我那个凡人生命的梦中，我是无形的，或者说，我是没有形象的，‘我’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为何会如此？
后来我才明白，一个有着混合灵魂的人，她的魂，根本就不在梦境。
是我这一世的丈夫，发现了这个秘密。虽然他已经死去，但他却在那个梦中对我说出真相。
我于是怀疑，他才是那种可以生活在梦境中的人，梦中的他是真实的，而我，才是个梦。”
许飞琼讲的这段也有点儿乱，因为她用了好几个“我”，而这个我，有时候指的是朱彦琳，有的时候指的是朱彦琳和许飞琼的混合灵魂，有时候又指的是许飞琼自己……
好在这里坐的都是修真者，能够想明白其中关系，若是个凡人听来，怕是直接晕了。
唯有凌云听了，暗自嗟讶——许飞琼这一世的丈夫与飞天何其相似？
“同时我还发现，冥界的鬼使，也可以在梦中存在，只是不知他们是长期在那里生存，还是借路而过，这也是我的一个疑惑。”
“我突然觉得我该去好好睡一觉了，不然还真无法领悟这梦之道啊……”土咩咩听得也是晕乎乎，这也不怪他，如果自己没有类似经历，纯靠听，那就是天书奇谈。
“嗯……”众人都跟着点点头，显然没有一个明白的。
“张诚，你要成立梦门，不知意义为何？”许飞琼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说，不如让张诚来解释。
“妈，凌云仙子，你们的经历与我颇有相似之处，我可以肯定的告诉诸位，梦境绝对真实，而且有一个梦世界存在！”张诚坚定说到。
众人顿时哗然。
“张诚，何以如此肯定？”土咩咩首先沉不住气了，他需要实证。
“此事还要从凌云仙子说起，那日王荣大哥请我为大嫂，也就是还未觉醒的凌云仙子诊治，我却发现她没有病，更没有走火入魔，只是她的魂被困在梦域而已……”
“当真？！”王荣一惊，看了看凌云，凌云点点头。
“凌云仙子其时只是练气初期，魂魄尚未融合，但她一心探入梦域，不料其魄陷入梦沼，梦沼乃是梦域外围的一层困境，一旦魄陷入就再也无法脱离。”
“那做梦时魂魄如何出现在梦中？”黄京九忽略了张诚救凌云这件事，却提了另一个问题。
“我们梦中的自己，就是我们的魂。可以说，魂就生长在梦域。大家都知道，没有魄的魂，行为都是不由自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被搜魂时，魂总是说实话，也就可以解释，为何我们无法控制梦中的自己。”
“那合魂之后呢？”黄京九又问。
“灵魂可以进入梦域，只是大多数修炼者，合魂之后几乎就不再需要睡眠了。”
“正是……”众人纷纷点头。
“我合魂后做过梦，但醒来还是一切皆无啊？”土咩咩异议。
“因为我们做梦时进入的那个梦境，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而且没有谁可以在梦域中有所作为，除非我们进入梦域的深处，那里有一个真实的梦世界。”
“小子，你又如何知道这些？”
“因为我曾经在梦域遇到过一位大能，是他告诉我这些，他还教会我一门神通。”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