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端起石杯,唇角勾动,轻轻嘬了两口茶水,像是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这些都是我师傅后来给我说的!”
他看向元小渔顿了顿,有些自嘲道:“你是不是想说,为何这些个话,不是我的父母给我说,而是那个牛鼻子老!”
“我说到如此,想你也应该明白了。”他笑了笑道:“那个牛鼻子老道,就像书中说的那样,给他们小露两手,镇住了他们,然后他们就乖乖信了,待到我生出以后,他们就哭舍不得的把我送了出去,后来就到青山宗了!”
“再然后,我的前十几年,就像集市里说书那般,无可挑剔!”
元小渔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何,此人给他说这些东西,虽不敢听,却又只能好生生的坐在那听着。
那人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再后来,牛鼻子死了,被人钉杀在,可以看到的最南,我知道了,虽然不想走出青山,不过我想他是我师傅,也算半个生养我的父,母自然是去要给他报仇的。”
那人突然站起身来,他像是坐久了,站起身来耸了耸肩,弯起腰身,抓起一把细碎的尘土,轻轻扬起。
想起那个老头子骗他下山的日子,沉声道:“要出山自然要做些高手的风范准备,不然也对不起我身为高手的风范,而且我还要考虑,是先给他报仇,还是先给他收下残尸葬在青山之中,或者反之。”
“可我当什么都没想好的时候,门中有人传言说,你们可知道,那个整日神神叨叨,吹牛说他徒弟的牛鼻子老道,临死之前说什么,他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那个一辈子,不肯下山去的傻徒弟。”
他扬起了脸,面色柔和,痴痴的笑了起来,继续说着:“原来他并不是,说谎话,骗天下人,继而想把我诓下山去,他是真的死了。”
“因为他这辈子,都举得对不起我,对不起得的父母,觉得我可能会心头郁结,一辈子会都会耗在青山之上,甚至这辈子都见不到生我的他们。”
“那时我知道死去的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也不会说骗出下山去。”
那人双手覆再脸上,揉动起来,不知是习惯,还是掩饰着什么,平声道:“他生前,有人不相信他的言辞,那是他的事情,他死后人们,如若再有人说他吹牛皮,那可就是我这个徒弟的事情了。”
他有亲情嗫了两口茶水。
“于是我就下了山,找到那个杀了老头子的人,告诉他我想找他打一场,挽回那个被他杀死人的,些许颜面。”
“可那个人说,让我再过五十年,再去找他,说他不愿做那些扼杀天才的事情,那样不妥也不好。”
“可我年轻气盛,怎会理得这些道理,于是就先手了,后来那个口口声声说,不愿出手的人,刺了我一剑,半废了我二十几年的道行,不过我也点了他一指,让他至少也要二十年,不敢再出东方,不敢再出剑!”
“事后我从东方归来,宗主让我归山,至于牛鼻子的残尸,就由宗门去收拾,我又怎会搭理他。”他看着元小渔神情自若的样子,没有太过在意,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去了位于最南的那座山,拔出了钉杀牛鼻子老道的半截道剑。”
“然后就像小时候,他背着我一样,本想把他背了回来,好生生的在青山宗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给他做冢,可在半路想起青山宗,就不想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青山宗,而他若是活着也应该是知道此事发生之后,我不会喜欢的。于是我就走了。”
“其实对他对我于我于他而言,何处不青山,何处又为青山。那个老家伙又不在意,那些个繁杂的琐碎礼节,我就在半路放了一把火,把他给烧了,随手做了个土坛子。”
“再后,我算修为半废。他总让我下山,我想我既已下山,于是就想走着,看看这天下,所以就用了近十年,背着他背着罐子,走遍了天下。我虽修为半废,可也要活着,就一路着过乞丐,当着小偷,当着文人书生……甚至还当着渔夫!”
元小渔依旧听着,做着那既惊恐又疑惑的样子。
心中却是极为平静,想着完全不相关的事情,因为这些个东西,他不想听也不愿听,不论知多知少对他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此刻他更在想着这个大师兄,唤自己前来的因由,他不信此人唤自己前来,就仅仅是叙些闲话。
这些他自是不难看出,不过当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低的时候,言语愈发平静的时候。
元小渔神情大变,这并非伪装,而是真的。
他想起一些事情,原本儿时以为是村子人哄骗自己的事情。
不过他却不敢相信,神情有些恍惚,不自觉的端起石杯,手掌覆盖其上,缓缓的饮了起来。
“我这粗茶如何!”看着元小渔饮茶,那人似乎忘了,他所言的一大串事情,盘坐起来,手持枯竹,继续垂钓。
“甚好!”元小渔点头,似乎还在回味着茶香,他虽把石杯放下,手掌却覆于其上,久久不愿松开。
“如此便好!”那人开口:“枯山之事,究竟如何!”
元小渔闻言之后,他把和陈庆之所言的事情,又细细叙述了一遍。
其中虽有些许编造的虚假之事,不过大多数事情,都是他所亲身经历的事情。
所以神情极为平和,看不出有任何欺骗之意。
那人听过以后,颔首以示。
无事,元小渔自然要起身告退,他不愿与此人沾染上分毫关系。
那人默然,目送元小渔远去,直到他身影逐渐消失之时。
不由得向着半空中看去,理了理蓑衣,低语喃喃:“这茶水虽好,可天色却不太好!”
…………
元小渔远处,他双目之中,满是困惑,神情极为复杂。
有狡黠、阴狠、愤怒、阴郁继而沉默。
他竟不知自己,究竟应该若何,或者说如何对待那位大师兄。
那人所言。
自己听出了些,也想起了些,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三十多年前,秦的南海一隅之地陈家渔村,极地有仙人来,言有子与他有缘,结缘带走一子。
大雁南去,自北而归。
愚名陈宴枝。